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王將五毒姝連盒子一塊帶走了,回去後遵畸殘所囑,將五色花兒整株泡入一罈未經勾兌的高度藥魔酒中。那兀不死常年在精靈國煉釀魔酒,許多歲月下來,酵出極其不少,大部都秘密閉封在精靈國地底下一窖窖的酒池中,做爲國王的精靈王,對於那種魔酒,自是不會缺少的。
那五毒姝的毒性之烈,確是可以廢掉創始,毒殺天尊,閒常人等,豈敢靠近,但經異域裡用特殊手段製作過,將其毒性釋掉一部分,這纔敢用來贈送畸殘,至於贈給畸殘做什麼用,那畸殘沒做解說,精靈王也不便問,便沒有人能夠知道。
五毒姝開五色花,那五色花的毒性各有不同,曰:純白毒靈,鵝黃毒神、緋紅毒聖、淡紫毒始,綠毒天尊,但畸殘交贈時並沒有過多解釋這株毒植性效及使用方法,精靈王又哪知其五色花的奧秘,將五色花兒一古腦兒都泡入酒中,相互雜合,胡亂反應,反是進一步消解了毒性。
浸泡了幾個月,精靈王覺得行了,逮着兀不死從太虛空的惡詛城回國的機會,請客給兀不死喝。他做賊心虛,怕給兀不死發覺,將那壇毒酒稀釋開來,一次只給兀不死喝一點兒,心想,一次不能毒死,天長日久,等得毒素聚焦得多了,自會要了他性命。這便是精靈王告訴屬下所說徐圖之的意思。
然而許多年下來,兀不死也沒有給那株五毒姝毒死。因爲精靈王做得隱秘,兀不死在漫長的時間裡也一直沒有發覺精靈王早是劇心叵測,給他喝的其實是放眼整個宇宙裡都掛得上號的劇毒之酒——連創始都能毒廢毒殘,連天尊都能毒死,應該能稱得上宇宙之毒。
直到漫長的時間過去之後,兀不死身上的病情一步步發展到更加嚴重,這使兀不死終於認識到,自己這麼多年裡煉製的藥魔酒也好,往太虛空收割的神仙鞭也好,還有在精靈實驗室窮盡心思研究的超級精靈,莫說迄今未有研究成功,既便有一天真變異出來,怕也是不會冶好自己身上的隱疾怪病。
慢慢地,兀不死對自己的病喪失了信心,神仙鞭也懶地往太虛空去收割,漸漸地,連布排在太虛空裡的精靈大陣也不再收束管控,一任氾濫成災。
兀不死想,也許,有一天,我這條妖魔命終究會消磨在這塊病上面。眼看着病情加重到必須另做盤算的時候,他也只好放棄掉傳統上一切都不去根的治療,另做打算。他想,我得找出真正的病根,去探究此病之源。或許在我死前,終不能把病治好,但讓我明白這究是塊什麼病,到底是怎麼得上的呢,死也能死得瞑目。
兀不死的記憶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兀不死已是個煉家,他不問政,不參與族羣戰爭,那時候他也不煉酒,也不煉武器兵械,只管煉功煉魔,卻還沒有煉成妖魔。
兀不死通過多次的生死歷煉而成爲超級大魔鬼很多年,卻始終突破不了最後一關而成爲妖魔,生命層次便卡在那裡,再無進益。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是修煉的不夠?欠缺更高層次的悟性?還是機緣未達?兀不死百索無解,苦惱萬分。
當時,地獄裡正興起往地獄十七重門前的石碑上研究古奧文字符號的風潮,爲着消譴苦悶的心情,兀不死也隨了衆鬼前往湊鬧,無意間,卻從地獄門上的符號獲得啓發,有了些許煉魔的感悟。自此,兀不死撇卻了所有事務,便在地獄門前去參悟那些個符號,從一重門參到十七重門,復從十七重門參回到一重門,入魔一般,竟至於參成爲傻癡。
後來,衆鬼並沒有從地獄門前的石碑上參研出什麼,解讀出什麼,熱情冷卻,讀碑的風潮也就過去了,兀不死卻仍研究不綴,直到有一天迷離着煙氣的晚上,冷清清靜悄悄在第十一重門前,他遇到了地獄裡的達鬼。達鬼長得十分富態,一張臉孔更有佛祖的面相,總是笑眯眯。
鬼族中的達鬼,相當於人羣中的達人。那達鬼因其高超的修養,豁達的心胸,在地獄裡很有名的,也算是名鬼。達鬼對什麼都看開了,因此,對什麼都持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兩隻鬼見過禮,達鬼給兀不死說,我見你研究此石碑,及地獄門上的古怪符號,也有些歲月了,在別的鬼的研究都已經中止的情形下,你仍一副興味,可是有什麼發現。兀不死告訴達鬼,他研究此古奧的地獄門前的符號,與別的鬼不同。別的鬼聽信傳說,是將之當作咒語研究,希冀有朝破解,是準備着開啓鬼門,挖掘裡面的寶藏。我則不然,卻是將之當成一門極其高端地煉魔心法來解研之,多年下來,雖仍未有解出其確切的意思,卻仍是有所感獲焉。
達鬼暗吃一驚,心想,這個兀不死不簡單吶!給兀不死說,我看你已是超級大魔鬼的級別了,仍是這般努力,可是還有更大的想法?
