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是算答應,還是拒絕啊,小的還真猜不着。?”淳歌不動聲色的回答似是而非,着實讓這李家主摸不着頭腦,可他又不敢貿貿然地拍馬屁生怕開罪了這位少年欽差,只得據實以告。
李家主的這樣子深刻地讓淳歌意識到了什麼叫隔行如隔山,但他也不急着說,他往這城門口的一處陰涼地走去,身後的衆家主見了,只能是撇撇嘴跟上誰也不敢廢話半句,等到淳歌的屁股也安穩了,這位大人才晃晃悠悠地開了口。
“那本官便在說明白些。”淳歌瞄了瞄不遠處的藥材,聲音不高不低說道:“高了?”
衆人自然是知道淳歌說的是什麼了,可是商人就是商人利字當頭,怎能在利益上讓步呢。於是李家主便代表衆人說道:“大人,您好歹給咱們留一點兒,我可是按照進價賣給您的,本就是虧本生意了,您就高擡貴手啊。”李家主言語間便不自覺得將商場上那套虛與委蛇給流露出來,當真是職業病嚴重患者。
默默守在淳歌身旁的十三忽然覺得身上一陣惡寒,這位李家主這話說得像是撒嬌似的,瞧這一把年紀的,真讓人有些作嘔,不過十三本着良好的職業素養,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表情。
“李家主倒是真沒將這一來一往的路費給算上,照理說本官還賺了。”淳歌臉上掛着皮笑肉不笑的招牌,說得倒是眉飛色舞,可這意思到了其他人那兒,就完全變了模樣。
李家主很是尷尬地瞥了一眼淳歌,手心有些出汗,他原想着淳歌是不會了解商場上的規矩的,哪裡知道淳歌連路費攤在成本里這種小事兒也是清楚的記得,這回還真真是陰溝翻船了。
“大人這麼一說,我倒是記得了些。”李家主笑了笑,指了指藥材說道:“這些藥在外頭十三兩也是弄得到的,我與大人同時東南人,那便以十二兩出售吧。”
“十二兩。”淳歌只是單純的重複了一下價格,倒也是沒什麼表情。
但一旁觀望的商人,以及隱在暗處的樂遠都是吃了一驚,怎麼才幾個照面,價格便從十五兩直線下了三兩變成了十二兩啊,這下他們可是有的虧了。
“這個價格大人可還滿意。”李家主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決定,倘使淳歌再不滿意,這事兒可就大發了。一邊是想着息事寧人,可另一邊卻是尋思着不依不饒。
“你們倒是說說這個價格滿意不滿意。”淳歌將頭一歪,十分俏皮地詢問周圍所聚集的百姓們。
“不滿意”百姓的答案當然是不滿意了,他們可都是些尋常人家,十二兩足夠他們大半年奢侈的開銷了,若是節約一些,足夠用上一年半載的,怎麼可以是藥材的價格,這不存心們這些窮人,趕緊找地自殺,乘早將自己給埋了嗎。
淳歌雙手一拍,聳肩道:“這藥是賣給百姓的,你瞧百姓都還不滿意呢。”
淳歌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真是讓李家主恨得牙癢癢,他只能轉身再與別人商量,也就是過了幾分鐘吧,他才一臉黴像的回到淳歌的身邊。
“還望大人給個價格。”李家主作揖說着,似乎是在說那句經典的‘是死是活給個痛快話’一樣。
“撲哧”淳歌當真被這李家主的模樣給逗樂了,他也不遮着笑容,反而是溫言說道:“本官從不干預你們商家的事兒,你們還是自己拿主意的好。”
聽了這話李家主不知在心裡啐了淳歌多少下,這種厚臉的傢伙,明明是他將自己逼近了死活同,明明要將東南財政的一切都掌握到自己手中,卻又冠冕堂皇的說,自個兒不管別人的事兒,這無異於人家在飯裡放了一大袋鹽卻告訴吃的人自己不愛吃鹽一樣。總之李家主的氣兒還是隻能咽在喉嚨裡,誰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呢。
“大人您看十兩如何。”李家主忐忑不安地瞧着淳歌,奈何着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李家主可知一般人家,一年的開銷?”淳歌猛地擡起頭,一縷微風帶起幾根碎髮,好一個絕色的少年,聽着四周的呼喊聲,不知又要迷倒了多少無知少女,可淳歌本人卻絲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的看着李家主。
“大人做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啊。”此時李家主的腰板也挺直了,因爲在降低價格極有可能動搖到他們的根本,他們不像杭城王家位於東南商家的一線,他們都是些二三線的家族,可經不起這般的折騰。
“哦”淳歌看着轉變的李家主一下子也來勁兒了,掛着淺笑說道:“你所謂的十兩足以讓一戶普通人家衣食無憂的過上一兩年的,你可知道?”
