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笑了,大庭廣衆之下,當着數萬人的面笑了,笑得那般絢麗,任誰都沒有看出他笑容裡的苦澀。明明是一樣的對手,一樣的場景,爲什麼季乾再也不會來救他,官二伯也同樣不再他的身後,這一回,他終於要獨自面對這個老對手,他怎能不笑。
“他是瘋了吧,這種情況下還笑得出來。”底下的人們在一側見到了淳歌的臉色頓時,覺得淳歌這人是被嚇傻了吧。
聽着許許多多的流言蜚語,淳歌絲毫不去在乎,反而噙着笑臉,衝着下邊的人打起了招呼。
“多年未見,百算先生風采依舊啊。”淳歌將手肘靠在城樓的圍牆上,聲音竟是格外的高亢,似是見到了久違的知己一樣,渾身的輕鬆。
淳歌這話一說,許多人都有些迷糊,誰是百算先生啊,這幾年似乎沒有這麼一號人物,北夷那兒壓根就沒聽過這樣的人。可來自東南的官員,考生都愣了,百算先生不就是當年山匪三派之一的方宗禕嗎,這人難道還沒有死嗎。
“官淳歌。”相較於淳歌的熱情,方宗禕更多的卻是咬牙切齒,他多年未娶相依爲命的就是同胞的弟弟,哪知他弟弟方宗伍死在淳歌手裡,他恨不得吃了淳歌的肉,喝了淳歌的血。這幾年他無時無刻不想着將淳歌大卸八塊,所以他無比賣力地爲北夷辦事兒,終於終於在這個春闈的時候,找到了邊境的漏洞率領着一些人馬包圍了京師。這一次他一定要讓官淳歌死無全屍。
方宗禕的這一聲怒吼,無疑就是對他身份的最佳表示,一時間城內的東南人都慌了,方宗禕的威名他們可是耳熟能詳的,當時若不是有官毅將軍扛着。東南早就是山匪的囊中之物了,現今官毅遠在東南,京城內部並沒有可與之相抗的武將,他們的性命不是危險了嗎。
“想來方大當家從未忘記本官啊。”淳歌一如既往的平靜似乎地下的那個人並不是什麼危險人士一樣。
“哈哈,姓官的,我忘了誰都忘不了你啊,好看的小說:。”方宗禕勒馬繩的手不由得緊了緊,說道:“我可是無時無刻,不想着要親手宰了你啊。”
“本官也無時無刻不恭候着。”淳歌眉間一挑,反問道:“可,你做得到嗎?”
這樣張揚的淳歌。是京城人士,甚至那些東南學子都未曾見過的,他們眼裡的淳歌不是溫文爾雅,就是不帶一絲氣性,眼前這個面對敵軍尚能侃侃而談的人。竟然會是那個解元公。竟然會是東南的那個官軟柿子,人們不禁都看傻了眼。
“那可得走着瞧不是嗎?”方宗禕從身後喚出了一個人,不知跟他說了些什麼,隨後便不再與淳歌交談,退到後方的軍營裡。
而那個被叫出來的人呢,則高聲喊道:“我們方大當家說,讓我來和你們談談。”
淳歌在方宗禕離去的同時,也下了城樓,迅速地到了皇上所在的營帳,向他報告方宗禕這人。此時正趕上對方派人來。蘇見豫打手一揮,便讓人將那方宗禕派來的人,給接了進來。
來人約是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上沒有北夷的外族氣息,想來是有蘇人士,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武將,大概是個謀臣吧。這時有人提議,要斬了這人,以示軍威。
“皇上,微臣以爲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蠻夷都敢派人來了,我們又怎能讓人瞧不起呢。”淳歌一看就知道那說話的官員是個文官,哪裡有斬了對方使者以示軍威道理,那不叫人笑掉了大牙。
“多看看兵書,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還不閉嘴。”蘇見豫冷冷的瞧了一眼,那官員嚇得差點就跪地了,心中不免記恨起淳歌這小子,故而在不久的之後在會試評卷上動了手腳,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官愛卿,你是東南來的,與那方宗禕可謂是知己知彼,你倒是說說該怎麼辦?”蘇見豫故意裝作與淳歌不熟的樣子,要不是淳歌與他相處數年,連淳歌都以爲自己從不認識這位皇上,哎果然是淳歌師傅,演技可是剛剛的。
“依臣之見,這個方宗禕此次乃是有備而來,京師又是兵力不足,不能與他們硬碰硬。”淳歌思索了很久,心中也有了一些把握。
“那愛卿意欲何爲?”蘇見豫這皇上是出了名的物盡其用,若是能讓淳歌自行解決的,他也絕不會插手。
“臣與方宗禕是老對手了,臣有自信能擋住方宗禕一時,可京城並無守將強撐不得多時,所以臣自請留守京城,爲了皇上的安全,臣請求皇上與林相匯合,撤離京師。”淳歌說着便跪了下來,做出一副請求狀。
