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你當真決定了。”說話的是剛從南方趕過來的夏之流,當日阿流在杭城接到淳歌的密函,連着趕了十多天的路,終於在約定時間內趕到了。
“還記得當年我同你說過的五個字嗎。”淳歌淡淡地看了阿流一眼,這個男人一如既往地爲他着想,這個與他近二十多年的朋友,果然不是白交的。
“富貴險中求。”阿流怎麼會忘記呢,就是因爲這五個字他們夏家纔有了重新振作的一天。
“我以自己爲餌,釣南王這條大魚,本就是危險之極的事情。”淳歌聳了聳肩,接着說道:“我好不容易纔讓南王信任我,你說我怎麼可能半途而廢呢?”
原是淳歌找夏之流來,是爲了商量,杭城的經濟權,依着淳歌的想法,他是想讓阿流暫時將利益讓給南王,當然這是爲了進一步拉近南王與淳歌之間的關係。可是杭城畢竟是淳歌發跡的地方,稍有不慎,淳歌這些年花在東南的心血就白費了,夏之流怎麼可能讓淳歌去冒這樣的險呢。
“南王信任你,不就夠了嗎,他都沒問你要杭城,你爲何要主動送上去?”阿流真是不解了,淳歌按部就班走得好好地,爲什麼突然要加快進程。
“我要的不止是信任,我要的是”淳歌眼中閃出奇異的光芒說道:“是信賴,依賴的賴。”
“你的意思是,南王不夠信賴你?”夏之流在東南是商業街的龍頭老大。但是因爲家業過大,一直被南王覬覦。可這一個月,南王不僅沒有找他們的麻煩,更是讓出了一條方便之道,難道這不是南王對淳歌的信賴嗎?
“我要的信賴並不是予我方便,而是南王對我無原則的依賴。”淳歌很清楚。倘使沒有打入南王的心坎,他很難將南王誆到京師,倒是他所做的一切都將化爲泡影。
“什麼叫依賴,那便是下意識地詢問我一切事物,事無鉅細都會以我的意見爲先。”可是淳歌與南王合作纔不過個把月,人家南王也不是傻子,當然不可能完全信賴淳歌。
“所以你纔要將杭城交出去。”阿流這會兒,倒是有些清楚了。這就是俗稱的表忠心,淳歌若是將手中最有利的杭城交出去了,那便是將自己的命脈,把柄都送到南王手中,南王對淳歌自是會深信不疑。
“其實也不是我自己要交,想必南王早就等着我交呢。”淳歌哂笑說道,南王那點花花腸子,淳歌怎會不知。要不是淳歌在文擂一事上大發神威,只怕南王早就開口問淳歌討了。淳歌既然當了臥底,這杭城早晚都是要交的。與其被人逼着,倒不如賣南王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爲。
“很久都沒有看到你拿杭城來賭了。”阿流跟在淳歌身邊也快有二十年了,他深知淳歌最寶貝的莫過於官家祖籍所在的杭城了,在淳歌少年時,時常以杭城作爲自己進步的籌碼。但是在官二伯掌權後,淳歌對杭城的庇護,那叫一個大啊,所以再一次見到淳歌將杭城推出去,阿流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了。
“呵呵”淳歌勉強笑了笑,說道:“你不知道,小時候,皇上在我身後,我想護着杭城,那便護着杭城,可現在局勢已經大有不同了。”
“皇上還是在逼你。”阿流是淳歌的心腹,淳歌的所有事兒,阿流知道得比林洎更爲清楚,淳歌用杭城做誘餌,一方面能降低杭城在淳歌心中的分量,保全杭城,另一方面淳歌也是在表示自己對皇上的忠誠。
“樂水的任期滿了。”淳歌嘆了一口氣,他的師父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抓到他的弱點,他與樂山樂水自小在一處長大,如今樂山去了,只剩下樂水,由此可見,淳歌對樂水的寶貝程度。
“不是說樂水可以回杭城了嗎?”阿流早在兩年前就通過打點將樂水的任期縮短了幾年,也就是今年年底樂水便可以回杭城做官了。
“樂水提前述職,如今被扣在京城。”淳歌也是昨晚收到秋葉樓的消息,說是吏部保留樂水的軍職,但卻遲遲不給樂水安排職位。
“怎麼會,杭城的巡撫一職,早就空懸了,等的就是樂水啊。”杭城巡撫一職空了幾個月,爲的就是等一個身份地位都與之匹配的人來擔任,而樂山也是衆望所歸的人選,再者說吏部都已經說好了,怎麼事到臨頭變卦了。
“很簡單,皇上是在告訴我,倘使南王不除,樂水便回不到杭城。”留樂水在京城淳歌確是不放心,但所幸的是,有慕容曾沉兩人帶着官派保護着,一時間樂水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然而爲了避免夜長夢多,淳歌必須要加緊動手了。