李家主咬了咬牙,他怎麼聽不出淳歌的意思,可惜一個是官一個是民,他算是徹底醒悟了,打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佔有過主動權,走到這步,他們已是進退兩難,他倒是真有些佩服王家主的果決,早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他還不如跟着王家主走,還能有個淳歌做靠山,不像現在落得個兩頭空。
“我等知道民衆疾苦,要不再降一兩,咱們以九兩成交。”李家主很是不忍地說出這個數字,他身後的衆人也像是霜打的茄子,一個個眉頭緊鎖,不曾言語。
“九兩啊,比原先的價格足足少了六兩,你們倒也捨得。”淳歌話音一落,大傢伙剛想鬆口氣兒,誰知淳歌意猶未盡地說了一句:“從最初的三十貫錢,到最後的二十五兩銀子,你們倒也是賠得起的。”
“大,大,大人。”一時間李家主等人竟嚇得跪了下去,若說淳歌這話裡的意思他們還不明白的話,那麼這些年也就白活了。
“呦,跪下了。”淳歌笑着起身,居高臨下說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你們這趟出去,可探聽到了別處的藥價?”
“一兩銀子。”李家主等人再也不敢隱瞞了,顫抖着聲音小聲說道。
“本官問你們,這種藥材原先的價格,你們可還記得住?”淳歌蹲下身子,也不知是在哪位家主的跟前,哂笑問道。
那家主,現實嚥了口唾沫,斷斷續續地說了句:“三,三十貫錢。”
“呵呵呵”淳歌笑着起身,打趣道:“原來你們都還記得啊。”之後淳歌又回到了座位上,用手撐着下巴,不痛不癢地問了句:“如今聖上藥調整藥價,你們倒是說說該是多少兩合適啊。”
“滴答,滴答。”這些家主無一例外都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們以爲淳歌會將擅控藥價的罪名掛在他們身上,想不到淳歌竟然隻字未提,許是給他們留了一扇窗戶,如今淳歌再次提問,他們誰也不敢含糊,商量了一小會兒,便派出李家主再次作代表。
“大人,我等方纔粗略算了一算,原先的藥價爲三十貫,那麼進價應爲十五貫,不過我等也願將藥材獻給大人,以解東南的藥材之危。”李家主說得同最初的王家主竟是分毫不差,這會子人們才明白原來王家主纔是這些人中真正的老狐狸,也怪不得能穩坐杭城首富的位子了。
“本官也不是乘人之危之人,你既說從前的進價是十五貫,我便也出十五貫。”淳歌看了一眼隨行的十三,無言的吩咐十三將預先的銀票給這些商人。
十三得到自己大人的命令自是不敢怠慢,他一邊發着銀票一邊感嘆着他家大人說的那句話,的確他家大人不是乘人之危之輩,但卻是乘火打劫之人啊,他不由得掂了掂放銀票的包袱,裡面的錢啊,不多也不少剛剛好,真不知淳歌是怎樣的未卜先知的啊。
瞅着自己手上的票子,和自己的付出完全成了反比,衆位家主是一陣的辛酸啊,他們並不敢起身,是跪着接了銀票,現今來了場冷風,倒是將他們吹得醒了些,回顧這個月那夢幻般的藥價,他們只能感嘆一句皆是泡沫,萬般皆空啊。彼時感受着周圍百姓的目光,他們也有了些羞愧,畢竟他們做的這事兒不光彩啊。
“咳咳。”初春的風還是有幾分冷意的,淳歌加了件披風,起身緩步走到了杭城的城牌下,說道:“起身吧。”
風中吹來一片嫩葉,淳歌將它接到了手中,凝視着葉子,卻說道:“利啊,名啊,沒了還能有,可,家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說罷淳歌便放開了葉子,帶着官家的衆人瀟灑的離開了,只剩下一羣還未起身的商人們。此時此刻的商人也不再是當初那些唯利是圖的商家了,他們記起了他們的家,杭城。他們都做了些什麼,淚啊,潸然而下。
萬幸能遇見這位欽差,這個年少的大人,他用的雖是不留退路的強硬手段,卻是真真有着一顆赤子真意的心腸。
ps難受的發燒中,總覺得這幾天的內容寫得不怎麼滴,還望見諒,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