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遠在天堂島的巴布魯聽說本土出了事，立刻返航。幾名資深執委給他講了政變經過，以及自己對新會長的支持，埃拉託娜也給他說明了情況。好長時間，巴布魯纔算從睛天霹靂中清醒過來。等夫妻二人一起見到蘇吉拉納時，後者卻沒提這些，而是帶着他們參加了一次特別會議，專門研究埃拉託娜離職開辦捕鯨公司的申請。
會上，佩什梅格首先表示支持。在她眼裡，現在的科學大會更像一家有武裝的公司，靠大規模生產的工業品與境內居民進行交易來獲得收入，而不象是一個政府。爲爭取新區民心，他們還永遠廢除了農業稅。現在，共和國內部大到軍艦，小到草紙，各種工業品都由大會下屬各工廠生產。此事斷然不能長久，新啓蒙區仍由大會投資建設工業，靠弟島積累下的錢也已經入不敷出。
如果民間資金願意開辦工業，把民生行業逐漸分離出去，同時大會交稅，以後這才象個國家的樣，科學共和國也纔有堅實的財政基礎。更何況埃拉託娜也是大會會員，支持四大目標。讓自己人有發財機會，這沒什麼不好。
然而，佩什梅格雖然支持他們家開辦私人公司，卻不希望埃拉託娜本人離開。經過幾年合作，她認爲埃拉託娜是個難得的財經人才，希望她留在身邊幫助自己。
“實驗紙幣已經用了快兩年，很快就要發行正式貨幣。金融是工業的發動機，你以前在海魔那裡管過那麼多錢，這個經驗很難得。”
“我知道，大會還沒有明確的稅收政策，阿爾貢那些人已經在靠科學技術獲利，但卻收不上他們的稅。平時他們也給大會捐款，但那是不能長久的。我願意成立第一家向大會納稅的工業企業，我都交了稅，他們也不能不交。”
埃拉託娜作了頗有高度的表態。她表示自己可以不離職，由兒子曼德爾籌建漁業公司。
營養專家斯瓦米納坦也表示支持。“雖然人們還沒有吃鯨肉的習慣，但它有豐富的蛋白質，可以加工成各種食品。本來我就想組織人來捕鯨，就是苦於爭不到經費。現在你們開了頭，我肯定要購買你們的產品。比如魚肝油，我就想列入頂極配給，發放給專家和所有學生。”
會上也不只有支持意見，阿米塔娜就從組織行爲學角度提出異議。埃拉託娜本人還好辦，她對大會有巨大貢獻，高層對此都很清楚。如果將來會員紛紛離職創辦個人企業，會不會導致人心煥散？
陳慧珍提到了知識產權問題。“我們每個行業都比舊世界多出十幾倍的生產效率，靠的是什麼？靠的是這本《科學之艙》！那是很多前輩的心血，前言裡面寫過，編著者爲了保密還集體自殺。過去幾百年，我們爲了尋找它，又付出了多少條生命？所以，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裡面都是犧牲者的血肉，它的知識產權應該屬於科學大會。甚至，我們科學大會也只是替全人類臨時保管它。所以，用科學技術發財是可以，但是要提很高比例的產權費！”
金子淇也提出另一個問題。“曼德爾是科學大會培養出來的人才，而且培養了十幾年。如果只是他一個人也就算了。但是以後您的公司要擴大，是否招聘其他會員？現在，所有技術人才都是由大會培養，今後類似的民間工業也要大量僱用他們。我不反對孩子們有更多的出路，但是要對培養費用作出規定。在一名科學預備班學生身上的花費，到民間可以養幾個孩子，教師們的辛苦更沒有明確地計算，這可不是個小數字。”
小田作爲無形的人力資源部長，也對這個問題思考很久，等大家都討論得差不多了她才發言。“現在大會要和敵人作戰，所以我們培養的孩子全部送到自己的工廠，爲的是能戰爭到來時迅速轉化成近衛軍。將來學生更多，肯定不用都上戰場。那時候，我們不能是這個國家裡面科學人才唯一的僱主。孩子們學成出來，卻沒有更多就業機會，對科學教育本身都不利。”
確實，埃拉託娜早就想僱用幾個年輕會員，曼德爾更是想把正在學習醫療技術的女朋友帶過去一起創業。但是沒有明確的學費補償辦法，他們都擔心大會嫌自己亂挖牆角，不好商量。
“如果只是錢的事，我想對於埃拉託娜一家，應該很好解決。”
蘇吉拉納半開玩笑地決定了這件事。他們批准了曼德爾的辭職申請，以及捕鯨公司的成立報告。佩什梅格負責研究稅收辦法，金子淇負責計算培養費用。先從他們家開始作嘗試，以後成爲定製，由大會之外的民間僱主支付。
這家公司使用的船，就是海洋快舟項目的兩艘實驗船。自從大批量生產以後，這兩艘船停在船廠外沒派什麼用場。曼德爾把它們買了下來，自己出錢改造。
看到捕鯨公司的申請書得到批准，佩什梅格像是自己成功一般長出了一口氣。“以稅收爲基礎，我們才越來越像一個國家！”
那個漫長夜晚過去後，付出三條生命的代價，科學大會完成了權力交接。除了被軟禁的幾個樸運成死黨，也有楊慕真這樣的中下級官員質疑蘇吉拉納是否有能力接管政權。然而外敵當前，如果權力交接不順暢，大會將十分被動。出於這種考慮，他們暫時把這些質疑藏在心裡。
被科學大會佔領的頭一年，兄島社會天翻地覆，幾十萬人戰戰兢兢生活在槍口下。雖然怨氣不少，但是生活水平卻在大步提高。最初的科學恐懼症逐漸消散，兄島人民對於科學產品從不敢摸、不敢看、不敢接近，變得可以正常使用，甚至不少人蔘與建造。
受惠於海峽南面飛速發展的工業生產，兄島手藝人紛紛渡海謀生，皮匠、鐵匠、裁縫、廚師都找到活計。僅海峽船廠製造“海洋快舟”，就僱用了一千名木匠。爲建設進步城的工廠，幾千名當地人也從外圍勞動中賺到工資。這些底層勞動者不計較科學與真理教之間的意識形態鬥爭，誰能讓他們掙錢就擁護誰。
只要生產持續向上，飯碗始終能裝滿，蘇吉拉納就可以慢慢釋放壓緊的彈簧。不過，他首先要解決那些“會長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