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將點點頭。
“錦衣衛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偵察、逮捕、審問等系列活動,並且掌管監獄刑罰。其實錦衣衛只聽從一個人的命令,那就是當今皇上。”周徵文不自覺的擡起雙手,對着掛在牆壁的朱元璋畫像恭維。
“先生,主要權力還沒有說出來呢?”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有很多傳言。錦衣衛的機構是南北鎮撫司,主要負責偵緝案子,北鎮撫司主要的辦理皇帝欽點的案件,並且擁有自己的監獄,被稱爲“錦衣獄”。他們可以不經過皇帝允許,直接拷打詢問。就連刑部、大理寺等司法機構都無權過問。獄中刑法也是十分殘酷,刑具也是花樣百出,有夾棍、剝皮、拔舌、彈琵琶等十八種酷刑。”
“難怪我父親對錦衣衛那麼着迷。”朱小將說道。
周徵文看得出來,朱魁在朱小將心裡埋下根基,無論有沒有人勸說,都會跟隨父親的腳步。
朱小將問道:“先生,神探爲什麼加入玖局?”
“他有自己的故事,如果我們探究下去,受傷的終究是我們。”周徵文調和了一下聲音,“當然啦!像太司懿那麼聰明的男子,肯定要孝忠朝廷,如果走上一條不歸路,京師將會變成阿修羅地獄。”
朱小將聽得入神,點點頭的時候,坐到木椅上面。
“但是,他真的變成與朝廷抗衡的一股力量,又能怎樣呢?當今皇上可是最傑出的君主之一。勤於政事,建樹頗多,特別是創設了大量的制度典章,不但打下了強有力的基業,還會影響到以後的幾百年。要是知道太司懿有了起義之心,必須除之而後快,甚至牽連到九族。不過,皇上愛惜人才,只要爲了朝廷辦事,即使是殺人放火,也不會容顏大怒,依舊放在心眼裡面。”
“那麼豁達嗎?”
“小將,你還小。假如有一日你當上了錦衣衛,或者進入玖局,東廠和西廠除此之外!你就會知道當今皇上是什麼樣的人。”周徵文不由自主的冒出汗來。
突然門扇打開,隨着一陣不寒而慄的大風吹進來,嚇得周徵文雙膝彎曲,完完全全的跪在地面。
“先生,您怎麼了?”朱小將把布包轉到背後,用力的拉起周徵文。
“哦,沒事。”周徵文揉揉眼睛,“不小心進了灰塵!”
“這可不是好事情。”朱小將坐回木椅。
周徵文站起來以後,端起木桌上面的茶杯,小抿了一口,左邊牙齒很涼,趕緊捂住腮幫子。
“先生,您要不要去醫館看一下?”
“沒事。”周徵文急急忙忙的坐好,一陣風又吹進來,一張少女的畫像掉落在地上。
“您真的沒有事嗎?”朱小將一邊擔心的提問,一邊幫忙撿起來,“給。”
“放在竹筒裡面。”
“這個畫像怎麼老是掉出來!”朱小將碎碎唸的時候,繞到木桌的後面,伸出兩隻小手,就把畫像放進竹筒。
周徵文正在欣慰。
“絕對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先生,您可要注意一點!”朱小將的語氣很像大人。
“不會,請你放心。誰會對我一個教書人動手,那豈不是犯了大忌!”周徵文滿臉笑容的說道。
“可是……”朱小將停頓了一下,表情有點悲傷,“我父親也是這樣說過。如今呢?總是我一個人放風箏。”
聽着這些話,周徵文懂得朱小將失去親人的痛苦,爲了不雪上加霜,始終保持微笑:“沒事,先生會永永遠遠的待在你身邊。”
“嗯。對了,您怎麼有這一幅畫像?”
“你見過?”
“剛纔我沒有認出來。”朱小將望着竹筒裡面,“如今我想起來了,這是姨父畫的。”
“厲害!”
“因爲我教你讀書寫字,所以收到了禮物。這件事情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知道嗎?”
朱小將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跟先生的約定,就算拿好吃的東西,也不能違背誓言。”周徵文語重心長的說道。
“恩。先生,您應該知道我父親被殺的事情吧?”朱小將提問的時候,沒有了奶聲奶氣,感覺快要哭出來。
“知道。”周徵文重重地點頭。
朱小將露出質問的眼神:“先生,您認爲呢?”
“什麼?”
“有沒有人會對我下手?”
“這個……”周徵文看了一眼朱小將,“理由在哪裡?”
朱小將的雙手突然發抖,趕緊背到身後,大聲道:“我母親被燒死那一日,我永遠記得那個背影!”
聽到朱小將無比激動的語氣,周徵文不敢多問,只是點點頭。
“那日風很大,我拿着母親買的風箏,就在院子裡面亂跑。”朱小將的目光投向竹桶,使勁回憶着那個身影,手裡也有一條紗巾,上面繡着紅色的五朵花瓣。
“你不要多想。”周徵文說道。
“我希望她們都能活過來!”朱小將一直在強忍淚水,突然爆發出來,“我雖然不會放風箏,但是母親陪在身邊。那日真的很開心,如果不是我去開門,今日坐在對面的是……”
周徵文知道朱小將很想父母,可是被現實打敗了,坐在對面的是一個先生。
“要是我能忍住好奇心……”朱小將哽咽起來,鼓起勇氣繼續講述,“母親也不會被燒死,而且,她就在我面前。”
周徵文不知所措,想要站起來去抱住的時候,卻想到教育爲先。那就是讓朱小將學會獨自堅強。
“我應該隨着母親而去。”
“小將,這句話不能亂說。”
“我知道。母親爲了能在我身邊陪伴,少了很多休息的時間。每當我餓肚子的時候,都是大哭大鬧,等到母親端來熱騰騰的飯菜,我卻沒心沒肺的吃起來,連說聲謝謝都不會!”
