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換了旁人來說這句話,未必能令權墨冼信服。
但她是靖安公主,是當今皇上的姑母,也是當朝對慶隆帝影響最大的一位公主。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能影響到皇帝的決策。
從她口中說出,慶隆帝對權墨冼的惜才和看重,此等君恩,令權墨冼動容。
他要效命的皇家,有值得他效命之處。慶隆帝的英明,和靖安公主的政治智慧,都值得他欽佩。至於太子兄妹,這份仇,他記下了。
靖安公主也是無奈,太子兄妹的行事太過荒唐,竟然派人去要生生逼死權墨冼的未婚妻。這樣的事情,她無法讓權墨冼當做沒發生過。
權墨冼起了身,瞥見立在靖安公主身側的方錦書,面上掠過一絲訝異,轉瞬釋然。
怪不得,怪不得靖安公主的人會來得這樣巧。原來,是她在幫助自己?這份人情,可算是欠她欠大了。
看見他的神色,靖安公主笑道:“你正該好好謝謝方家四姑娘。若不是她,我也不知道此事。”她知道權墨冼曾經救過方錦書,雖然這件事的出發點是爲了制止太子胡鬧,但這份情,她直接讓方錦書來領。
權墨冼長揖到地,道:“謝過方家四姑娘援手之恩。”
方錦書回了禮,道:“我也只是碰巧遇見,權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兩人算得上是熟識,不過在靖安公主面前,不便多說。
靖安公主問道:“你的未婚妻,如今狀況怎樣?”救了人,總要知道結果。
權墨冼恭謹答道:“回公主殿下的話,她傷勢復發。微臣走時,她剛服藥睡下。”
靖安公主蹙眉想了想,道:“她一個姑娘家,住在醫館多有不便。待她睡醒,我着人將她接到公主府來休養,權大人只管安心籌備婚事便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靖安公主幹脆攬下此事,進一步收服權墨冼的忠心。
毛大夫曾經說過,林晨霏的傷勢暫時不宜挪動。但此時此刻,能被靖安公主接到公主府裡,纔是最佳的選擇。
太子兄妹的打算固然落了空,但誰知道他們還會有怎樣的手段?就怕他們惱羞成怒之下,反而做出更過激的行爲。
這時,還有比靖安公主府更安全的地方嗎?
權墨冼感激涕零地應了,再次磕頭謝過了靖安公主的大恩,方纔離去。
靖安公主微不可見地嘆了一口氣,只覺得心力交瘁。爲了替慶隆帝留住這個人才,她耗費心神良多。
方錦書上前,親自伺候着她喝了一盞茶,用美人槌輕輕給她捶着肩頭,柔聲道:“公主婆婆,您要不要小憩一會兒,書兒給您讀經。”
靖安公主點了點頭,揉着眉頭靠在軟榻上。年紀大了,不比得從前,處理這件事就令她感到疲憊。伺候她的花好替她在腰下放了一個大小適中的腰靠,取過一張金線滾邊漳絨薄毯給她蓋上。
方錦書坐在軟榻邊的錦凳上,放低了聲音背誦起《心經》來。
她在淨衣庵時,每天都抄寫研讀經書,《心經》的一字一句都烙入了她的腦海,無須經書。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她的聲音輕軟語調柔和,徐徐讀來。如春風吹拂大地一般和緩,如春雨一般無聲地沁人心田,又如同來自天邊一樣空靈縹緲。
靖安公主原本只打算閉目養神,這會聽着方錦書的聲音,心頭的那些失望、煩憂、困擾,慢慢地隨着她的聲音而消散開來,一顆心逐漸安定。
聽着她的呼吸逐漸平緩,方錦書將聲音壓得更輕了些。花好悄無聲息地離開,將紗窗都放了下來,光線柔和下來。
在這一室靜謐之中,只有靜安公主淺淺的呼吸聲,和方錦書低低的讀經聲。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靜安公主才從沉睡中醒來。這一覺,她睡得相當舒服,醒來時有一種特別的滿足感。
還未睜開眼睛,聽見耳邊傳來輕柔的讀經聲。這聲音,好似有一種奇異的能量,讓人心平氣和。
“書丫頭,你還沒走?”
見她醒了,方錦書停止讀經,笑道:“公主婆婆還沒醒,書兒怎麼能走。”她上前扶着靖安公主坐起,親手斟了一杯茶遞到她的脣邊,伺候着她喝了。
花好聽見屋內的響動,進來支起窗戶,新鮮的空氣透了進來,清新爽透。
靖安公主拍了拍方錦書的手,感慨道:“這麼好的孩子,你若是我孫女就好了。”
見她心情不錯,花好噗嗤一樂,笑道:“殿下您又想搶人家的孫女了。”
方錦書也笑了起來,道:“書兒雖無緣做您的孫女,有機會也想這樣好好孝敬着您。”靖安公主對她的呵護疼愛,值得她尊敬孺慕。
“爲了我的事,你在這裡耽擱了許久。”靖安公主慈愛地看着她,道:“快些回去吧,別讓你母親擔心了。”
“怎麼說耽擱?”方錦書淺笑道:“知道我是來公主婆婆這裡,母親再放心不過。”
正說着話,美景端了一盅剛燉好的花膠乾貝椰底湯進來,放在桌上,笑道:“殿下,您該喝湯了。”
方錦書扶着靖安公主來到桌邊,她坐下拿起銀勺,問道:“廚房裡還有什麼,給書兒也端來墊墊肚子。”
“婢子正要問過四姑娘,枸杞蓮子粥,和茯苓百合雪耳湯,更喜歡哪一種?”這兩樣,都是適合這個季節的,美景做事仔細,先問過了才端來。
方錦書挑了雪耳湯,陪着靖安公主一起用過了,才離開公主府。
她的馬車剛回到方家,便有一個小丫頭來求見。芳馨領着她進來,一問卻是權墨冼遣來道謝的下人。
權家纔剛剛在京中落腳,權墨冼身邊就只有劉管家一個得力的,後宅中還沒有能堪大用的人手。能在這百忙之中,專門遣人來道謝,足見他夠心誠。
方錦書跟這個小丫頭說了會話,收下禮單,道:“這件事,我只是舉手之勞。你轉告權大人,讓他勿要放在心上。”
她原本就欠着權墨冼的人情,此時就當做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