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正是東南熟睡的時刻,獨獨是東南解元公所在的府邸,如火般熱鬧了,人來人往竟都是焦急的神態。
“解元公,東南的藥房都說沒有,要不咱們找秋家問問。”說話的是管家,也虧得這老人家夜半不睡,一直幫着淳歌打探消息,奈何傳來的都不是什麼好消息,無可奈何之下,老管家便想起了淳歌生母與醫藥世家秋家的關係,心想着,好歹是親戚,總不會連點藥材都不肯給吧。
“不可,秋家老太爺早已明說我官家與他秋家絕無干系,我們怎麼能厚臉找上人家。”淳歌自然是不答應老管家的提議,雖說這個時候,去秋家尋求幫助是再合適不過的法子,但淳歌心中本就不想讓乾乾淨淨的秋家攤上這事兒,況且秋大舅待他甚好,秋家有沒有靠山自是不能讓秋家陷入危險之中。
“老管家,你讓底下人都別忙活了,回去睡睡,這事兒我自個想法子。”淳歌看似無力地揮了揮手手,便讓人下去。
老管家只當淳歌是心中受挫而難受,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嘆着氣兒退下,給淳歌一個安靜的環境。
淳歌見老管家也回去了,面色一變,似是冷冷嘲笑,心中寒意十足,輕聲呢喃道:“纔不過來這東南幾日便能令東南的各個商家,官員盡在掌握,真不知是林相本事,還是你方大人淫威啊。”
淳歌望着知府衙門的方向不禁深思,新任的知府是今年年剛上任的,而他大伯卸任杭城知府的時候,東南的各個牛鬼蛇神都還藏在水裡冒泡泡,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才幾日的功夫,這些人便齊齊抱準林相的大腿,將這官商勾結做得徹底。不過這樣也好,淳歌從未試過這般的挑戰,他也毫不畏懼,俗話說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他官淳歌也不是什麼懦弱之輩。
暗中的十三瞧着他家大人,一臉戰意的入睡,嘴角不由的抽了無數下啊,他自是知道他家大人這是胸有成竹,但是東南的情形卻比想象的糟糕許多,阿奴剛啓程,要幫上淳歌也需要一些時間,而這裡的時間差就足夠淳歌喝上一壺的了,再加上東南官商的一致對外,怕是他家大人這幾日都別想有個好睡了,這般危機淳歌還揚得起笑容,他家大人果然是強大。
翌日清晨淳歌早早的梳洗完畢,帶着十三與阿九一同出門,哪知剛到門口便遇上一人。
此人正是官大伯那個大兒子官樂遠,曾與淳歌有過一面之緣,這人雖是年少成名但卻在中了舉人後屢試不中,愣是考了倆次都名落孫山,這不回家苦讀不讓人打擾,近些年已是鮮少有人見過他了。
“子謹這是要出去?”樂遠算是官大伯養出的一個實誠孩子,早將幼時與淳歌的不愉快忘得一乾二淨了,彼時他只當淳歌是他的堂弟,故此從書樓出來。
淳歌覺着這樂遠並無敵意,人也隨和,便也喚了聲大堂哥,隨後說道:“小弟正要去拜訪東南的商家。”
“子謹啊,雖說你是軍謀但官職還是低了些,怕是那些商賈不會買賬,要不堂哥給你介紹幾個常年和官家有所來往的商家,這樣你也輕鬆些。”樂遠這人雖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但也知道淳歌現在遇上了危難,本着同時官家人的原則,他自是要盡他所能給予幫助。
淳歌聽了這話心道,這倆父子真是奇怪,他爹是巴不得這事兒沾不上自個,他兒子倒是樂於出謀劃策。也罷,就衝着樂遠有這份心,淳歌也要心領了。
“大堂哥的好意子謹心領了,這點小事兒就不勞堂哥費心,堂哥還是安心背考春闈吧。”淳歌禮貌作揖,說着便要從樂遠身旁擦肩而過,許是擔心樂遠暗中相助,淳歌還是低聲提醒道:“大伯有意不讓官家扯進這次的事兒,堂哥切莫拂了大伯的苦心。”說罷淳歌便不做停留,大步邁出門去,那背影卻顯得遺世而獨立。
等到出了官府的大門,淳歌才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個堂哥倒是知道,一筆寫不出一個官字的理兒,可惜攤上的是大伯那樣的父親,着實可惜了。”
“大人的意思是?”阿九平日裡就愛打聽,這會淳歌話到一半,他當然是想知道個究竟。
淳歌啐了阿九一口似是嫌棄阿九的八卦,但仍是說道:“官樂遠是嫡出的長子,如無意外是要繼承官家的家主一職。”
“大人此言差矣,誰人都看得出,無論是官老太爺還是官家主他們都是贊同大人繼任家主的,怎麼輪得上那個官樂遠呢。”在阿九心裡他家大人足以秒殺衆人,一個家主之位是自然而然唾手可得的,哪裡容得別人覬覦。
“繼任家主,你想的倒是多。”淳歌猛地一翻白眼,說道:“這官家,我是斷然不會要的,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淳歌說完見阿九十三還是不解,便開口解釋道:“你們也不想想,官家若還是個香餑餑,官家會讓我歸族,會有傳給我的意思,顯然是不可能的,只怕是我帶官家踏上富強的那一日就是我離開官家的那一時。”
“大人這話奇怪,您若真是領着官家往高處走,他們留您還來不及怎會趕您呢。”十三也被淳歌的邏輯給弄糊塗了。
“跟了我那麼久怎麼就不見半點的長進。”淳歌賞了兩個極大的白眼後,補充道:“第一我並不是官家的嫡長孫此乃名不正言不順,第二我回官家也有段時間了你們可見官家將我父母的名字記進族譜,此乃家主大忌,你說他們的後手留得滿盆響,真是要我長久的呆在官家嗎?”
“好啊,他們是拿大人當槍使,還沒用完就想着丟啊。”阿九明白了各種關竅,拍着大腿怒道。
“大人既然知道,又爲何要回官家呢。”十三越來越覺得他們這位十五歲的大人冷靜的可怕,心思深沉的死海,彷彿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而別人卻一無所知。
“回官家。”淳歌哂笑道:“自然是官家還有可用之處,否則就憑這官老太爺那些酸掉牙的話,憑着我與官家微薄到可以忽略的親情,我棄之如蔽都來不及哪裡會自己貼上去。”
十十三阿九聞言都是一副幡然大物的樣子,可這是淳歌卻話音一轉,似是十分滿意的說道:“不過,官家除了二伯一家,倒是還有個可取之人。”
淳歌的話還沒傳到十三他們的耳朵裡,他們身後便有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看來是有人疾步追來,這人不僅是小跑着,還高聲的叫喚着:“子謹,等等我,等等我。”
十三他們轉頭一看原是先前在門口遇上的樂遠啊,這時他們才知道了淳歌說得那個可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