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嵐笙道:“只要蘇神醫還在京城,就且安心住着。是我們將您從常州請來,總不能連住的地方都不給。”
她的頭痛病已經有好幾年,起初沒有放在心上,當頭痛難忍時已經落下了病根。京中醫館看過好些大夫,都只能暫時緩解,無法根治。
多虧了蘇神醫的妙手回春,她的症狀減輕了許多,再按方子調養上幾年,便可不再犯病。對蘇神醫來說,只不過是治好了一個病人,但這對司嵐笙則意義重大。
雖說付了診金,但他遠赴京城的這份情義,這不能只用病人和大夫的關係來衡量。
“大太太誤會了,”蘇神醫道:“我一直覺得,醫者總不斷見識更多,醫術才能越來越精湛。在貴府中住着,難免施展不開手腳。”
司嵐笙想了想,問道:“蘇神醫在京中預計留到幾時?”
蘇神醫道:“再過兩月,我就往淮南那邊走一趟。”
“兩個月時間不長不短,您去賃房也不便。”司嵐笙道:“我們的老房子就在嘉慶坊那裡,眼下無人居住,只有幾個下人看着門。那邊靠着外城牆,離長夏門和永通門都不遠,交通便利。”
“您帶着小公子住過去,最是便利。我再撥幾個人手過去,吃食雜活一應不需要您操心。如何?”
“這,怎麼好意思?”蘇神醫在外面慣了,也不甚講究。爲了自己行醫方便,他原本打算帶着蘇良智找個醫館落腳,隨便對付一下就是了。
憑他的醫術,只要他開了口,京中無論哪家醫館都願意接納他去住。方家如此熱情,卻是他未曾想到的。
司嵐笙察言觀色,大致明白了幾分他的打算,當即笑道:“既是爲了方便,那自然是自己住着最爲便利。”
“就這麼定了,我這就讓人去宅子裡打掃準備,妥當了再跟您講。”
她都已經把話說到這樣,再推辭下去就有些矯情了。蘇神醫拱手道謝:“如此,就多謝大太太。”
“舉手之勞,何須道謝。再說了,正該我跟您道謝纔是。宅子久無人氣也不好,正好也熱鬧熱鬧。”
方家在嘉慶坊裡的是一座三進院子,遠不如這裡寬敞。但京裡什麼都貴,就算是這麼一座宅子也不是隨便誰能買得起的。
當初,方穆得了功名之後,傾盡積蓄纔買了這麼一處宅子落腳。方穆帶着家人在那裡生活了好些年,如今雖然搬走了,對那座宅子的感情頗深,便着了下人看守打掃。
隨着方穆官職的提升,方家的日子也逐漸好過起來。當初都捨不得售賣,這會就更不可能了。便一直保留了下來,預着若是有親朋來京中,也有個好落腳的地兒。
司嵐笙這麼說,是爲了不讓蘇神醫難堪。她是誠心感激他,不想令他有被恩賜的感覺。蘇神醫自然也領她的情,灑脫的應了。
待蘇神醫告退,司嵐笙便安排下人去打掃嘉慶坊的宅子,提前撥了僕婦婆子過去。爲房間裡換好被褥,提前採買好米麪糧油,備下了竈上的婆子。
既是請人過去住,那就要事事都備好纔是。如此,方能顯得方家的誠意,對方住起來也覺得舒心。
這個春日的洛陽城,顯得格外熱鬧。
京裡大大小小的客棧,以及各地的會館裡,都住滿了前來赴考的學子們。酒樓茶肆、字畫書鋪、花街柳巷,都是他們的身影。
家底殷實的、在京中有故舊親朋的,大多在年前就到了京裡。他們呼朋喚友,四處投卷,參加各種文會詩會,就爲了打響自己的名氣,備戰春闈。
這些在家鄉被尊稱爲舉人老爺的學子,眼下在洛陽城的大街小巷中隨處可見。對這等三年一次的盛況,京城的百姓們已經習以爲常。
突然涌入這麼多人,衣食住行樣樣都要花錢。城裡大大小小的店鋪,都賺得盆滿鉢滿,掌櫃夥計們眉開眼笑。
尤其是會館、客棧的掌櫃們,誰都盼着自己這裡住着的能出一位狀元郎,今後的生意便不用愁了。
而今日,學子們經過了短暫的放鬆狂歡之後,俱都安靜下來。只因明日就是春闈之日,全都潛心做着準備,收拾書箱準備着筆墨紙硯、吃食等物。
承恩侯府借給權家暫住的宅子裡,權墨冼坐在窗前,手中拿着書冊。
“冼弟,”權璐輕輕敲了敲房門,道:“今兒就別看書了,我給你燉了一盅百合銀耳湯,喝了去院子裡走走。”
她身後跟着一個小丫鬟,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了桌上。
權墨冼放下書冊,將書冊的封面拿給權璐看,笑道:“大姐放心好了,我看的是遊記,不費腦子。”
權璐笑道:“我就知道弟弟沒有那麼傻,偏偏母親不放心,非得讓我來瞧瞧。怎麼樣,書箱都收拾好了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早就準備妥當,就等明日一搏。”權墨冼笑道:“我這裡大姐不必擔心。你有這個時間,不如去瞧瞧長清賢弟,他丟三落四的。”
權璐一愣,面上飛快的閃過一絲紅暈,低聲道:“剛剛去看過了。原以爲他需要幫手,沒想到遇到大事他還穩得住,不須操心。”
她的性子爽朗潑辣,極少出現這樣扭捏的神色。
權墨冼微微一笑,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原來,大姐對彭長生果真動了情。
在書院裡,他和彭長生是知己好友,每逢休沐日進京時,兩人經常同路。時間晚了,便邀彭長生在外院裡歇下。
這宅子裡的下人,以承恩侯撥出的爲主,權墨冼買了兩個小丫頭,放在權大娘和權璐身邊使喚着。權家的畢竟不是大戶人家,也沒有那些規矩講究。彭長生來得多了,也就和權璐相熟起來。
原本權墨冼並沒有在意,但一來二往的,權璐在彭長生面前,顯得有些不自然,便讓他上了心。今日用語言稍做試探,便知道了權璐的心意。
“大姐,廚房裡的饢做好了嗎?若好了我好收到書箱裡,省得明日忘了。”既然知道了她的心思,權墨冼便岔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