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驊已經醒來,眼皮看起來有些疲倦,眼神看起來有些迷茫,最重要的是,他的眼角是溼潤的,攝魂術能夠改變的,畢竟只是一個人表層的記憶,黃天驊的心裡還是忘不了那個人。
這一點,凌妍雪或許比黃天驊要更清楚一些,所以她起得比黃天驊要更早,自己去找他,當然要比等他來找自己好得多。
所以黃天驊醒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凌妍雪那張清純可愛的娃娃臉,而她那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看到這雙眼,黃天驊真的已經沒有辦法冷靜,他知道,面對這個女孩兒是一件多麼不易的事,她不但是他的朋友,還是他的恩人,若不是她,黃天驊恐怕早就喪生在雷豹的氣劍之下,她明明愛着自己,卻在他和石燕相戀的時候藉口離開,爲的只是不耽誤他們兩人,在她被石燕甩了的時候,又回來安慰他,的確,比起石燕來,凌妍雪爲他所做的付出,確實是太多太多了,如果這次黃天驊再不好好對她,可真是有點不識好歹了。
黃天驊憋了很久,想說出很多很多的話,可是最後說出的卻只有這樣一句話:“你怎麼來了,好早啊!”凌妍雪笑了笑說:“當然了,我怕你起來餓肚子嘛!”黃天驊並沒有立刻起來,繼續躺着說道:“是不是我嫂子讓你來的?”凌妍雪道:“算是吧,我只問了她你愛吃什麼,然後做了給你送過來。”
黃天驊一愣,這纔想起自己有愛吃的菜,只不過之前跟石燕在一塊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黃天驊都沒有要求石燕爲他做菜,而石燕也從沒問過他喜歡吃什麼,凌妍雪卻要細心多了。黃天驊跳了起來,打開了飯盒,每一樣小菜都很精緻,看得出凌妍雪很努力,也起得很早,黃天驊忽然笑了,他想到了薛虞霏,凌晨雞還沒打鳴的時候就被叫醒,相信她剛醒來的時候一定想一腳把凌妍雪踢死。
凌妍雪卻以爲黃天驊在笑話她的手藝,手指畫着圈圈,低聲說道:“我的菜做得本來就不如燕姐姐,現在也涼了,你要實在不想吃,不如就倒了吧!”說完,他的手已經按到了飯盒的把上,黃天驊卻握住了她按盒把的手,微笑道:“我都快餓死了,你不讓我吃,難道想餓死我啊,沒有石燕做的好吃又怎麼樣?至少你更知道我愛吃什麼,想吃什麼!”
凌妍雪笑了,開心而迅速地把一碟碟小菜拿了出來,放到了桌子上。
黃天驊笑着拿起了筷子,溫柔地說道:“別說你做的還勉強算是菜了,就算是毒藥,只要是你做的,我也會吃的連渣都不剩。”
石燕是也是提着飯盒來的,她恰巧看到黃天驊屋子裡有人,恰巧認出了那個人是凌妍雪,也恰巧就聽到了那幾句話,從快餓死那一句,到“連渣都不剩”,石燕聽得一句也沒有落下,然後…
石燕是提着飯盒離開的。
凌妍雪用筷子敲了一下黃天驊的右手,嬌嗔道:“習慣怎麼這麼不好?不知道吃飯前要洗手的嗎?”黃天驊笑了笑:“好!我這就出去洗!”
院裡有很好的水缸和臉盆,黃天驊很快洗完了臉,轉身走回,走進門的那一剎那,他的眼中,像是有光芒忽地一閃,然後他就退了出來,敏銳的目光立刻就發現了門口的那壺酒,他暗自想道:“難怪她要我出來洗手,原來是要給我一個驚喜!”
黃天驊提起酒壺,喜滋滋地走進了房間。
凌妍雪或許不該感到好奇的,因爲她要是不好奇的話,黃天驊就會以爲這是她帶來的,自然也勾不起對石燕的情。
凌妍雪看到黃天驊手中的酒壺,開口笑道:“你不是不會喝酒的嗎,怎麼還會有這個?”黃天驊一愣,撓着頭問道:“怎麼?這不是你帶來的嗎?”凌妍雪迷茫地說道:“不是啊,本來我是想帶一瓶來的,但是姐姐說你不會喝,所以我就沒帶?”