“哼”只見蘇見豫大掌一拍,怒道:“此處乃是京師重地,你讓朕撤出,朕的臉面何存。”
“皇上,臣願立下軍令狀,只要皇上撤出京城,臣決不讓京師淪至北夷之手。”淳歌舉起三個手指頭,眼神執着的發誓道。
“你,當真有把握?”京城本就兵少,若是連他都離開,必是要帶走一些兵馬,豈不是更加守不住,蘇見豫不由得爲淳歌擔心啊。
“臣,有這個把握,況且北夷如此陣仗,不出片刻便會有將領帶兵來援,臣只需撐到那時便可,臣還是有這個自信的。”淳歌怎能不知蘇見豫的用心,可是這世間還有一個人是他必殺的,那就是方宗禕,他絕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朕”蘇見豫皺起眉頭,但終歸說服不了淳歌,只得是嘆口氣道:“朕信你,朕留七成兵馬給你,你可要活着見朕。”
“臣”淳歌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眼含着熱淚。說道:“絕不辜負皇上所望。”
“行,此處便交給你了。”說罷,蘇見豫帶着一干重臣,領着一堆兵馬匆匆的離去,並且讓淳歌留守在城門處。將統領全軍一職交給了淳歌,其他書友正在看:。
這會兒淳歌再次成了,戰爭中最大的人物。當蘇見豫走後,淳歌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去見那個敵軍使者,反而是穿着官服晃到了那些考生眼前。
“各位,離去吧。”身着官服的淳歌,褪去了布衣時的平易近人,自有一份威嚴。
“子謹,你”徐光啓一時還不能適應淳歌這樣的變化,剛叫了淳歌一句,又覺得現在的淳歌不是他能隨意對待的。便尷尬的說不了話。
“各位,軍情危急,兵戈相見,自是刀劍無眼,我會與對方商量讓你們出去。還望衆位早日離開。不要被戰事所累。”淳歌苦澀地笑了笑,說道。
“那你呢?”慕容夜與淳歌私交甚好,從未因淳歌的身份所改變過,現在只恨自己是個平民不能幫上淳歌的忙。
“自陛下離開我便是留守京師的唯一官員,我當然是死守京師了。”淳歌說得淡然,彷彿理所當然一樣。
可聽在別人的耳中卻像是慷慨赴死一樣,這一刻那些曾經看輕淳歌的學子才恍然大悟,淳歌那裡是個軟柿子,分明就是個鐵骨錚錚的好漢,他們從前是瞎了眼。彼時。無論是來自何方的考生皆是佩服淳歌的膽識以及擔當。
“你瘋了,京城那麼多的官員,爲什麼只留一個你。”這回連曾沉也急了,這份差事可是把腦袋提在腰上的事兒啊,稍有不慎便會丟了性命。
“衆位,本官沒功夫與你們商量,等安排好了時間,本官會派一隊人保護各位,到了安全地方,你們就自行散去。”說罷淳歌不理慕容夜也不理曾沉更別說其他的士子了,一個轉身便消失在衆人眼前。
慕容夜差點就要衝上去了,還是阿奴與他說了幾句,他才冷靜下來,領着一干學子去到淳歌指定的地址休息。
然而回到主帳的淳歌,所見到的那人是敵軍之人。
“官大人,未曾想到這兒還能見到您。”那人朝着淳歌一跪。
淳歌趕忙扶起那人,說道:“李大哥,倒是難爲你了。”淳歌眼前跪着的就是當年的李秀才,李仲。這人當年被淳歌派出去到山匪那兒臥底,又在山匪被滅後,輾轉到了北夷那兒臥底,着實是辛苦,倒也當得起淳歌叫他一句李大哥。
“大人。”李秀才這些年是步步爲營,身在異鄉沒有人能理解他的愁苦,剛見到淳歌便已是勾起他酸楚,淳歌再這麼一說更是讓他潸然淚下。
“李大哥先跟我說說你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淳歌將人扶到座位上,自己也坐到了一旁傾聽着。
李秀才也沒有隱瞞,將自己如何到山匪那兒,有如何到了北夷那兒娓娓道來,其中的艱苦卻是隻字不提。只是這樣的經歷,是他成長了不少,真真變成了一個歷經滄桑的中年男人。
“你是說,方宗禕帶的兵不多?”淳歌很難相信,方宗禕沒有萬全的準備,竟然會貿然出擊。
“他不敢多帶,北方的定山王可不是瞎子,再說這兵是北夷的,又不是他方宗禕的,北夷也不放心讓方宗禕多帶啊。”李秀才很稱職地將方宗禕的狀況報告給淳歌。
“如此便是方宗禕他自己自找的,鹿死誰手咱們就走着瞧。”淳歌眼中閃過一絲狠絕,與李秀才商量了幾句便讓李秀才回去了。
李秀才的效率極高,不出一個時辰便傳來音訊,說是願意讓那些上京赴考的學子離開京師。淳歌在晚上便讓學子們從京城的小門離開。他倒是相信方宗禕不會對他們下手,故而很放心地讓他們離開了。
就在京城真正得成了一座空城時,淳歌連眼都不眨得向方宗禕宣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