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一批參加訓練的科學近衛軍女戰士共有225名。羅婭圖依最小,今年十三歲。她繼承了父親的身體素質,能槓着幾公斤重的步槍翻山越嶺。羅婭在科學社會裡生活了三年,吃着頂級配給,身高已經超過養母,金子淇便提前給她報了名,女弟子薛詠梅成爲羅婭的行爲教師。
所有女生的軍事訓練都由江玉琴擔任,她的文化程度不高,主要工作是充當教練,示範動作,訓練體驗,需要講文化知識時就由甄淑蘭協助。小女孩手持科學武器,足夠打敗只有冷兵器的成年男人。所以體能不是重點,意志品質纔是訓練的核心。
一開始,女生們聽到槍聲,很少有人不尖叫。大部分女孩第一次射擊,都會嚇得扔掉步槍。兩名教師盯住每個女生,鼓勵加上訓斥,直到她們能夠側身站立,耐心瞄準,準確開火。
女兵們還要練習在黑暗中放哨,一個人在曠野裡行走,或者關在狹窄洞穴裡感受幽閉的恐懼。當年江玉琴在稽察隊受過的磨練,只要不是過分變態,都用在女學生身上。小田一一檢查這些訓練手段,保證它們在人類心理承受範圍之內,不會變成虐待。
按照江玉琴的想法,女兵們最重要的訓練是野外狩獵。既可以提高射擊水平,又能煉膽子,更促進體能。經過三年圍獵,弟島人類聚居區附近已經沒有大型猛獸,餘下的都躲進深山老林。於是,二百多個女孩子在二十多名女教師帶領下,朝着長白雲山脈挺進,行軍目標是阿爾弗雷德的舊山寨。加入科學大會後,阿爾弗雷德已經遣散嘍羅,讓他們回鄉過日子,那裡只剩一片廢墟。
一行人帶着乾糧和鹽巴,走走停停,沿途射擊野豬、野兔和野羊。如果有所獵獲,女學生們就學習製作動物標本,研究動物的生理結構。她們是女兵,也是未來的科學家。晚上,大家升起篝火,露宿山區。
提起戰鬥,女孩們很佩服江玉琴。她不僅殺過很多人,而且經常是在肉搏中用冷兵器幹掉男對手。她還見識過千軍萬馬。有江玉琴在,女生們就能在遠處的狼嚎聲中酣然入睡。
甄淑蘭也很佩服這位同胞大姐。李永賢是她們共同的仇人,江玉琴和其他會員沒什麼共同語言,唯有這個話題能把她們拉近。經常是談着談着,兩人就想到在遙遠的崇聖大教區,很多漢族女人被迫裹起小腳,淪爲騰妾。
“也許哪一天,咱們能帶着一隊女兵打回去!”
聊着聊着,甄淑蘭忽發奇想。江玉琴絲毫沒覺得奇怪。“如果有那一天,咱們只帶漢族女兵殺回去。自己的仇自己報!”
這天晚上,女生們燃起篝火,圍在旁邊取暖,聽薛詠梅講科學故事。甄淑蘭望着篝火邊的師生們,忽然哼起一段旋律。
“挺好聽的,這是什麼曲子?”江玉琴問道。
“我剛想出來的,還沒有名字。”
甄淑蘭是大會裡唯一的音樂家,已經給不少詩歌譜了曲子。“對,科學預備學校應該有一首校歌。行軍時大家不能總是悶頭走。”江玉琴提醒道。
護教軍訓練時都會高唱歌曲,激發士氣。在這方面,科學大會到現在爲止還是個沉默的組織,那首《科學人之歌》旋律沉重,不適合行軍。甄淑蘭興頭所致,徹夜不眠,創作出一首歌,取名叫《燃燒吧、營火》。等這羣女生返回學校時,她們已經能在歌聲中列隊前進。
小兄弟們呀,小姊妹們呀!
