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猜想。”淳歌從懷中拿出了一張地形圖,在自己的膝蓋上鋪平,說道:“如若我是北王,面對來勢洶洶的胡人,正面迎敵絕對是下下策。”
“誘敵深入,不失爲一個好法子。”林洎的眼神閃了閃,說道:“胡人的優勢乃是兵多,我們以寡敵衆,確實不易貿然進攻,但是胡人的弱勢確實不識地形。”
“北王可是將北方摸透了,只怕胡人進了有蘇境內,那便是甕中之鱉。”淳歌在鬆城當官那幾年,時不時就看到北王的軍事演習,就那片地方,淳歌敢打包票就算北王是閉着眼都能繞着走一圈。
“北王后撤讓胡人掉以輕心,再添上熟悉地形一項,地利人和都佔了,東風還會遠嗎?”淳歌指着自己膝蓋上地圖的其中一個山谷,鬆了一口氣,笑道。
“此處離京師未免太近了吧。”林洎看着地圖上那個山谷,要是以軍人的腳程,軍隊若是暢通無阻,應該是在七天後便能到達京城。
“別忘了,北王不需要戰爭給他的赫赫威名再添上一筆。”淳歌若是北王,絕對不會讓這場戰事過早結束,蘇見豫想讓北王吃悶虧,以北王的性格,一定會找回場子,而最好的方法便是嚇唬蘇見豫。
“北王若是迅速解決掉胡人,不是更有震懾力嗎?”林洎所說的是震懾蘇見豫,強大的軍事實力足以讓蘇見豫的小算盤停止轉動。
“北王的軍事才能衆所周知,他贏了,有什麼稀奇。”淳歌攤了攤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他輸了,才叫人奇怪,他一輸,皇上便不得不停止隔岸觀火的舉動,皇上有了動作。難免要動用國庫,國庫本就是一個擺設,這樣一來,北王休養的機會便更多了。”林洎想到了蘇佑仁所借的糧草。猛地說道:“他還想拉你下水。”
“是啊,不過我將傢俬盡數捐給了國庫,卻是他料不到的,又不是我將糧食借給北王,是東南的商家,既是問商家借的,定是要還的。”淳歌眼眸子一冷,北王想要擺他一道,可惜遲了一步,反倒被淳歌算計了。
“那咱們就等着北王戰勝的消息吧。”林洎幫淳歌收起了地圖。將自己的肩膀提供給這傢伙,都連着好幾天沒有休息了,這一下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在淳歌的消息網中,蘇佑仁依舊沒有任何的消息,而北王彷彿是要紮根在鬆城一樣。那些常年跟隨北王的將士們。至今還不能忘記拿一刻兵臨城下,那一刻北王毅然決然後退的場面。
時間回到了半個月前,北王很早就收到消息,胡人進攻,因此北王府的人員已經開始轉移了
。心高氣傲的北王府衆人以爲北王這麼做只不過是要免去後顧之憂,當然了,北王剛開始是沒有親自上陣。他是派出了常年駐紮外北王府外的一員老將。也不知是胡人太過狡猾,還是那老將輕視了敵人,先頭的一干部隊竟在十天之內盡數被消滅殆盡。
所以胡人領着自己的二十萬人,一直打到北王的眼皮底下。北王底下的軍隊,可沒有忘記十多天前的那一場羞辱,他們常年征戰。從沒吃過全軍覆沒的虧,因而他們多數都是摩拳擦掌,誓要讓那胡人有來無回。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北王卻在士氣高漲的時候,下令退守鬆城。
這纔有了現在消極怠工的將士們。北王的一聲令下,無疑給衆人潑了一盆冷水,大傢伙都不明白北王的用意,但是身爲軍人,他們的天職是服從,所以他們遵從。
“王爺,爲何要退兵。”這人約是六十多歲,但卻鶴髮童顏,保養得極好。誰都想不到這個看是道長般的人物,竟是北王旗下二號謀臣,白遠。
“如今軍中士氣如何。”北王依然冷靜,平淡。
“低落,或者說是疑惑。”白遠深知此刻的北王還不適宜與蘇見豫撕破臉皮,但是北王講自己的領地拱手讓人無疑就是當着世人的面,打了蘇見豫的臉。
“你也是如此疑惑。”北王看了一眼白遠,心中暗自嘆了一口,這個跟隨他數年的幕僚,還是達不到那種默契,他不禁想起了那個少年,他註定了錯過的少年。
“王爺,以王府的實力,區區二十萬人,怎能逼得我們退步呢。”白遠年輕的時候的也是軍中的一員,別看他現在是長衫飄飄,當年他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火爆。