黃天驊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管他呢,我一個男孩子,也該學學喝酒了。”
黃天驊說着話,開始去掀泥封,因爲從來沒有喝酒的經驗,黃天驊竟不知道泥封是拍的,不是掀的…
凌妍雪無奈地搖了搖頭,拿過了酒壺,揚手拍開了泥封,遞了過去,黃天驊接過,只喝了一口,便把嘴裡的酒全部吐了出來,凌妍雪苦笑着,夾了一口菜,趕忙塞到了他嘴裡,一邊說道:“剛喝的時候都是辣的,習慣了就好了。”
黃天驊流着淚,嚼着菜說道:“什麼破玩意兒,辣死了!”
凌妍雪拿過酒壺,聞了聞說:“不烈啊!”
一邊跟喝水似的把酒喝完,黃天驊一邊夾着菜往嘴裡放,一邊說道:“這麼辣的東西你怎麼喝下去的。”
凌妍雪笑道:“這種酒對我來說…基本上就是清水,不夠味道,不辣啊!”不是凌妍雪太能喝,而是黃天驊太不會喝了。
凌妍雪和黃天驊一起走回了銀月客棧,放回了飯盒,然後一起走出,石凌飛看了一眼他們兩個,雖然明知道他們去哪,但是,他竟然沒有跟上去。
薛虞霏在樓上趴着欄杆看着他倆走進,又走出,當然也沒有跟出去。
薛虞霏都沒動,冥劍更不可能跟上。他們這是怎麼了?
難道是想要眼睜睜地看着黃天驊去和石燕翻臉嗎?還是…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白娜娜幾乎就在石燕的家門口等着,但是石燕不知道,正趕來的黃天驊和凌妍雪更不知道。
白娜娜在此之前,一晚上幾乎沒怎麼閤眼,石凌飛難得求她一次,她當然要盡力幫他辦成這件事,所以她幾乎翻遍了所有有關攝魂術的典藏,結果很壞,白娜娜此來就是試一試,能不能成功,連她也沒有把握。
黃天驊和凌妍雪一路說說笑笑,轉眼之間,已到了青竹林,青竹林後面便該是石燕的住處了。
黃天驊這一路上都在盤算着該怎樣向石燕開口,此刻距離越近,黃天驊的心裡便越是緊張,幸好凌妍雪在他旁邊,凌妍雪慢慢地伸出手去,悄悄地握住了黃天驊的手,繼續陪他走着,黃天驊心中一動,忽然覺得輕鬆起來。
輕鬆着又走了一陣,白娜娜已經攔住了他們,黃天驊一驚,隨即笑道:“娜娜姐姐,你怎麼在這?”
說話的時候,黃天驊的語氣中充滿了敵意,他對白娜娜從來沒有什麼好臉色,畢竟她是個能威脅得到薛虞霏和殷郊的感情的人,只不過黃天驊顯然不明白一個道理:當一對夫妻的感情很好很好時,任何人都沒有機會插足,就像黃天驊和石燕的曾經一樣。
但現在,什麼都變了,在黃天驊的眼中,什麼都不一樣了。
白娜娜沒有理會黃天驊語言中的感情,冷冷說道:“你不能去找她!”黃天驊冷笑道:“娜娜姐姐,我知道石大哥很愛你,可是這件事,似乎不能成爲你管我的理由吧?”
白娜娜沒有回答他,又說了一句話:“你去了會後悔,那些人,都不想你後悔。”
白娜娜知道,黃天驊這種腦殘智障的智力,再加上那種九頭牛都拉不回的脾氣,不拿出薛虞霏來鎮他,他根本不會聽話的。
誰知這次,黃天驊是連薛虞霏的話也不怕了,頓了一會兒,握凌妍雪的手更加地緊,仍是滿臉的微笑:“那就麻煩娜娜姐姐回去告訴那些人,翡翠老虎我奪定了,而且我也給越蜻梅定了,誰要是敢攔我,我和他就不再是朋友,尤其是我嫂子!”
說完,黃天驊牽着凌妍雪的手從白娜娜的身旁慢慢走過,當他們走出五步,走到了白娜娜的背後,白娜娜突然說道:“你二師兄離開我以前,給過我一樣東西,你不想知道是什麼嗎?”黃天驊驀地停下了腳步,回頭問道:“他給了你什麼?”
