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奶奶您別急,剛剛是二奶奶在吩咐丫鬟們做事,可突然有些頭暈,三奶奶便扶着她到後院子去歇息片刻,也吩咐奴婢們待您來了,立即去後院傳個話,二奶奶和三奶奶馬上就來。”
梵音還沒等露出埋怨的神色,便有丫鬟在這裡將她的話給堵回了肚子裡,瞧這丫鬟的裝扮模樣,顯然在這裡也是個說得上話的。
“若是早知道二嫂不舒服,我就不過來叨擾了,原本就身子不爽利再讓我這麼一折騰,哪還能好了去?你們這些丫鬟也是的,就不知道爲了二奶奶想一想,知道二奶奶到了後院去歇着,直接派個人去告訴我一聲就是了,還在這裡呆着看着,連請個大夫的話都不知道說,這是怎麼伺候着的?”
“也是二奶奶寬宏大量不與你們計較,若是放了我身上,我早翻臉了。”梵音擺出一副刁蠻的模樣看着那丫鬟,卻見丫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
誰不知道二奶奶說頭暈只是個擺架子的藉口?
這位四奶奶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可不管真懂假懂,丫鬟都得把這個戲給做下去。
“是,四奶奶說的是,都是奴婢們心中一急疏忽了。”丫鬟說着就要走,“奴婢這就去給二奶奶傳話,請四奶奶稍等片刻。”
“你叫什麼名字?”梵音突然一問,丫鬟忙道:“奴婢叫鶯兒。”
“去吧,告訴二嫂,多歇一會兒也可以,我不着急,也絕對不會挑理的。”梵音的笑讓鶯兒一抖,這位四奶奶莫看年紀不大,絕對不是個好相與的,二奶奶和三奶奶恐怕也不好佔什麼便宜。
田氏和方氏在後面喝茶等着,鶯兒匆匆過來回了話,倒是讓倆人一怔。
“她就是這麼說的?”田氏有些不信,鶯兒連忙點頭,“奴婢是照着原話說的,一個字都沒錯。”
“二嫂,她這是故意裝傻,給您心裡添堵呢!”田氏陰陽怪氣的挑撥讓方氏的臉色也格外難堪,可看着鶯兒她心裡也不舒服,埋怨着道:“你也是,怎麼就不再多說兩句?什麼好不了,什麼請大夫的,說的我心窩子都開始難受了。”
鶯兒是鐘行廉身邊伺候的,方氏向來看她不爽。
“都是奴婢的不是,二奶奶吩咐現在怎麼辦?”鶯兒軟硬都一般對待,讓方氏頗有一拳頭打在棉花上被彈回來的感覺。
瞪了鶯兒一眼,方氏看着田氏,“主意也是你出的,說吧,現在怎麼辦?總不能那麼晾着她吧?若是二爺知道了,一定會埋怨的。”
“二哥就知道往後縮,一點兒都不知道爭搶的。”田氏埋怨了一句,也只能站起身,扶着方氏道:“還能怎麼辦?咱們的戲好歹得有個收場,就出去瞧瞧她吧!”
方氏似笑非笑的被攙着走,二人心底又是各自的盤算。
鐘行廉雖然與鐘行儼也不合,可他向來是做和事老的,張口閉口都講究鍾家的顏面和懷遠大將軍的遺訓。
鐘行奇是與鐘行儼自小打到大的,當初懷遠大將軍還活着,家中的人更偏向鐘行奇,否則他也不敢這樣的猖狂跋扈,自小就與鐘行儼打到大,即便到軍中也不肯退讓一步,完全的以死相爭。
方氏想着鐘行廉的囑咐,也有心收斂一下,如今老四的出征或許能夠挽回鍾家的聲譽,她們若在這個時候添亂子,鬧事端,恐怕會影響整個鍾家的聲譽。
可惜田氏卻執意不肯,方氏如今掌管着家裡的財事,田氏也是咬牙忍着,若自己不跟隨她去給老四媳婦兒點兒苦頭吃,田氏定會以爲自己有了偏頗之心。
田氏若鬧騰起來可了不得,她的孃家可比自己和老四媳婦兒都厲害,到時候再來個分管家事,那等於從自己身上挖肉,方氏怎麼可能忍?
所以方氏縱使心裡不悅,面子上也順着田氏了。
田氏拽着方氏就往正屋走,心裡也滿是記恨,其實她的恨也沒什麼明確的原因,完全是出自鐘行奇與鐘行儼兄弟二人的不合。
而且她的出身比梵音要高得多,而田氏自己嫁的是鍾家的庶子,這個小官小戶的丫頭居然嫁的是嫡子而且連大姑奶奶都那麼護着,田氏是打心眼兒裡產生了嫉妒的厭惡。
二人剛剛走到正屋的門口,還沒等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的敘談的聲音。
“是老四媳婦兒?”田氏剛要進去,就被方氏給攔住,二人朝着周圍的丫鬟們擺手,示意她們該幹什麼幹什麼,二人便在外面偷聽。
梵音手裡捧着暖手爐子,看着一旁的灑掃婆子繼續聊着,“……您的月例銀子是一吊錢,那其他丫鬟婆子的呢?更是怎麼個分發的法子?我是剛剛來到鍾府,也有心把月例銀子和規矩都向着鍾府這麼定,免得讓下面人再琢磨着與鍾府的不一樣,心裡定會生了怨懟,當主子的就要爲下面人着想,您說對嗎?”