周徵文忍住同情的表情,這樣一來,朱小將也許不會哭。
這個時候,響起哇哇大哭的聲音,朱小將已經崩潰。
周徵文再也忍不住了,把朱小將拉到身前,擦去小小的臉蛋上面的淚水。
“先生,我明明看見那個兇手,卻不敢大聲言表。如今變成了一樁懸案,我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偵破,需要十年還是一輩子呢?”
周徵文說出自己的分析:“時間會證明一切!因爲案發現場留下了很多證據和線索。而且,從那條血跡來判斷,神探正在猶豫,認爲你母親被刺傷以後,僞造了殺人兇手的不在場證明。”
“她爲什麼要那麼做?”
“小將,大人的世界很複雜,也許是爲了保護某人。只是,你母親這樣的想法並沒有得到兇手的認可,反而看起來很可憐。”
“如果您說的話沒錯,她肯定不會保護我,纔沒有發出呼喊的聲音。我是不是野種?”
周徵文搖了搖頭:“不會的。因爲你有一雙堅持不懈的眼晴,像極了朱魁。”
“真的嗎?”
“當然了。誰家的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孩子,除非相信迷信之外,纔會把孩子丟棄。”
“先生,那害死母親的人是不是我?”
“不是。”周徵文一臉堅定,“根據我的判斷,你母親在臨死之前,早就知道你躲在安全的地方,她纔會放火。”
“那時候……我要是敢站起來,跑出大門喊救命,母親也不會被燒死!”
“這不怪你。”
“自從住進姨母家裡以後,只要有人敲門,我都不敢輕易開門。”朱小將瑟瑟發抖的狀態越來越大,放手變得冰冷,就像兩根冰棒一樣。
“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定要學會面對自己的坎坷。”周徵文說道。
“您說的對。可是……”朱小將瞄了一眼大門,“我怕一打開,又看見那個身影。”
喧囂熱鬧的街道,從遠處跑來一輛馬車,停在青樓的門口前面。
黃駒衛跳下來,急急忙忙的進入青樓,擦肩而過的時候,撞倒了老鴇。
“畫師,你急什麼?”
聽到老鴇的大嗓門,黃駒衛連忙點頭哈腰道歉,向着三樓跑去。
趙鯉從其中一個房間走出來:“你吃錯藥了嗎?”
由於黃駒衛跑得太快,變得口乾舌燥,氣喘吁吁地站在護欄旁邊。
趙鯉無奈之下,就把黃駒衛拉進自己的房間,倒了一杯茶水,小心翼翼的放在桌面。
“聽了你不要生氣,答應我?”
“真是磨嘰。”趙鯉點點頭,“難道又少價錢了嗎?”
“不是,我把一張畫像弄丟了,到如今也找不到。”黃駒衛回答道。
“就這件事情啊!再畫一張唄。”趙鯉撫順了一下長髮。
“事情沒有你想象那麼簡單!”
“告訴我啊。”
“好吧。”黃駒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個月左右之前,我在家偷偷畫了一張少女的畫像,害怕你吃醋,就把畫像放在宣紙裡面。”
“好你個黃駒衛!還沒有娶我進門,你就想着小妾,我跟你拼了。”趙鯉氣鼓鼓的站起來,拿起木凳想要往前扔去。
黃駒衛大聲喊道:“聽我說完!”
趙鯉嚇得鬆開雙手,“咚”一聲,木凳重重的掉在地板,然後趙鯉雙手抱頭,一邊哽咽着,一邊蹲下來。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齷齪,好好聽着。”黃駒衛趕緊跑過去,將趙鯉的臉捧起來,“我有一個兄臺,他拜託我教少女畫畫,而且給了一袋錢。”
“錢呢?”
“戴在你腦袋上。”黃駒衛摸了摸金色的簪子。
趙鯉擦了擦眼淚,然後問道:“最近有沒有訪客?”
“如今我都去別人家畫畫。不過,好像一個月半之前,周徵文的師弟來了。因爲家裡沒酒,所以我出去了一趟。等到回家之後,他不辭而別,我也沒有在看那張畫像,直接把一堆宣紙放進書房。”
“什麼時候發現畫像丟了?”
“就在周徵文來家訪的前夜,我想拿出來填寫一首詩,就不見了。”
趙鯉突然恍然大悟:“難怪你那日對他愛答不理,我以爲他是什麼壞人!”
“是的。”
“爲什麼你說丟了這張畫事情會變得嚴重?”
“我不能說。”黃駒衛搖搖頭。
趙鯉緩緩地站起來:“你不告訴我,公子,我怎麼能找出來呢?”
“這個……”黃駒衛調整呼吸,吐出好長一口氣,“這張畫像是某個案件的線索。”
“是不是張青的失蹤案!”趙鯉說道。
說的話是一針見血,黃駒衛慌慌張張的推開趙鯉,大聲吼道:“你再這樣猜測下去,我立馬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