白娜娜冷冷看着凌妍雪,對黃天驊說道:“我和你們之間的秘密,難道你想讓四小神龍之外的人知道嗎?”黃天驊咬着牙道:“雪兒已經不是外人!她不是!”
白娜娜悠然說道:“也是,你和凌飛談事的時候從沒有避着石燕,如果要是對待凌妍雪不一樣了,那她不是要吃醋嗎?”
黃天驊沒有說話,緊握凌妍雪的手掌,但就是握得太緊,凌妍雪明顯地感覺到了他手心沁出的冷汗,所以凌妍雪也聰明地猜出了白娜娜說的話正中了要害,她的話刺痛了黃天驊心裡最柔弱的地方。
白娜娜又說:“看來你是不想知道了,再見。”
白娜娜說完,故意往前走了兩步,和黃天驊的距離,也就又拉開了兩步,而且白娜娜並沒有回頭看,她知道黃天驊一定會叫住她的,所以她又往前走了兩步。
黃天驊想要叫她,但是卻不想給凌妍雪吃醋的機會,他不想讓凌妍雪認爲,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還是沒有石燕重要,儘管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最後是凌妍雪先開的口:“白姐姐,我到三十步以外等着他,有什麼秘密,你可以跟他說吧。”不是凌妍雪懂事,而是石凌飛在昨天晚上便已經跟凌妍雪打了招呼。
黃天驊並沒有放手,瞪着眼,紅着臉說:“我不會讓雪兒離開我的!別說三十步,半步都不行!十幾天前我失去了小鸝,現在我又沒了石燕,我只剩她了!什麼破秘密,我不聽了!”
白娜娜本以爲這事只牽涉到石燕一個人,沒想到在黃天驊心裡,卻還有着另一個更重要的存在,就是唐鸝,白娜娜實在不願意再繼續傷他的心,只得作出了退步,反正凌妍雪已經得到了石凌飛的消息,讓凌妍雪在這裡也無所謂。
白娜娜用的是攝魂術中最簡單的方法,和越蜻梅、柳俞眉用的方法都是一樣的,眼睛,她用的載體當然也是眼睛。白娜娜道:“你二師兄給我的,是一雙眼睛!”
黃天驊果然上了當:“眼睛?”白娜娜道:“不錯,正是現在我眼眶裡的這雙眼珠!”
似乎,白娜娜的語氣不再那麼冷淡了,而是充滿了溫柔和媚惑,更有的,是那種疲憊,和倦意,黃天驊盯着她的眼睛,覺得眼皮很沉重,很沉重,他不禁想要用語言來減輕這種猛然升騰起來的睡意,可是說出話以後,他才覺得,其實他的語言和他的人一樣,處處充斥着疲倦:“眼睛……眼睛?他……爲什麼……要給你眼睛?”
白娜娜笑道:“因爲他說我的眼睛不夠漂亮,所以就給我又換了一雙,你看我這雙眼睛,是不是美麗了很多,你看看這雙眼睛,它裡面都有什麼?”
黃天驊的腦子,隨着白娜娜的話而慢慢放空,等白娜娜說完以後,黃天驊的意識已經徹底模糊,大腦也一片空白,他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
白娜娜道:“你好好看看,這雙眼睛裡都有什麼?”黃天驊道:“空的…”黃天驊一動不動地看着白娜娜的眼睛,確定地說道:“是空的!”
白娜娜吃了一驚,愣住,這一想對黃天驊竟然沒有效用,怎麼可能?白娜娜轉念一想,縝密的思維立刻找到了問題的所在:越蜻梅既然知道白娜娜和冥劍在這,當然就不會只下一個普通的攝魂術,而她既然給黃天驊下了這個術,就代表着她考慮到了白娜娜這個因素,普通的破解方法當然沒有效用。
想到這裡,白娜娜溫柔地提醒道:“你什麼都不要想,一定要仔細仔細地看着,這雙眼睛裡,不是什麼都沒有,這裡面有很多美麗的東西,有山,有水,還有美麗的花草,瀑布…”
白娜娜說着話,忽然彈出一個石子,打到了凌妍雪的肩膀上,凌妍雪一陣刺痛,從攝魂術中醒來,原來她在白娜娜的指引下,也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攝魂術中,她劇烈地搖了搖頭,使自己完全醒來,醒來以後,她就看到白娜娜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看下去,凌妍雪看了一眼黃天驊,他還在看着白娜娜的眼睛,顯然,白娜娜剛纔提醒凌妍雪醒來的時候,黃天驊所受的攝魂術並沒有受到影響,白娜娜竟然是一邊催眠着黃天驊,一邊把她叫醒的!