“行,我如今就回去將賬冊整一整,讓你帶過去交給南王。”阿流肯定是不會將真實的賬冊交出去的,但他可以將他們真實實力的五分之一表現出來。
“阿流,將咱們一半的財力告訴南王。”淳歌雖不清楚自己的身價究竟如何,但憑着夏之流做生意二十年,橫跨有蘇南北的規模,想來定不會是個小數目。
“那可是一筆逆天的財富啊。”阿流不由得吃驚,他們二分之一的財力,抵得上全國人民不吃不喝十年啊,任誰見了都會發瘋的。
“你不知道,昨日我竄動南王暗殺皇上,今日我若將一筆驚天的財富,再送給南王,你若是南王,你會如何。”淳歌笑得意味深長,他就是要幫南王鋪好一切道路。
“天時地利人和,三處合一,南王若是放棄就當真是可惜了。”阿流忍不住感嘆啊,倘使淳歌是真的要幫助南王,只怕南王登基也就是指日可待了,可惜淳歌不過是誘敵而已,這樣引人的機遇,別說是南王這樣野心勃勃的人了,就連他這種平民老百姓都要動心了。
“他要什麼,我就給他送什麼,我這幕僚也夠仁至義盡了吧。”淳歌冷冷一笑,怎樣才能在最短時間內獲得人家的信任呢,四個字,急人所需,淳歌就是因爲了解了,才能將南王玩弄於鼓掌之中。
黑夜將至,淳歌趁着大夥都睡着了的空擋,帶着夏之流溜出了驛館,來到南王別院,南王在睡夢中得知淳歌到訪吃驚不已,這可是淳歌第一次,到南王這邊來。
“王爺,深夜打擾,實在冒昧,但事出緊急,也只好不得已而爲之了。”淳歌先是作揖抱歉,畢竟擾人清夢還是挺招人恨的。
“子謹見外了,何時竟讓你深夜到訪啊。”南王倒是大方,還未淳歌準備了一碗薑湯,生怕淳歌凍壞了身子,深入貫徹禮賢下士。
“有一人要讓王爺見一見。”淳歌本事擋住了身後的阿流,現在他讓開了,阿流便也出現在南王的視線中了。
“這是,夏家主。”南王對阿流可不陌生,百年難得一遇的商業奇才,南王曾多次招攬,只可惜人家阿流就是軟硬不吃。
“見過王爺。”阿流彎腰作揖。
“真是想不到,夏家主,是子謹的人。”南王一直以爲夏之流是和淳歌合作的,想不到淳歌纔是真正的老闆。
“王爺錯了。”淳歌含笑搖頭。
南王露出不解的神情,看夏之流對淳歌的恭敬樣子,不難看出這兩人的身份關係啊。
淳歌噙着笑,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子謹在王爺手下做事,阿流自然是王爺的人。”
淳歌這馬屁委實拍得響亮,叫南王心中一陣舒爽,深刻領悟到自己能將淳歌拿下,是一個多麼明智的選擇。
“子謹這話言重了。”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南王還真想仰天大笑呢。
“王爺請過目。”阿流從懷中掏出準備好的賬目,恭敬地交給南王。
南王當然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心下一陣小激動,卻又故作鎮靜地翻開,只是剛看了幾頁他便迫不及待的往下翻,直到一本厚厚的賬本翻了過半,南王才停下動作閉上了雙眼。
這究竟是怎樣的財富,若是將這些財富換成軍糧,軍備就是打上十年,南王都不會窮啊,真乃天降神兵啊,他正準備配置軍備,正愁沒錢,淳歌就送了一棵搖錢樹來,彷彿淳歌天生就是爲了幫助南王解決問題的啊。
“呼”南王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看向淳歌,眼中有太多太多的情緒了,百感交集的他,仍舊有些不敢置信:“子謹是要將杭城給本王嗎?”
“不”淳歌話音一頓,說道:“王爺若是成功,那便是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杭城亦然。”
“再者說子謹既想要做王爺的諸葛孔明,必要拿出點本事,否則如何對得起王爺的禮遇呢?”淳歌說得讓人感覺有一股浩然正義要蓬勃而出似的。
“子謹如斯般信任,本王定不負子謹。”南王第一次遇到一個這樣‘赤膽忠心’的臣子,心中那股原來被壓抑的慾望,進一步地壯大了。
“此乃子謹分內之事,子謹只希望王爺凡是三思而後行,畢竟王爺身後,不止是一個南王府,還有我們。”淳歌這話就明顯高大上了,雖是以一種‘教育’的語氣。
“多謝先生指教。”南王已經完全拜服在淳歌的演技之下,在南王的眼中淳歌就是一個助自己成就霸業的股肱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