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的膿包,血肉模糊,哪裡還分得清鼻子還是嘴巴,只有眼框處深陷向下,好像已經沒了眼珠子。分明是死人的模樣,但卻還向外噴着熱氣。
“救……”就在那人發出這個字後,九丫已經啞了許久的嗓子頓時再一次放開聲音嘶吼起來,“死人了,要死人了,快點來人呀。”
她又縮回了柵欄邊,生怕那人朝自己爬過來。
牢門外終於有人來了,是個揉着眼的女獄卒,大概是被她吵醒後的不滿,她看也沒看九丫指着的人,直直地將棍子狠敲在了柵欄上,“你再發出一點聲音,我讓將你跟她綁在一起。”
這威脅太可怕,還想說話的九丫生生地被獄卒斷了聲音。她捂着口,眼睜睜看着那獄卒走遠,而地上的人已經再也不動了。
死了嗎?真的死了。那自己呢?她狠狠咬着下脣,不讓自己哭出來。
可能是因爲這一整日都太過緊張,即使身處囫圇險境,九丫也覺得頭沉得厲害,她本不想睡,因爲怕那人活過來和她綁在一起,可是眼皮卻已經打起架來。這一睡,還能醒嗎?她再次硬撐起雙眼。
楊宇桓,既然你做不到,又何必說,既然沒當真,那又何必逼我去相信。
九丫想起了自己還是鄒家大小姐那一年,因爲學堂上將天牛放進夫子的衣服裡被她爹罰去柴房。柴房沒有窗,只有兩扇門間有一道縫,每日她都只能藉着從門縫透出的光遣走對黑暗的恐懼,白天還好,只是夜裡黑得可怕,特別是沒有月色的晚上。她以爲娘會來救她出來,但一日兩日三日,卻除了個送飯的丫鬟就沒別人來看她了。那丫鬟,她看不清長相,只記得有雙瘦得如柴的手。
“這是新蒸的饅頭,你多吃點呀。”丫鬟的聲音細細的卻很好聽,她給的饅頭也很香甜。
“你叫什麼?等我出去後你來伺候我吧。”她給了她這樣的承諾,只是丫鬟除了笑並沒回答她。
第四日,她被放了出去。又過了兩日,她才從清音那兒聽說,她爹爲了懲戒她,根本就就讓人給她送飯,而那個天天都來的丫鬟是九丫。
“姐姐,你喝點藥清清腸吧。他們說九丫都是撿髒東西爲食呢,不知道她給你吃了什麼?”清音咬着脣都快哭了。
那次她拉了好幾日,病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九丫算賬。
“從此之後,有我的地方沒有你,有你的地方沒有我。你若敢出現在我面前,我會讓要你的命。”她記得自己是這樣說的,她還記得離開時九丫的可憐模樣。
會遭報應嗎?那時的她竟然荒唐地生出了這樣的想法,可是多年後,她成了九丫。關在這黑牢裡,再不會有人來陪她說話,給她白饅頭。
日頭似乎已經出來了,卻像火燒一般,曬得她全身發熱。
“快來看看,死……真死人了……這是什麼?全是紅斑……快……快去請醫官來。”
誰的聲音最後響起在她的耳邊,她終於還是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