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只有戰勝自然，才能戰勝敵人。因爲都有這條信念，內燃機成功的喜訊立刻讓分裂的大會統一起來，他們知道已經贏定，心裡就不再發慌。執委們立刻休會，跑到恩桑澤和馬圖爾的聯合實驗室裡觀摩樣機。
先於內燃機和蒸汽機，他們早就再生出電動機，前兩年又再生出鉛酸蓄電池。由發電廠電力驅動的電動車，已經在幾座城市的軌道上行駛。甚至一些電瓶車已經擺在各地科學會堂門口，供市民們參觀乘坐。只不過由於功率太小，還沒有實用價值。
從驅動系統到輪胎，從流水線和技術工人，科學大會都已經準備完畢，就等着內燃機這顆心臟再生出來。有了鐵路和蒸汽船，相當於長出動靜脈血管。但是在碼頭和車站放眼四望，看到的還是搬運工和馬車伕，靠他們才能將人貨運送到位。
一旦組裝出汽車，這個工業巨人就有了毛細血管，從此肌肉強勁，體力充沛。一旦出手，敵人不可能再爬起來反擊。這個技術成就幫助蘇吉拉納統一了思想，即使最激進的執委也把心放回肚子。噩夢不會再重演，大家都同意先把局勢穩定下來。
帶着發自內心的喜悅，蘇吉拉納約見幾名商業巨頭。利用新區人對科技產業的陌生，這些人連蒙帶哄，控制海量資源。思想衝突事小，利益矛盾事大，這場騷亂中很多事件都有他們的原因。幾個巨頭甚至合資在鐵路規劃線上搶購十幾平方公里土地，準備通車後在那裡建一座城！胃口之大，遠遠超過他的預料。
蘇吉拉納說出幾件巧取豪奪的事例，嚴肅警告這些商業巨頭立刻收手，不得再犯。“你們一定要清楚，自己能夠發財是靠科技進步，不是靠吹牛和欺詐。愚民罪不是隻給邪教官員準備的，任何人故意散佈虛假的公共信息，都會觸犯這個天條。”
吹牛和欺詐只是商人的職業習慣，新舊世界都是如此，阿爾貢覺得很委曲。“我們比當地人懂科學，我們在靠知識賺錢，這不是你們提倡的嗎？”
“要知道，作爲朋友，我希望你們發財。但作爲總長，我希望國家裡面出現一百個阿爾貢。”
巴布爾塔哼了一聲。“這些消息都是邪教在造謠，他們有什麼證據？”
蘇吉拉納知道，這句話的主語其實不是邪教，而是科學大會。“各位私下裡和別人商談什麼，確實很難留下過硬證據。但是從現在開始，情報局、科學警察和儲備局都會把你們當成監控重點。”
“我們可是借了很多錢的。”凱里嘟囔着。爲支持他們搞商業擴張，科學大會提供了很多無抵押貸款，其信用完全是蘇吉拉納和這些人的關係。
“我會建立託管局。如果私商犯罪，本人遭遇逮捕，他的企業將由託管局代管，生產依舊，工資照發。”
商人裡面只有魯塞塔接受過官員訓練，還出任僞職，能夠從官方角度考慮問題。聽到這裡，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打個圓場。
“各位，咱們在兄弟羣島只是小富，現在成爲巨賈，靠的都是會長提攜。現在大會遇到麻煩，我們理應配合。”然後他又轉向蘇吉拉納。“不過，眼前的麻煩解決後，還是希望大會能出具明確規定，商業上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要講清楚。這樣一時一變，會搞得我們商人無所適從。
“我知道你們需要什麼。司法部正在立法，眼前的難關挺過去後，大會要着手製定系統的商業法和金融法。到時候還請各位帶頭遵守。屆時不管我當不當會長，法律都能保障你們的正當權益。”
帶着喪妻的悲痛，穆赫塔爾全力追查境內間諜。這天，哈立德從接頭地點得到通知，海上封鎖程度加劇，讓他們迅速撤離，避免損失。
