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淳歌火急火燎地將元寶抱到秋家醫館的裡間,子衿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明白自己的兒子忽然就倒下了,好在淳歌與她都懂得醫術,她已經拿起金針準備刺穴了,哪知淳歌卻不見了起初的慌張神情。
子衿疑惑了一會兒,剛提起針準備在元寶身上扎一下,好在淳歌眼疾手快,握住子衿的手,擡起腳便踹了元寶躺着的牀榻一下。
“還裝,你孃親的金針好紮上了。”淳歌瞧着自己的猴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歡,這孩子的機靈程度遠遠高過他的想象。
元寶緊閉的雙眼開始微微顫動,眼角睜開一條小裂縫,瞅見子衿的金針就在自己的身旁,連忙跳起,躲到了角落。他知道他孃親的金針刺穴十分厲害,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最怕的可不就是細細長長的針嘛,所以每當子衿拿起針時,元寶都下意識地躲得遠遠的,生怕子衿一個不小心把自己扎到。
“你就這點出息啊。”淳歌放開子衿的手,拎着角落裡的元寶坐到了牀榻上,哭笑不得地說道。
“爹爹我不是怕疼。”元寶皺着眉頭,努力解釋道:“孃親那針,你不覺得太細了嗎。”說着元寶抖了抖自己的小肩膀已是害怕。
淳歌倒是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定睛看着子衿手上那枚還未收起的金針。若有其事地說道:“好像是真的。”
子衿幾乎要呆愣了,她瞧見了啥,這父子倆一唱一和倒是玩得挺開心的,可就是沒人告訴她,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啊。
“元寶,你爲什麼要裝暈倒。”在孩子面前。子衿好歹要給淳歌留一個面子。因此可憐的元寶就成了他爹的代替品。
“爹爹教我的。”元寶這回答真是一氣呵成,半點沒有打岔,指着淳歌便露出天真無辜的眼神。
子衿手把手帶元寶可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了,他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的秉性呢,於是乎元寶在子衿嚴厲的眼神下,果斷地躲到了淳歌身後。
“呦,剛纔是誰一推四五六的啊。”淳歌沒心沒肺地將小元寶從身後逮出來。這臉笑成了一隻狐狸的樣子。
元寶這會兒才意識到,原來家中最能扮豬吃老虎的就是他爹爹了,他雖怕極了孃親,但是好歹多年相處也摸清了子衿的脾氣,然而淳歌卻是馬虎不得的人,這個無良的爹爹竟然像他一樣毫不猶豫的出賣自己這個兒子,真是太壞了。
“好了。”淳歌手一勾將撅着嘴的元寶摟緊了懷裡。並且讓元寶坐到自己的大腿上。解釋說道:“這事兒還從陸雙雙自殺說起。”
子衿愣了愣,這幾天並沒有陸雙雙的消息,她以爲這事兒就此平息,陸雙雙也安全渡過難關了,誰知淳歌此時舊事重提,想來是將瞞着她的那些事兒說個清楚。
原來陸雙雙的病一直就是個謎團。陸卿士將府中的一切消息封鎖起來,上至皇上下至百姓都只知道陸雙雙爲情自殺。而那份情指的就是淳歌。一時間民間的輿論全都站到了陸雙雙那邊,世人被這個勇於追求自己幸福的女子震驚,多數人都贊同陸雙雙的做法。隱約間,讓淳歌迎娶陸雙雙的呼聲越來越高,隨之而來的是讓淳歌休妻的支持者。
在這場事件中,陸卿士始終沒有露面,更別說澄清,輿論就照着百姓的想法愈演愈烈,就在即將爆發的前一刻,關於子衿與淳歌伉儷情深的故事也盡數流傳出來。淳歌這方主打的溫情牌,着重描繪子衿對淳歌的一往情深,以及矢志不渝。此消息一出便吸引了大批大批女性八卦者的喜歡,沒用多長時間,子衿便取代陸雙雙成爲大家同情的焦點。
百姓的心腸本來就軟,淳歌再帶着子衿元寶,頂風作案,讓元寶的可愛,子衿的溫柔展現在大家面前,湊成了和樂美滿的一家。潛移默化中,陸雙雙倒成了一個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而陸卿士苦心經營的一步棋,被淳歌絕地反擊,反而逼近絕路。
“這和元寶裝昏,有什麼關係。”子衿再怎麼不一樣,也還是個女子,平日裡接觸的頂多是理理秋家的賬本,所以她根本就想不通這些事件之中的蹊蹺。
“這個嘛,跟我來。”淳歌領着子衿元寶,倆人將窗戶紙戳破個洞,三人小小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頭的情景。
