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書默然半晌,才站起身來。
罷了!
她將這個變數加到整個計劃之中,重新推演了一次。發現,這件事對她所要達到的目的,影響很小。
既然如此,就聽之任之吧,不再理會。
芳菲進門稟道:“姑娘,您吩咐做的紫檀木嵌青玉的插屏架子做好了,我拿來給您看看?”
“好。”
再有兩日,便是五月初十,是慶隆帝的聖壽日。
爲了消弭遷陽王謀反一事帶來的惡劣影響,慶隆帝決定大肆慶祝這次的聖壽。甚至宣佈了旨意,罷朝一日、取消宵禁,與萬民同樂。
昭陽公主的牡丹花會,便是打着替父皇賀壽的這個理由而召開。在花會上獲得頭名的牡丹花王、詩畫,都將呈到御前,給慶隆帝賀壽。
爲了賀皇帝聖壽,整個洛陽城,都動了起來。方錦書所做的這個插屏架子,也是獻上去的壽禮。她沒有資格參加宮中的賀壽宴席,但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親手繡了一副福山壽海圖,擇了材料命人去做插屏架子,只要將繡好的絲絹繃上去,就是一件得體又有心意的壽禮。
這座插屏,方錦書找的是京裡最好的能工巧匠。每一個細節,都做得異常精細,紫檀木泛着柔亮的光澤。
方錦書點了點頭,表示滿意,吩咐道:“替我賞那匠人。”
既是壽禮,便絲毫馬虎不得。雖然這座插屏,註定了不會在衆多壽禮中脫穎而出,但方錦書要的,並不是慶隆帝的賞識。
“芳芷,去替我請花嬤嬤來一趟。”
自打花嬤嬤來了方家,方錦書對待她始終保持着一份敬意。院子裡的差事,和一些瑣事,都沒讓花嬤嬤來操勞,只有需要的時候纔會請她出手。
“姑娘,您找我?”
與兩年前相比,花嬤嬤的裝扮規矩一如從前,眉心間的刻板與面上的愁容卻消散了不少。方家的生活平靜,所教導的姑娘聰慧有禮,這一切,都讓往事逐漸塵封起來。
“嬤嬤,”方錦書斂禮道:“我繡的這幅圖,要勞煩嬤嬤費心,替我繃好。這是給皇上的壽禮,外面的繡娘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姑娘客氣了,這原本就是老身的應有之義。”花嬤嬤仔細端詳了插屏和福山壽海圖,道:“姑娘心思巧,繡工也大有長進。”
她在宮中養成了習慣,輕易不讚任何人。能得到她的讚語,殊爲不易。
方錦書的刺繡功夫,原本實在是上不得檯面。
在前世,她摸弓箭的時候比摸繡花針都多,對這樣的精細活計從來就提不起興致。
而今生,因她是嫡出幼女,對她的要求便遠低於方錦暉。她只要能繡出花樣子,也就沒有誰再來要求她什麼。
但因爲方錦書始終在心頭保持着對衛亦馨的一分警惕,這兩年便在刺繡上下了苦功夫。
再怎麼不喜歡也好,只要是對她實現最終目標能有所助益,她就願意去做。哪怕,可能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影響,她也會盡力去做到最好。
她十分了解她自己,若她是衛亦馨,怎麼也不會懷疑到一個足不出戶繡工精湛的深閨女子身上。
刺繡,對曾經的曹華英來說,是多麼難以想象的事情。
這是方錦書給自己加上的一層保護色。
但她想要讓自己的刺繡功夫傳了名聲出去,就需要藉助他人之口。這次慶隆帝的聖壽,就是最好的機會。
然而,這只是她其中的一個目的而已,順手爲之。
這樣的活計,對花嬤嬤而言,不是什麼難事。方錦書笑道:“嬤嬤辛苦了。我讓芳芷過去給你打個下手,有什麼差事你儘管使喚她。”
花嬤嬤應了,估摸了一個時間:“姑娘放心,明兒上午就可以得了。”
“好。”方錦書吩咐:“芳菲,你去公主婆婆府上遞個帖子。明兒午後公主婆婆若得了閒,我想去拜訪她。”
有了花嬤嬤出手,這座插屏自然再無問題。
薄薄的輕容紗就好像長在這紫檀木插屏底座上一般,看不出絲毫痕跡。其上繡着的福山壽海栩栩如生,甚至能看見海浪上泛起的浪花水珠。
午後,靖安公主府遣了轎子,在方家二門處,接了方錦書去靖安公主府。
“今兒怎麼想着要來了?”靖安公主坐在羅漢牀上,花好持着美人槌,輕輕的給她捶打着肩膀。
見方錦書來了,靖安公主的面容滿是慈和的笑意。
“書兒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方錦書笑着,讓芳菲將手中捧着的錦盒呈上,道:“公主婆婆您看看,可能入得了您老人家的法眼?”
“什麼東西,這般神神秘秘的?”靖安公主揮揮手,示意候在一側的美景將錦盒打開,取出其中的福山壽海插屏。
“繡得不錯,”靖安公主點點頭:“這是準備給皇上賀壽的?”
“公主婆婆果然一猜就中。”方錦書笑道:“皇上聖壽,書兒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只是想着盡一分心意,惟願皇上福壽延綿。”
“若不是皇上開恩,允書兒到淨衣庵裡替先皇太后祈福,也見不着公主婆婆。”方錦書道:“我不夠資格進宮賀壽,這份心意只好請公主婆婆帶進宮去。”
“難爲你小小年紀,能如此有心。”靖安公主讚了她一句,隨即又問道:“明日你們家老夫人也會進宮,爲何不一道捎進宮去?”
方錦書有些爲難地低下頭,道:“家中姐妹都未曾準備壽禮,我要是單獨拿出來,反倒顯得她們思慮不周。”
曾經的方家六姐妹,眼下就只剩下方錦書、方錦薇、方錦藝三人而已。
除了方錦書,其他兩人都是庶女。她們既不夠資格,也沒有這個財力來備這份呈給皇上的壽禮。
“好孩子。”靖安公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想得周全,我自然成全你這個心願。”
“謝過公主婆婆。”方錦書規規矩矩地斂禮道謝。
靖安公主笑道:“你這孩子。說過多少次,在我面前別拘禮,卻總是不聽。”她口中雖然是這樣說,但始終懂禮不自滿的孩子,總是格外能得到長輩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