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轉來一老僧,穿了皁布直裰,繫了鴉青絛,一雙舊僧鞋,手裡拄着個棍子,身後背了個藥囊。王召早已迎了下去,慧遠禪師聽到徒弟聲音很是高興,上來招呼衆人就在附近懶人凳上坐下。
王召一一介紹了自家兄弟,簡單了說了這幾年的經歷,慧遠禪師聽後頻頻點頭,就說想給十二弟兄摸骨相認識一下。楊志知道慧遠禪師是放心不下王召,想看看自己這幫人是什麼品行,就一口答應;從王善開始一一摸過,慧遠禪師摸到李進義的時候,手突然有點發抖,喃喃說道:“亢龍轉相。”
“亢龍轉相。”甄雷雙手合揖,深施一禮問:“大師,易經卦象上只有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解釋是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何爲亢龍轉相?”
慧遠禪師沉默片刻才說:“亢龍有悔原是樂極生悲之相,乾卦爻位到了上九,以六爻的爻位而言,已位至極點,再無更高的位置可佔,孤高在上,猶如一條乘雲升高的龍,它升到了最高亢、最極端的地方,四顧茫然,既無再上進的位置,又不能下降,所以它反而憂鬱悔悶。亢龍轉相是我佛門揭語,世事輪迴,死是生的結束,又是重生的開始。”
衆人不解,望向李進義,李進義英俊的臉龐竟然有些激動,站起來走到山崖邊,任風吹拂面孔。慧遠禪師嘆了口氣,繼續下去,全部摸完後說:“召兒,你這些兄弟沒有一個弱似你的,只是汴京是非之地,就像後院的竹林,一陣風過來,竹子都在飄逸之中,一片竹葉能有多少機會不落。”
楊志緩緩道:“大師,世事無常,豈能料乎?舊葉方去,新竹已生,只是在泥土裡要到第二年纔看見。紛亂江湖,救人者當不要人救才行,否則千般壯志都化作一片雲煙。”慧遠禪師沒有再說話,望着遠方,似乎能看到天穹的變化,許久,慧遠終於揮揮手說:“去吧。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諸位,老衲不送了。”說完慧遠和尚站起來,朝廟中走去,手中木棍有節奏地敲擊在青石鋪的臺階上,宛如一陣鐘聲點在大家的心頭。
應奉局中,盧宗原、藍從熙、應安道三人坐在太師椅上正在聽朱勸的彙報:“三位大人,這次真是出人意料,這十二名制使竟然早到了四天,他們前面一批人遲了十天還沒有到。而最近金華那邊一直不順,船沒有先前準備得那麼快?”
轉運使盧宗原問:“現在準備好的船有多少艘?”
朱勸說:“八十七艘。”
採買藍從熙仔細看着名單,問杭州應奉局主辦應安道:“應大人,他們今天在杭州幹了什麼事?這批人可不一般,林沖、王善都是十絕傳人,楊志、王召在京師聲名顯赫,李進義、甄雷家裡都是有名的商人,不好弄啊。”
應安道笑着說:“他們去靈隱寺見了瞎僧慧明師傅,回到城裡就去馬市把十二匹馬賣了,現在應該在酒樓喝酒。聽說甄雷、李進義兩人早就要求還鄉,只是張康國不同意。”盧宗原聽了一頭霧水,還鄉還不同意?有空缺就有人可以做官,就可以收錢,張康國又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藍從熙自己想想都笑:“聽說一開始是因爲他們是蔡卞的人,張康國想故意刁難,還把李進義派去河間府,後來就卯上勁了,死活都不鬆口。兩人本是富商子弟,一年有十個月花錢請假,上上下下打點得好,張康國還真是沒有辦法。”其他三個人聽了也不由搖頭苦笑,現在軍隊中吃空餉是司空見慣的事,就是那兩個月都有可能是喊人頂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