凌妍雪退了兩步,眼神看向了別處。
白娜娜放了心,繼續提醒着黃天驊:“除了這些以外,在這樣的美景中,還有些讓你不高興的東西,這些東西是什麼?”
黃天驊的手握成了拳頭,越握越緊,凌妍雪也緊張了起來,卻沒有上去,她知道,這個時候如果被人侵入程序的話,黃天驊和白娜娜兩個人的大腦都將面臨着死機的危險,所以她不敢動。
白娜娜道:“這些是你看到的東西,你應該說出來,你說出來,心裡就會輕鬆得多了。”
黃天驊終於說了話:“是的,我看到了讓我不高興的東西,是石燕,還有歐陽嘯,他們在開心地說着情話,他們還在密謀着,怎樣利用我達到他們的目的,怎樣讓我的武功停止不前!”
白娜娜笑了笑,問題的根源已經找到,接下來,只要把越蜻梅的攝魂術更改了就行了,她趁熱打鐵,溫柔地說道:“小天,他們是在一起,但是,你聽清楚他們的話,他們並沒有在商議該怎樣去除你體內的火毒和水毒,石燕說,小天再練這種武功,會不會死。然後歐陽嘯說,不,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這纔是他們說的話啊!”
黃天驊的拳頭緩緩地鬆開,一邊緊張地說道:“怎麼回事,他們說的話真的是這些,我怎麼,我怎麼可以懷疑他們兩個對我這麼好的人呢,不,他們…他們會不會怪我?”
事情比白娜娜想象得要順利得多,她自己也沒想到會這麼簡單,所以她沒有再細想,拍了幾下手,吆喝道:“懶蟲小天,起牀了!”
黃天驊倏然醒來,眼中一片迷茫的神色,突然他笑了笑,撓着頭,淡淡說道:“我怎麼會接受了燕姐姐的分手呢,一定是我錯了,我得去找她道歉才行。”
黃天驊一時開心,竟然把凌妍雪給忘了,而他這句話,就意味着凌妍雪再次被甩到了一旁。
凌妍雪沒有哭,她笑了,笑得很開心,勸和不勸離,石燕和黃天驊複合,當然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會因爲他們倆的複合而不開心。
黃天驊的記憶又回到了被催眠之前:“什麼,眼睛?二師兄怎麼可能給你一雙眼睛?”白娜娜冷冷道:“這話你也信,傻瓜!”
黃天驊撓了撓頭,這纔有點歉意地看向自己的身後,有些話說出來,總要傷害一個人的心的,凌妍雪就是這樣一個願意被傷害的人,黃天驊本不願傷害她,只是一時高興過了頭罷了,可是他回頭的時候,凌妍雪已經只剩了一個淡淡的背影,黃天驊想要叫住她,白娜娜卻冷冷道:“你難道還想讓她見證你和石燕的複合嗎?”
黃天驊半開的口,慢慢地抿住了。
該哭的人笑了,但是本來經常笑的人目光卻變得很冷,他的臉也板了起來。
他們在遠處悄悄地看着催眠的過程,駱霜看到歐陽嘯冷漠的表情,不禁感到奇怪,柔聲問道:“怎麼了,小天的攝魂術解了,不是挺好的事嗎,雪兒都不在乎了,你怎麼還是這副樣子,再說錯的又不是小天。”。歐陽嘯卻顯然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只是冷笑了一聲,說道:“哼,原來白娜娜的腦子也沒那麼好使,越蜻梅能吸引呂曠整整七年的時間,心機城府又豈是尋常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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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霜道:“你的意思是,越蜻梅的攝魂術沒有完全解開?”
歐陽嘯道:“豈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白娜娜的反攝魂,根本就沒有一點效用,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黃天驊愣着,忽然雙手捂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