“北王府能輕而易舉地擋下了而二十萬兵馬,可真是了不得了。”北王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神情,只是語氣中多了幾分冷意。
“那是自然的,王爺淡出戰場多年,可實力確實擺在那裡的。”白遠絲毫沒有聽出北王字裡行間的意思,一如既往地照着自己的思路走。
“榆木腦袋。”北王冷冷地瞥了一眼白遠,說道:“藏拙了這麼多年,你是想讓本王這麼多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王爺。”白遠實在是不明白,北王爲何會生這麼大的氣,戰場之上先發制人,後發則制於人,他站在一個將軍的角度上,想得自然是最方便的勝利方法。
白遠的這一點特質,真是讓北王又愛又恨啊,愛的是白遠十多年一如既往的依照本心,單純的站在一個將軍的角度。恨的是,白遠的一塵不變,北王現在所需要的是一個懂大局的人。
在現在的朝堂北王不僅僅是一個藩王,他更多的是蘇見豫的眼中盯。他爲何要在蘇見豫登基的時候,選擇藏起了自己的棱角,原因很簡單,等待時機。北王有野心,卻也有相應的能力,唯一欠缺的便是一個身份。所以北王選擇伺機而動。
示弱了多年的北王,在蘇見豫的眼中仍然是一個眼中釘,所有在胡人進犯的那一刻,贏只是最終的結果,怎麼贏纔是北王需要思考的重點。一舉拿下胡人,北王很想這麼做,那是一個將軍的做法,並不是一個王府當家人的選擇
。
以最小的損傷換取最大的利益,北王一直奉行這樣的原則,而淳歌也曾給北王上過生動的一課,有時候示弱是爲了獲得更大的利益。北王若是進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胡人,他所得到的不過是一場戰爭的勝利以及,蘇見豫的懷疑。倘使北王退了,則是用行動告訴蘇見豫,他北王府並沒有世人想象的那麼厲害,另外等北王反擊成功,則能像蘇見豫索取更多,也是給蘇見豫一個警告,他北王是有蘇的一道防線,存在與否至關重要。
在胡人佔領北王府的半個月間,胡人不停地向鬆城挑釁,但北王就是不理,即便那些蠻夷嘴巴里沒一句乾淨的話,北王強大的忍耐能力,一直忽視了大半個月。終於北王,召集了將軍們。
“王爺,胡人不日便要北上,我軍當真按兵不動。”一個相較於年輕的將軍,第一個開口詢問。
“你們可有克敵之法。”北王喝了口茶,雲淡風輕的問道。
沉默了好幾天的白遠,眼睛也不帶眨地應聲道:“當然是有了。”
“那胡人出了北王府,肯定是走古道,鬆城正好通向古道的出口,在哪裡我軍定能一舉殲滅那些胡人。”白遠不愧是一個軍事上的奇才,所用的方法便是以最小的傷害獲取最大的勝利。
“一舉殲滅了胡人,對北王府有什麼好處?”在場的將士都是北王的自己人,因此北王可以毫不避諱的詢問。
“王爺的意思是?”那些將士也不都是大老粗,其中有幾個心思還算細膩的。
“勝仗,要對有蘇好,更好對王府好,皇上削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若非本萬提早表態,這南王府便是北王府的將來。”北王說話那樣子,像是心有餘悸一樣,他的野心從來不說,只是慢慢地灌輸到手下人的心中,慢慢地那些人自然而然會爲他叫屈,自然地他便能理直氣壯地去謀求那個位置,讓人死心塌地地跟隨。
“皇上這些年越發的過分了。”他們在這些藩王手下的將士,在削藩以後更加的貧苦,地位更是一線下降。
“是啊,北方的天下可都是咱們幫着打下的,一轉眼,竟是皇上要對付我們。”他們是都是身經百戰的將軍,不是官場上的愣頭青,蘇見豫這些年削減軍餉的行爲,讓這些老將們深感心寒。
“還是怎麼王爺好,要不是王爺,靠着那些連狗都吃不飽的俸祿,咱們早就餓死了。”北王雖然沒有反抗蘇見豫的削減軍餉,但他都是從北王府那些給這些老部下補貼,這麼多年下來,終於是有了效果。
“若是王爺坐上那位子,就好了。”白遠眨了眨眼,嘆氣兼無奈說道。
“好了,本王讓你們來,可不是抱怨的。”北王環顧衆人一眼說道:“古道出口雖是一處好地方,但北上之路渺無人煙,大可將胡人誘入以免留下禍患。”
北王的手指向一處山谷,若是淳歌在場,兩人一定抱頭痛哭,實在是知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