兀不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妖魔級的存在,那終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象在江湖上,高手可以經常碰到,絕頂的高手也不稀罕,可是,宗師卻就變成數量稀少的存在。”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當妖魔的超級大魔鬼,又豈能算是一頭好魔鬼!達鬼點着頭,表示對兀不死的想法做法理解,說,“你做爲一頭在修煉上達到了頂級層次的超級大魔鬼,再想進一步煉成爲妖魔,也是再符合邏輯不過的事情。其實,我已經觀察你很久了。”
兀不死哦了一聲,不知這頭看着有點高深莫測的地獄達鬼長久觀察自己做什麼,必然是有所圖。無論人還是鬼,私心都是極重,他們通常是隻觀注自己,關心自己或與自己有關的事物,而懶得關注關心別人,當他長間的留意另一個人時,必是心有所圖。
兀不死不知這頭地獄達鬼要圖謀自己什麼,卻聽大鬼說,他真地是爲兀不死參研的精神所感動啊!
“然則,”他說,“在地獄裡感動我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也不可能隨便就爲之採取行動。讓得你真正打動我的,卻是你今晚告訴我的,你對於地獄門前的這些個符號,是真正地參對了方向,因此上,纔想要給你一點點幫助。”
兀不死憑藉自己超級大魔頭的眼光,早是看出眼前這頭地獄達鬼並不象傳說中所說,只是一個注重修身養性的達鬼,他其實也是一個煉家子,在修煉方面有着相當深厚的功底。
然而,達鬼的說法仍是讓兀不死感到吃驚,怎麼地?我窮盡智力,研究地獄重門如許長時間,雖多少有所感悟,卻也只是朦朦朧朧,而你這位一向看着和和氣氣,對什麼事都不在乎的達鬼——倒也沒見過,或者聽說過他對這重門符號有什麼研究,難道便就諳悟了這上面的文字秘密?
又想,聽他的說法,這重門上的篇章,記載着真是煉魔心法,而不是什麼洞開重門的咒語。
達鬼在兀不死的眼裡愈發變得高深莫測。
達鬼好似看透兀不死心中所想,說:“錯!事情不是這樣子的。”
兀不死經於忍不住,開口道:“你,難道知曉這地獄重門上的文字秘密?”
地獄達鬼一臉地輕描淡寫,好似知道重門的秘密也沒什了不起,聽他以教誨的口吻道:”其實,世上的事物,絕不能單純地只從一個角度,用一種眼光去看他,或者用一種思維思索它,萬事萬物都沒有那麼簡單,因而,你總不能武斷地判定他是什麼,或者不是什麼。”
最後又道,“其實,我們每隻鬼在這個世上,既是對的,又是錯的,對不全對,錯不盡錯。”
好高深的哲語!
高深的哲語,在中國古代,基本上可以理解爲禪語。然而,兀不死愈發不懂,這個達鬼到底想要說什麼。
說完那番話,地獄達鬼便不再說話,他靜靜站在地獄境裡的第十一重門前,倒揹着手,挺身而立。他一臉嚴肅地對着門上的字跡,瞅看了會兒,嘴脣便就輕輕嚅動起來,似乎是在念咒,卻聽不到聲音。
大地開始微微振抖,往四下裡看,在地獄十一重境微茫的夜色裡,也不知從哪裡冒溢出一些煙氣薄薄的四下裡瀰漫。
幾絲血的腥氣飄來,兀不死遁着氣息,便就看到漆黑的地獄門上,隨着達鬼無聲的唸誦,有血殷殷流淌。他吃驚非小,正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卻聽轟然一聲,兩扇無窮的歲月裡緊閉出一印齧咬的痕跡的地獄門,洞然啓開,一股妖異的煙氣當先涌出。
兀不死規避不及,給淹漫過去,卻從中強烈地感受到一種他夢寐已久的妖魔力量。
地獄達鬼的臉上透露出一種神秘的微笑,說:“地獄重門上嵌刻的一篇篇文字符號,它既是煉魔的心法,又是開啓魔煉洞府的咒語。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我進去一覽魔煉風光?也許是你修煉道路上一場大機緣,從而助你一舉突破至妖魔級也說不定。”說完,不待兀不死應聲,自先施施然走進去了,走進入洞開的地獄門的黑古隆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