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當初帶着永璉去看皇貴妃,永璉又怎會不小心撞到了皇貴妃,讓她早產,孩子生下來也是個死胎。
這些年來,皇貴妃恨她,一直與她作對,她可以忍,可以不計較,可是,爲何皇貴妃要害死她的永璉,永璉只是一個孩子,什麼都不懂,即便要報仇,也應該找她纔是啊。
她不相信,她也不敢相信,她要皇貴妃親口承認。
就在此時,外頭卻響起了喧鬧聲,片刻之後,霜秋便揹着皇貴妃進了寢殿來。
“快去請太醫,快去!”霜秋對身後的馮清州吼道。
馮清州立即跑了出去。
魏凝兒這纔看見皇貴妃額頭受了傷,臉上全是血。
“這……這是怎麼了?皇后顫聲問道。
“皇貴妃娘娘方纔跌到了,撞到了臺階上。”霜秋泣聲道。
就在此時,皇貴妃卻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她看了看屋裡,才虛弱的喊道:“皇后……”
“你們退下!”皇后掃了衆人,沉聲道。
“是!”魏凝兒立即帶着衆人退了下去。
“皇后……。”皇貴妃看着皇后伸出了手。
皇后走上去,坐到了牀邊,一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手用錦帕捂住了她額頭上的傷口,顫聲道:“你挺住了,太醫就要來了!”
“我不行了……”皇貴妃微微搖頭。
“別說喪氣話,你不是恨我嗎,你不是一直想要這皇后之位嗎?”皇后眼中溢滿了淚水。
“皇后……我只問你一句,當初你可曾讓永璉推了我?”這是皇貴妃心中最耿耿於懷之事,若不弄個清楚,她死不瞑目。
“蕙蘭,我從未讓永璉去推你,永璉不過三歲,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你知曉的,永璉一直十分喜歡你,王府衆多姬妾中,他唯獨喊你姨娘,他吵着要去看你,我便帶了他去,哪知會出事兒。”皇后泣聲道。
皇貴妃聞言也是淚流滿面:“皇后……我對不住你,我當初不該……不該給永璉下毒,我後悔了,我給他下毒之後我就後悔了……”
“真的是你下了毒?”皇后滿臉不可置信,無盡的恨意瞬間湮滅了她,她拼命的搖晃着皇貴妃,厲聲道:“永璉那般的喜歡你,除了我這個額娘,他對你最好,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皇貴妃也被逼急了,吼道:“我也不想的……不想的,永璉那孩子打小便喜歡纏着我,即便我的孩子死是被他害的,可我並未曾真讓他抵命,那一日……他從上書房出來,我帶着他去御花園玩……他對我說,他好想生病,病了就不必去上書房,不必去箭亭,病了你便會把他當做寶貝,他還那麼小,我看着他可憐,一時又想起了我那死去的兒子,昏了頭,便給他吃了那摻了寒毒的糖豆子,可那寒毒不會致命,一場風寒過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但永璉被你與皇上寄予厚望,當皇位繼承人培養,他生病時你們卻不讓他放鬆,反而覺得應磨礪他,依舊讓他去上書房、去箭亭騎馬射箭,吹了冷風加重了病情……”
“若不是你給他下了那寒毒,他怎麼會……”皇后心痛欲裂。
“我也後悔了……後來發現他因騎馬加重了病情,得了寒熱重症,無藥可救……我恨不得將自己殺了……你可知曉,這些年來,我常常一進入夢鄉便會瞧見永璉在御花園中向我招手,平日裡,四下一旦靜下來,我的耳邊便會響起永璉的聲音,他一聲聲喚我姨娘,讓我陪他玩,我並不害怕,反而愈發的想念他,想念我的孩子……這些年來,我心中的傷痛絲毫不亞於你,你承受的是失去你一個孩子的痛苦……而我卻承受着失去兩個孩子的痛苦!”皇貴妃說到此閉上了眼睛。
“老天,爲何要這麼捉弄我們……爲何我要帶着永璉去看你,爲何他病了我還要讓他騎馬射箭……爲何死的不是我……”皇后猛的暈厥了過去。
“皇后……是我對不住你,爭來爭去,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如今我已活不成了,孩子們也等着我……我便要去了……”皇貴妃說罷,忍着痛,從牀上起身,跌跌撞撞的到了殿外。
“娘娘!”侯在外頭的魏凝兒等人見她出來,大驚。
“皇后娘娘暈了,快送她……回去!”此時的皇貴妃似乎已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說罷也暈了過去。
“娘娘!”霜秋大驚。
魏凝兒卻與若研、初夏等人衝進了寢殿,將皇后送回了長春宮中。
皇后一直到深夜才甦醒過來,卻一隻呆坐在牀頭,眼中的淚水洶涌而出,任憑皇帝如何喚她,她也不吭聲,只是默默的留着淚。
皇帝的心彷彿瞬間也被人猛的揪住了,輕輕的抱住了她:“月汐,別哭!”