哈立德此行任務就是了解魔媒的軍事科技，爲旋風的行動提供情報。其他人聽說即將北返，從此脫離險境，都非常高興。哈立德卻覺得不過癮。
“你們不是要給家人報仇嗎？現在就是機會！”哈立德計劃在他們幾人一起當班之際引爆炸藥，摧毀兵工廠。“這裡正在生產無煙火藥，能提高子彈和炮彈發射速度，將來會奪取你們更多親人的性命。”
“長官，仇是要報，可我們怎麼離開？”一個部下擔心道。
“正相反，引爆這家工廠我們纔好離開。到時候廢墟里面都是碎屍，魔媒搞不清我們是死是活。否則的話，軍工廠突然失蹤了幾名工人，肯定會引起他們懷疑。”
理由聽起來很不錯，但這需要將爆炸設計成一次事故。所有軍工廠都有行爲專家駐守，嚴格檢查每個環節上的錯誤操作行爲。不過，哈立德從入廠頭一天就在仔細觀察，尋找破綻，現在已經有了腹案。
這天，輪到哈立德小組搬運硝化棉。午餐時分，他的部下拿出一個奶粉罐，把它打開。“你們喜歡幹嚼這個東西？不用開水衝嗎？”一個工人好奇地問。
“我們剛從矇昧區來，這東西很甜，想嚐嚐。”
除了哈立德小組的幾個間諜，還有兩名其他工人在當班，看到他們這種吃法都笑了起來。從矇昧區來的人確實喜歡幹吃奶粉，他們把它們灑在米飯上，或者用粗麪包沾着吃。“幾位，最好還是燒水衝開，宿舍區就有水房。”
“是嗎？”哈立德向部下一遞眼色，幾個同夥立刻包圍兩名工人，用扳手將他們擊暈。然後，大家打開金屬罐，把奶粉灑在硝化棉上面。原來，罐子裡只有表面一層是奶粉，下面都是生石灰。爲避免爆炸，硝化棉裡面都滲水作潤溼劑，生石灰遇到水就會放熱，然後引爆硝化棉。
爲了掐準引爆時間，哈立德在野外作過好幾次實驗，不斷調整生石灰的濃度，確保他們有足夠時間撤離。幾個人將生石灰撒在炸藥成品中後，立刻跑了出去。
“咦，出了什麼事？”院裡的工人看到他們神色慌張，遠遠地問道。
“裡面有人暈倒了，我們去叫醫生！”
哈立德並不減速，邊跑邊回答。幾個工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跑向車間去看個究竟。就在這時，第一輪爆炸發生了，衝擊波將哈立德他們掀倒在地。“快起來！還會有爆炸！”哈立德不顧疼痛，爬起來衝向大門口。果然，十幾秒後，更大的爆炸沖天而起，掀翻了廠房頂棚。
跑！跑！快跑！幾個人拼足全身力氣跑向遠處，燃燒的雜物不斷在他們身邊落下，還有殘肢斷體和鮮血。如果有人被砸中，其他人就把他拖起來繼續跑。就這樣，等他們跑出四百米，累得腿腳痠軟，第三波大爆炸將他們全部推倒在地，所有庫存炸藥悉數爆炸，近衛軍最大的炸藥廠被徹底摧毀。
“天啊，我們成功了！”
“科學魔鬼一點都不可怕！”
“我姨夫當年的偉業，我也辦到啦！”
幾個年輕人不顧身上的血污，瘋狂地擁抱着，跳躍着。幸好這裡是荒郊野外，沒人注意到他們。幾個人都知道對方在大喊大叫，但是什麼也聽不過，聽力過了幾小時才恢復正常。
這次爆炸摧毀了科學大會唯一一套無煙火藥製造設備，它很快被定性爲事故，誰也沒想到愚昧的真理教徒會組織這麼有技術含量的偷襲。許多現場人員在爆炸中屍體破碎，又沒有鑑定手段，只好把失蹤員工都認定爲死亡。於是，哈立德這組人便成爲科學烈士，衣冠塚在科學公墓裡放了很久。
順利返回正教區後，旋風立刻給予重獎。當年自己在極北大教區只是炸了一座舊墓，哈立德可是搗毀魔媒一處新家。這個年輕人思想開放，頭腦靈活，酷似當年的自己，以後必然前途無量。
“現在我還不能公開宣傳你的功績，但是以後，對付魔鬼武器的重任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