科學的將來是無限地好,
戰天鬥地,並肩前進。
嘀嘀嗒嘀嗒嘀嘀嗒嘀嗒。
無知的文痞,反智的教士,
科學的光芒讓他們害怕,
拿起步槍,時刻準備着。
嘀嘀嗒嘀嗒嘀嘀嗒嘀嗒。
彭志真和江玉琴同歲。登陸後不需要僞裝身份,他剃掉大鬍子,人顯得年輕很多。彭志真入會前結過婚,是兩家父母訂的娃娃親。入會後彭志真一直想把妻子發展成會員,無奈她連認字都嫌麻煩。生了一個女兒後,彭志真實在無法找到共同語言。然而老婆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在家庭倫理上無可挑剔。彭志真便製造理由,常年外出不歸。
登陸之後,這羣人和舊世界徹底斷絕聯繫。一個會員如果沒有配偶同行,就被同事們當成單身。彭志真主管科學近衛軍,時間一長自然注意起江玉琴。這個女人很少說話,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同時她又十分要強,身手不凡,這些都吸引着彭志真。
在巴達察里亞身邊引燃預埋的火藥,彭志真幹了這票絕世大案後,樸運成擔心泄密,不能在科學家園內部表彰他。上島後沒有顧慮,此事得以公開,彭志真一下子成爲蓋世英雄。他在舊世界從事秘密活動的故事流傳在會員中間,本人也順理成章,當上科學近衛軍總司令。
終於有一天,彭志真找到江玉琴,向她表示愛慕之情。“我知道你很要強,我和李彥昌不一樣,他想要個踏實的婆娘,我就喜歡女強人。”
江玉琴平靜地回答道:“謝謝你能欣賞我,不過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出身吧?稽察隊女隊員,幹過很多和男人上牀的髒活。”
“那些事情都留在舊世界,我不在乎。”
“不是你在乎不在乎的問題,是我已經對男人厭倦了。”江玉琴指指操場上的女學生。“天天訓練她們,我過得很充實,早不再想這些了。”
無奈之中,彭志真找到小田雅子,請她幫忙遊說。後者瞭解江玉琴的病歷,覺得她無非又是一個金子淇,於是就找機會和她單獨談話。這次小田沒有成功,江玉琴從身體到心理,都不再對男女之情有興趣。
“我如果不答應你,還能在這裡幹下去嗎?”江玉琴直率地問總司令。
“軍隊裡需要你。放心吧,這事就當我沒提!”兩個爽快人就這樣結束了一段沒開始的情分。
一羣青年男女朝夕相處,有些事早晚會發生。因爲一對學生戀愛的事,樸運成親自來到預備學校。養成院裡有男女學生不準戀愛的規定,因爲婚姻要由家長安排,養成院不能給有權勢的家長添麻煩。現在,科學預備班該怎麼處理這種事呢?
那對戀人中間,男孩叫楊慕真,十六歲,漢族人,老家位於島南端沙欣的舊地盤。女孩叫李恩順,朝鮮族,也是十六歲,來自島西阿爾弗雷德的舊領地。他們都生長在新人家庭。父母把他們送過來,是想在新世界佔個位置。現在誰家裡有個拿槍的孩子,在左鄰右舍中都很有面子。
不過論及婚姻大事,家長還是要包辦。特別是李恩順,已經到了習慣上的婚嫁年紀,又不象那些舊人家孩子是賣給了科學大會。家長就要求她在預備學校鍍金後回去嫁人,並且已經找好了婆家。
隨着新人孩子不斷入學,這種事會越來越多。樸運成決定親自跑一趟,表明態度。兩個孩子忐忑不安地坐在會長面前,一百多名師生圍在四周。
“兩位同學,你們可以公開戀愛關係,我來這裡是想作個見證人。”
真的嗎?兩個孩子激動地站起來向樸運成鞠躬。看着他們手足無措的樣子,同學們都鬨笑起來。
“進了我們的學校,大會就是你們的家長。既然當着這麼多人確定戀愛關係,那也不算小事,請允許我作爲長輩嘮叨幾句。”
旁邊,沈銘賢已經將打字機擺好,準備記錄。機器上有31個通用語字母,馬圖爾剛剛把它製造出來。
“你們選擇科學人做另一半,所以我很開心。如果終身伴侶不是科學人,將來生活在一起會有很多麻煩。播種後你要施化肥,那一半不願意。孩子生了病,你要送到科學醫院,那一半要請巫醫。時間一長日子就不好過。配偶也是科學人,你們才能互相理解,互相幫助,共同提高。出於這個理由,我支持大家在科學的學校裡相識、相愛。”
聽衆裡面也有幾個孩子低下頭,若有所思,顯然都有了意中人。
“當然,學校不是媒婆。你們現在是學生,要全力準備從事科學工作。戀愛可以,行爲教師會盯着你們,如果因爲戀愛荒廢學習。老師們可不會客氣。”
“一定不會!”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回答。
“還有,科學社會提倡個人自由。你們要感謝對方給了自己愛情,要用關愛來回報這分愛,不能把對方當成私產,這點懂了嗎?”
兩個孩子用力點着頭,雖然他們還體會不到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