“陸府的。”一個看起來識字又識貨的中年男子拿着那令牌,略有所思道。
“什麼,是陸府?”在京城有許許多多的達官貴人,而能被人稱作陸府的確只有一家,那便是當朝一品卿士陸卿士的家宅。就像京中人稱林府,指的就是林相的官邸。
這會兒,林相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人心,伴隨着不清不楚的懷疑消失殆盡,百姓們只知道自己這一朝的卿士心狠手辣。之所以說陸卿士心狠手辣,倒不是陸卿士做了什麼對百姓十惡不赦的事兒。在他們的邏輯裡欺負弱小便是心狠,對孩子動手便是手辣。今兒發生在京城的元寶受傷一事,便是完全印證到這話,所以衆人將陸卿士分到心狠手辣一派。
“怎麼會這樣啊。”子衿耳中盡是百姓對陸卿士的怨念,她雖到京城不久,但也知道陸卿士在百姓中的好人緣,可如今大傢伙怎麼都變了個樣。
“這叫多行不義必自斃。”淳歌對落井下石這種事兒向來是不留口德的,尤其是在自家人面前,他能毫無顧及地露出自己的喜惡。
“不”元寶舉起自己的小胳膊,說道:“這叫以其人自導還治其人之身。”
“呀”淳歌倒是驚歎元寶的聰明,捏了捏這孩子還有些塌塌的鼻子,說道:“你怎麼知道的。”
元寶夠到淳歌的耳尖,輕聲地說:“我從慕容叔叔那兒聽來的。”
“你們倆父子。”子衿雖明白了一些,但眼瞅着眼前這父子倆旁若無人的說悄悄話,真真是讓她憋悶。
“得,我還是趁着這個機會好好算算秋家的爛賬吧。”說罷子衿便無奈地出去,將這房間交給這倆不是親生父子卻比親生的更像父子的父子。
淳歌一家人在秋家的醫館裡足足待了一個下午,直到該吃晚飯了,淳歌才抱着元寶,急忙趕回官府,關上了家門,他們仨纔敢哈哈大笑。
第二天,百姓中最爲熱鬧的人物便從子衿轉到了陸卿士身上。纔不過一晚上的時間,陸卿士的家中老底便被掀個乾淨,就連陸卿士小時候偷看美女洗澡的傳聞都出來了。淳歌上完早朝回家,聽了一路的八卦,竟然也不覺得累,他倒是還想再聽幾段陸卿士的糗事。
不得不說人民羣衆的想象力是無窮無盡的,淳歌昨日不過是藉着東風,將陸家在東南那些喪心病狂的事兒說了一下,未曾想所有的話題都轉移到了陸卿士身上。只可惜陸卿士這幾日生成抱病在牀,都沒有出來休息過,淳歌不能見到陸卿士被氣青了的臉。
然而陸卿士雖對外聲稱在養病中,但京城的消息,還是一字不漏地闖進了他的耳朵。
“掉下一個腰牌。”來探望陸卿士的孫磊一聽都這個消息,就鬱悶了,這不是破綻百出的誣陷嗎。至於嫁禍的那個人十有八九是淳歌。
“ 你可別小瞧這個消息,咱們的官員不買賬,但是百姓們可是信極了,那麼官淳歌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陸卿士也是混跡官場的老油條了,他深知民心這個東西的重要性。前幾天,他利用陸雙雙的病將京城的人心籠聚到一起,可是還沒好生享受信任就被淳歌一腳踢爆了。
“早知道當初應該多派幾個人下死手的。”孫磊一陣後悔啊,要是他能讓淳歌死在天牢裡,今天就不必爲了陸雙雙的事兒,弄得你死我活的。
“想這些又有何用,倒不如趕緊想想應對官淳歌的計策。”陸卿士的第六感十分靈敏,這些天他常有一個想法,那便是他苦心經營的陸派會毀在淳歌的手裡。
陸卿士深嘆了一口氣,他這些年的身體是越發不如從前了,現在光是動動腦子就很是費力。這會兒他又期望自己的得意門生週中正在自己身邊,只是這週中正兩年前就調官在外實習。這樣算來,陸卿士的身邊還真就沒幾個可以商量的人。
“要不,蘇公你雙雙侄女嫁給林洎吧。”孫磊倒是想到一招禍水東引,既然淳歌與他們陸派已然槓上,那麼林派也就別想着坐收收漁翁之利。
陸卿士並不認爲這個方法可行,如今雖是淳歌與陸派爲敵林派冷眼旁觀,但是以官淳歌與林洎交情,還有這些天,淳歌與林相的和睦相處,陸卿士很難不擔心,淳歌會聯合林相將他趕出官場。
“不行,皇上此時沒有偏幫任何人,正是因爲此事沒有涉及黨派爭鬥,皇上這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則,依着皇上年輕時的脾氣,我與官淳歌早就被趕出官場了無數次了。”陸卿士第二個擔心的便是蘇見豫,這位皇上明着暗着就是袒護官淳歌,陸卿士也沒有把握動搖得了蒸蒸日上的淳歌。除非事情一擊即中,否則想陸卿士林相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貿然出手的。
陸卿士這邊算是陷入了困境,然而陸卿能縱橫官場多年,靠的又豈是運氣,這場百姓之間的爭奪戰,不過是官路倆人的試水之作,正真的戰鬥纔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