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書從芳芷手上接過那匣子香膏,打開來放在桌上,笑道:“頭一次見到大家,我心裡七上八下的很,生怕失儀惹得姐妹們不快。”
“這些香膏是貨行才從海商手裡收來,聞着味道很好。姐妹們若是喜歡,儘管挑一盒去,聊表心意。”
曹怡嬋看了一眼匣子上的印記,問道:“可是廣盈貨行?”
方錦書點點頭道:“正是。”
曹怡嬋道:“這家貨行的東西都不錯,前兒我才差人去買了一瓶香露,想要多兩瓶都不能。方家姐姐好本事,能得貨行這一匣子的香膏。”
這些貴女,什麼東西沒見過?能讓她們上心的,無非就是“物以稀爲貴”這幾個字。連帶的,對方錦書這個嫡次女的身份,也更看重起來。
方錦書笑道:“我哪裡有什麼本事,這貨行原本就是靜和師太的。師太憐我年幼,讓我入了兩成份子而已。”
“你竟然有貨行的份子?”石靜芙脫口而出地問道:“靜和師太又是誰?”在場衆女,當數她的年紀最小。
衛雪嬌道:“靜和師太是先帝太妃,如今在淨衣庵帶髮修行。”身爲掌着宗正寺端王爺的女兒,她年紀雖幼,對這些皇家之事卻如數家珍。
這麼一說,衆女也都明白過來。方錦書在淨衣庵住過的事情她們都知道,原來是討得了崔家那位太妃的歡心,怪不得能獲得如此便利。
匣子裡的香膏,分別用一個個精緻的銀質小盒子裝着,盒子上面浮雕着一圈薔薇花。在薔薇花的中間,是一個坦胸露肩的女子。她的長相,和高芒的女子完全不同,倒有些像在西市裡賣酒的胡姬。
這樣與衆不同的新奇玩意,一下子就得了衆女的心。
“好漂亮!”石靜芙第一個贊起來,笑道:“光看盒子就很喜歡了。”
方錦書拿出一盒打開,放在衛亦馨的面前,道:“郡主你聞聞看,這個是玫瑰味道。”討好之意,再明顯不過。
身後的侍女替衛亦馨接了過來,用指尖沾了一點,抹到她的手背上。衛亦馨將手湊到鼻端輕輕嗅了嗅,笑道:“果然不錯。”
香膏都是一衆貴女用慣之物,方錦書拿出來的勝在新鮮。衆女各自挑選了一盒,氣氛便熱絡起來。
方錦書這樣的行事,周到細緻,頗有乃母司嵐笙的風範。衛亦馨看在眼裡,並沒有任何懷疑。她讓侍女拿出了投壺之物,一衆女子玩耍起來。
在權貴之家,琴棋書畫並非這些貴女必學之物。相反,投壺、騎馬、射箭,纔是她們自幼跟在父兄身後所必須習得的。
方錦書作爲一個文臣女兒,不懂得纔是正常。她只跟着衆女一道,絲毫都不出挑。
她在心頭知道,這些不過是預熱罷了。衛亦馨辦這場小宴,真正的目的絕對不是爲了讓她鬆散一日,讓她結識這些京中身份尊貴的貴女們。
衆女之中,衛亦馨是郡主,身份既高貴又是主人。除了剛開始介紹了方錦書之後,貴女們的話題便不再放在方錦書身上。
方錦書樂得自在,在心頭暗自思忖着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
開了年,這樣的小宴,洛陽城裡幾乎日日都有人家在舉辦。比如此刻的褚大夫府上,也舉辦着一場賞梅宴。
白梅孤潔,“鬆、竹、梅”被稱作三君子,最受文人雅士的喜愛。
除了司嵐笙,褚太太還請來了和方家有姻親關係的陸五爺續絃陳婉素,另請了衛尉寺卿伍家的伍夫人,及司嵐笙的大嫂許悅。
從這份賓客名單中,就透出了濃濃的親近意味。人數不多,卻除了伍夫人外,都是和司嵐笙相熟的人。
“褚太太有心了。”司嵐笙笑道。這份心意,容不得她不明白。褚家做親的誠意,十分足夠。
她雖然在心頭更希望方錦書能嫁給郝君陌,但因爲郝勻鉻的反對,那門親事只能不了了之。就算是自己夫君大姐的兒子,她也不願意方錦書受任何委屈。
有褚太太這樣的明白人在,和褚家這門親事遠遠好於郝家。
“我想着既是小聚,人少些才足夠親近。”因爲這個,褚太太連陸詩曼都沒有邀來,正是顧慮着司嵐笙和陸怡沁原來的交情。她在昨日專門給陸詩曼送了一筐新鮮的蜜柚過去,專門講明瞭此事。
伍家在朝臣中與衆不同,請伍夫人來,褚太太存着將伍夫人引見給司嵐笙的意思。
兩人曾經也在別的場所中見過,只是並不熟悉。這會有了褚太太做中間人,幾句話便熟絡了起來。伍夫人是個爽利人,父輩都曾經是軍中將士,是個乾淨利落的性子。
陳婉素到的早,因了陸五爺的緣故,她和褚太太的關係比衆人還要來得親近一些,也知道褚太太的打算。對於這門親事,她自然是樂見其成。
“大表嫂,今兒怎地沒有見着書兒?”她的身份,註定了和京中交際圈隔着一層,消息並不靈敏,她還不知道方錦書替罪去齊王府上的事情。
雖是小宴,夫人太太們也帶着各自的子女前來。
許悅帶着司慧嫺,伍夫人膝下是剛剛纔及笄的幼女伍蕊。陳婉素既然出門交際,也帶着陸五爺原配留下的女兒陸蘊。
這麼一來,司嵐笙只帶了方梓泉來,就顯得很突兀。方錦暉要備嫁,減少了出門交際說的過去,但方錦書沒出現,陳婉素便看不明白。
“書兒去了齊王府上,要小住上本個月。”司嵐笙笑着答了。對這件事,其他夫人心知肚明。
怎麼會突然去了齊王府?陳婉素心頭訝然,但看了衆人的神色就情知別有內情,當下也就撇過這個話題。
而在前院,褚末招待着方梓泉、伍勁鬆、司啓良三人。他們年紀相近,原本就相熟。褚末對今日這場賞梅宴的目的心知肚明,掛記着後宅的動靜,未免有些心不在焉。
伍勁鬆看着他面上還未消退的黑眼圈,心頭暗自覺得好笑。
論起來,他們前來做客的三人,和郝君陌的關係都更要親密一些。褚末爲何而受傷,他們心頭都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