灑掃婆子尋常就是個粗使,除了幹活兒連方氏的屋裡都不允進,如今這位四奶奶和聲細語的與她攀談,可是讓婆子心頭驚喜的不知怎麼是好,連說話都透着緊張的顫抖了。
“四奶奶這是瞧得起老奴,老奴不識字也不懂說話,但問起銅子兒的事還能記得清楚,府裡是每個月初一發月例銀子,多數是按照定例給各個院子,像老奴這種幹粗活的就是那點兒錢,二等的丫鬟能多拿一兩,每年衣服也比干粗活的多兩件,您身邊兒的姑娘就更不用說了,一個月五兩銀子不說,連用衣的料子都是精貴的,每個月初一,老奴瞧着她們都眼紅的很,可惜老奴除了粗活兒不會幹,也就只能拿點兒銀子過日子了!”
婆子絮絮叨叨說一堆,倒是把梵音想問的都說了。
“精細活兒粗活都要有人做,若是沒了您這樣的媽媽幫忙,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弄呢,二嫂屋內的盆景養的多好……”
梵音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意,讓婆子的諂媚之色更重,“老奴每日都來照看澆水,定期還要給添肥料。”
“二嫂可真會選能耐人,可惜我院子裡如今還沒有人能攬下這個活兒,如今亂七八糟的還沒規整明白呢。”梵音隨意的敷衍,讓婆子動了心,“老奴還有個閨女……”
“咳咳!”
門外兩聲輕咳,門外的丫鬟連忙傳話:“四奶奶,二奶奶和三奶奶來了!”
“哎喲,可算等到兩位嫂子了。”梵音轉過身與馮媽媽對視一眼,主僕二人都看出對方的意思,顯然都知道她們是在門外聽了半天了。
方氏笑呵呵的快走了幾步,抓着梵音的雙手便是上下打量的看,梵音偏低下頭行了禮,“給二嫂行禮了,今兒不知道您身子不舒坦,還來叨擾您,可別嫌我不懂事。”
“知道不舒坦還在這兒等着,你怎麼不直接回去?”田氏的白眼已經快瞪上了天,黑眼珠都已經消失了。
梵音看着她便道:“這位是三嫂?”
“不是我還能是誰?”田氏對她明知故問很來氣,梵音只微微一笑,便又去與方氏親近,氣的田氏牙都要咬碎了。
她何時被人這樣的輕視過?小門戶出來的丫頭就是瞎子!
方氏自當看得出田氏心中的不滿,引着梵音看向她,“別跟你三嫂一般見識,她就是個火辣脾氣,我剛剛不舒服也把她嚇壞了,這會兒心氣還沒緩過來呢。”
“瞧二嫂說的,我哪能那麼小心眼兒呢。”梵音笑着的目光明擺着對田氏予以不屑和不搭理。
田氏火冒三丈卻還無可奈何,只能氣的一屁股坐了椅子上,朝着方氏身邊兒的丫鬟泄着火,“茶都涼了不知道給換上熱的,大冷的天,你們想冰死我?”
丫鬟們連連致歉退下,方氏皺眉滿臉無奈,看着梵音道:“原本是想去你院子的,可又琢磨你那裡還沒收拾妥當,就請來我這兒了,你可別心裡有想法。”
“沒有沒有,二嫂這也是爲了我着想。”梵音體貼真誠的回答讓方氏當了真,“老四是個有福氣的,能娶上這樣標緻的媳婦兒,讓我這個當嫂子的都心裡喜歡着呢!”
開始裝年長身份大,恐怕接下來就要有以大壓小的說辭了吧?梵音臉上笑着,心底腹誹。
見梵音羞赧的笑着沒有回話,方氏看了一眼田氏,田氏又是扔過一個大白眼。
方氏也只能頓下才又開了口,“家裡的事四弟妹恐怕還不清楚,你應當也知道,咱們府上沒有老人了,家裡宅院的事也就是我先幫着管,行儼他們這兄弟幾個雖然沒分家過日子,但多數還是按照老慣例,按月給院子分發銀子,怎麼給、怎麼用都是你自己的事,別人也不插手。”
方氏的餘光看向了田氏,田氏陰陽怪氣的補上一句,“不夠用的就自己填補,別尋思我院子裝置的比你好是花了公中銀子,那都是我自個兒房裡出錢添補的。”
“你呀,話就不能好好說。”方氏埋怨的看了一眼田氏,吩咐身後的媽媽拿來一個盒子,“這個月的銀子就給了你,有不懂的就來問。”
田氏與方氏做出的戲梵音心裡也已有了定數。
若不是她剛剛提前問了婆子府中的事,恐怕她們這會兒的說辭又是另外一個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