一輛豪華的馬車緩緩駛向皇城的正南門——大明門，被一輛尋常馬車截了下來，還被逼到了林蔭間。
車簾一掀，露出了郕王含怒的面孔。郕王就想出言斥責逼停親王座駕的膽大之徒，忽見對面車簾開了一道細縫，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面映在陽光之中，那人衝這邊做了個鬼臉。
“越······”郕王只喊了個“越”字，便扭頭吩咐近身護衛和車伕趕緊下車，哪裡涼快哪裡呆着去。
“越王，想見你時你不露頭，不想見你時你卻裝神弄鬼，哼，就知道你又在打鬼主意！說吧，王振被你算計得夠嗆，接下來還想算計誰？”
“當然是咱們過去時常提到的老冤家。”朱祁銘衝郕王眨眨眼，“郕王兄，你露臉的機會來了！一場好戲即將開場，這回你可不能再裝睡！”
郕王撇撇嘴，“就知道準沒好事！你自己露臉不就得了，何必找我？”
“哎呀，我做夢都想出頭，可是，這場戲恐怕要驚動勳戚和兵部，多半要動軍隊，但勳戚與兵部無旨無符調不動京軍，我那裡只有百名護衛，不堪大用，而你郕王中養着滿府的護衛軍，閒着也是閒着，便宜你了，讓你領着大隊人馬抖抖威風，仔細想想，二十年來你何曾遇見過這樣的好事？”
郕王雙目一瞪，“當初我給了你數不完的珍寶和大把大把的銀子，而今還要聽你的吩咐，我這不是貼錢替你跑腿麼？不幹！”
“就這麼定了！”
朱祁銘招來車伕，車伕驅車就想離去。
“嘿，你話都沒說清楚，我如何出頭？”郕王低聲道。
“會有人上門請你出馬的，你便靜候佳音吧！”
狗屁的佳音！郕王望着遠去的馬車，鬱悶地闔上車簾。
······
在緊鄰紫禁城宮牆東北角的皇城一隅，是內侍二十四監朝房集中分佈的地方，這裡的多數內官都是獨身，夜間就歇在附近的排房內，甚至乾脆宿於朝房之中。少量人則暗中置宅娶妻，總是想方設
法溜出皇城，以殘缺之軀，玩些奇特的男女之戲。
喜寧數日未回自家的宅第。他聽從王振的告誡，儘量讓自己留宿於紫禁城內，偶爾赴朝房這邊點個卯，很快又回到紫禁城裡。
這日入夜前，喜寧來到御用監，就次日的一應事務吩咐屬下一番，返還時瞥見皇城外騰起藍色的焰火，這是他十分熟悉的聯絡信號。喜寧就想前去赴約，並乘機回家會會秋娘，可是，王振的告誡音猶在耳，喜寧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便帶上兩名隨從，在宮牆外溜達起來。
藍色的焰火又接連騰起了數支，喜寧愈發沉不住氣了，這時，司馬監掌印太監商懷英遠遠跑了過來。
“喜公公，朝陽門方向好像有宅居着火了，我記得你的宅第就在那裡，還不快看看！”
喜寧心咯噔一沉，一言不發，快步跑上一處高大的露臺，衝朝陽門方向望去，見遠處亮着一團紅彤彤的火光，卻看不清着火點在哪裡，目測一下距離，火光似乎正好籠罩着自家宅第。
“灑家的宅第！秋娘！”
喜寧一口氣跑下露臺，衝隨從大叫道：“快備馬車！”
馬車一路疾馳，出了朝陽門，就見不少拿着盆盆罐罐的救火者向四處散去，再往前行駛裡許，便發現着火點原來在一片曠地上，離自家宅第還有小半里遠的距離，喜寧心中一寬。
着火處尚有一大片未熄的餘燼，仔細打量一番，可以判斷出是有人在此堆柴生火，也不知想燒掉什麼。
誰特麼如此無聊！喜寧跳下馬車，怔怔地望了火堆片刻，獨自朝自家宅第走去。
“喜公公，小的恭候您多時了。”
喜寧聞聲望去，依稀看見一道略顯粗壯的人影站在路邊。
“伯力，咱們之間不是有約定麼？你急着見我有何事？”喜寧不耐煩地道。
叫伯力的人靠近喜寧，漢語發音稍顯生硬：“是于傑他們想見您，小的耳根都被他們磨破了，不得已才舉信邀您前來見面。”
“于傑呢？于傑何在
？”喜寧詫異地道。
“于傑，于傑！”伯力叫喚幾聲，見無人相應，便伸手撓頭，“嘿，方纔還在這裡放了一把火，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突然，四周閃現出點點火星，緊接着騰地亮起十餘支火把，火光映出了近百號人，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包圍圈。
“果然有韃賊潛入京師圖謀不軌！哈哈哈······御用監的喜公公與韃賊密會，天子腳下，竟有這等奇事，這還了得！”
英國公張輔走出人叢，儘管他已年過七旬，但步態平穩，說話時中氣十足。
片刻的慌張之後，喜寧堪堪穩住神，“英國公，你血口噴人！灑家何曾密會韃賊？”
“被抓了個正着，還想抵賴！”英國公厲目掃向伯力，“瞧這髡首，瞧他的裝扮，此人不是韃賊何人是韃賊？”
喜寧冷哼一聲，“你說誰是韃賊誰就是韃賊？他是西域商人，途經漠北時換上了一身瓦剌人的裝扮，以防不測！”
“那好，請喜公公還有此人與本公走一趟。”
“哈哈哈······”喜寧好一陣冷笑，而後冷視英國公，“灑家是御前近臣，你有何資格命灑家跟你走！”
“這也由不得你！”英國公朝近百名家丁猛然揮手，“上！”
“誰敢！”
喜寧身形一晃，動作奇快地奪下一名家丁手上的短劍，一旁的伯力也亮出了彎刀，兩人十分默契地刀劍齊施，一陣兵器的碰撞聲響過之後，就見十餘名家丁手上的傢伙全都掉在了地上。
英國公一凜，旋即朝身後揮揮手，只見八名壯漢手執一色的長槍，飛撲至喜寧、伯力身前，團團圍住二人，只舞槍擺了個陣勢，便聞破空聲大作，長槍掀起的勁風拂動了喜寧、伯力的衣襬，瞧那架勢，便知八人個個都是絕頂高手。
喜寧、伯力互望一眼，臉上有分憂色。
忽聞蹄聲四起，一道喊聲傳了過來：“錦衣衛馬指揮使在此，京畿重地嚴禁鬥毆，爾等還不快快放下兵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