“弘曆……”皇后已然十多年不曾這樣喚他了,自打他被封爲寶親王開始。
“出了何事?告訴我,有我在,不怕!”皇帝語中帶着一絲顫抖。
皇后泣聲道:“若以後……我們有幸能再有一個孩子,他不想去上書房便不去,他不想學騎馬射箭便不學,他不想做皇帝便不做,他想一輩子當一個閒散王爺我們也依了他,可好?”
“好……只要他平平安安長大便好!”皇帝眼中微微有了溼意。
皇后緊緊的抱住了皇帝,只有在他懷中她才能暫且忘記傷痛。
皇帝就這樣摟着她坐在牀邊,一直到皇后睡着,他也捨不得放開,便用被子裹住她,依舊抱着。
天濛濛亮時,皇后醒了過來,見皇帝正抱着她一臉疲憊,心中感動不已,更多的是心痛。
“你醒了!”皇后剛剛動了動,皇帝便察覺了。
“皇上,您真傻,爲何不睡?”皇后真恨不得像從前還王府時那般狠狠的教訓他一番,張了張嘴卻忍住了,並不是因他如今已是九五之尊不敢,而是不忍心。
瞧着皇帝眼睛浮腫,眼圈泛青,皇后眼中微微發酸。
“怎又哭了?別哭,不然梨梨瞧見了該笑話你了!”皇帝輕聲笑道。
皇后卻緊緊的抱住了他,也不說話。
就在此時,吳書來卻急匆匆的跑進寢殿來。
皇帝十分享受這久違的溫馨,卻不料被吳書來給打斷了,不由得一瞪眼:“糊塗奴才,誰讓你進來的!”
“啓稟皇上,皇貴妃娘薨了!”吳書來顫聲道。
“什麼?”皇后渾身一僵,繼而顫抖起來。
皇帝也是猛地一窒,隨即便站起身來,直奔承乾宮而去。
“快給本宮更衣!”皇后也終於回過神來,對身邊的人吩咐道。
待皇后趕往承乾宮時,後宮嬪妃們跪了一地,哭聲一片,更讓人心中悲慼。
皇帝緊緊的握着皇貴妃的手,雖不言不語,但衆人皆能感受到他的悲傷。
“皇上……”皇后輕聲喚道。
“皇后……昨兒個她醒來之後,朕甚至沒來記得瞧上她一眼,與她說上一句話,如今她便去了,朕……”皇帝說到此有些哽咽,隨即深吸一口氣,別過頭去。
皇后心中很不是滋味,方纔在路上便聽初夏說,今日凌晨皇貴妃醒來之後,吵着要見皇上,只因皇上正在她的長春宮,因此承乾宮的奴才們不敢來請,誰知皇貴妃竟然薨了。
昨日若不是她來找皇貴妃,興許皇貴妃便不會這麼早去了,永璉的死對於皇后來說,是她此生最大的痛,但知道永璉的死於皇貴妃有關後,皇后竟然發覺自己下不了手除了皇貴妃給永璉報仇。
那孩子是她與皇帝、皇貴妃一塊給害死的,她怎能將罪責全部推到皇貴妃身上。
“太后娘娘嫁到……”就在此時,外頭傳來了太監的唱聲。
衆人的哭聲頓時收斂了,向太后問了安,只有皇帝依舊坐在牀邊握着皇貴妃的手。
“皇帝!”太后輕嘆一聲,看着兒子,語中滿是心疼:“皇帝,人死不能復生,哀家相信蕙蘭這孩子泉下有知也不願瞧見你如此,你要保重身子纔好!”
皇帝聞言,微微頷首。
片刻之後,太后便帶着衆人離開了承乾宮,讓皇帝一人留下。
到了第二日,正月二十六,皇帝下旨賜諡她爲慧賢皇貴妃;賜諡已故大阿哥額娘皇貴妃富察氏爲哲憫皇貴妃。
鹹福宮中,首領太監沈利正低眉垂眼立於一旁,待魏凝兒用了午膳,他才道:“貴人,皇上方纔已從承乾宮出來了,宮裡已着手準備皇貴妃娘娘的喪禮。”
魏凝兒聞言微微頷首,一日一夜,皇帝若是再不離開承乾宮,只怕太后與皇后便要去請了。
“貴人,今夜宮中衆位小主們便要給皇貴妃娘娘守靈,您要多用些膳,再添一件衣裳才成,夜裡冷!”掌事姑姑清竹見魏凝兒衣着單薄,便恭聲道。
“多謝姑姑,你們也去歇着吧!”魏凝兒這幾日對着鹹福宮中之人倒是異常的和氣。
只是日久方可知人心,她此時也不信這些奴才們會忠心於她,平日裡只是派些不打緊的差事罷了。
沈利與清竹方纔出了東配殿,魏凝兒便聽到外頭傳來了大罵聲。
“你們這兩個見風使舵的狗奴才,本小主平日裡也未曾虧待你們,怎麼?這鹹福宮中剛來了新貴,你們便黏上去搖尾乞憐,是不是她那個貴人便比我這個貴人矜貴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