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到深處纔算情_202 那個“矯”

楊宇桓只覺得軟軟的胸脯下,她的心跳得很快,也不知是不是爲了迎合她的節拍,自個肋骨下那顆亦“彭彭”地跳了起來。

“阿九……”他按着她的手頓時緊了緊。

九丫一見他表情便覺得他又想到那些事兒了,在他抓了自已一把後,立馬劫住他的手。此時正好有小販在外面街邊叫賣糯米糕,她一個機靈,掀起簾子對他道:“宇桓,我們去吃糯米糕吧。”

他吸了口氣,搖頭,“我不愛吃。”

可是她只當沒聽見,叫停了馬車拉着人便下了車。

自幾日前從醉仙居回來後,九丫雖然明面上睡在自個的房裡,可是每日入了夜,不是楊宇桓摸到她屋裡來,便是她被他揪到他屋裡去。十月的天氣,夜裡已經有些冷了,向來畏寒的她得了楊宇桓這人肉暖爐,何樂而不爲呢。

敲了二更的棒子,九丫便睡下了,琢磨着不出一刻鐘,他便會來,於是向裡靠了些,給他空出了位置來。然而今日卻在她意料之外,等了快半個時辰,卻也不見動靜。她只覺得手腳有些冰涼,哪兒還睡得着,又等了小片刻,竟還是不見人,一時間便急了。

躡手躡腳到楊宇桓屋外,裡面的燈竟然還亮着,她輕敲了幾下門,喚了一聲,卻不見迴應。忙伸手推去,門並未上栓,應聲而開。榻桌上點着一支燭因忽然灌進的風偏了火舌,接着便熄了。而榻上半臥着一人,似乎已經睡着了,手中的書也滑落到腳上。

是太累了吧,這樣偏着頭都能睡得着,還這樣的大冷天。九丫蹙了蹙鼻頭,進到裡屋拿了被子來給他蓋上,再掖了掖他脖頸處,生怕他着了涼。可是手剛剛沾到他的皮膚,卻嚇得她縮回了手。

好燙!那當非她所熟悉的體溫。她趕緊移到他額頭,又是一縮手。

“宇桓,宇桓。”她一邊喚一邊推了他一把,但是這一推,他的身子竟然一歪,倒在了榻上。

“大志,大志。”

忽如其來的聲音驚破了這個寒夜,大志趕來時,屋內的燈火已經被她點亮了。榻上的人滿臉的紅疙瘩,氣息微弱得似要斷掉。先前還茫然的他,頓時如同被澆了一盆涼水似的,身子猛地顫抖起來。

“公子,公子。”人自然是叫不醒,大志轉而向旁邊的九丫道,“公子是吃了蜜糖,他對那東西過敏,從來不敢吃,這……這……”

九丫也跟着戰慄起來,但幸而比大志冷靜些,“快讓人去請郎中來。”

在她的提醒下,大志終於回過神來,匆匆地跑了出去。之後的半夜,郎中來了,楊六小姐守了一個時辰,楊家好些人都來看了一眼,最終鬧得楊夫人也來了一趟,唯獨九丫與大志守到了天亮。

大概是見她精神太差,大志讓她先回屋去睡會兒,自個守着。可九丫卻搖頭,死活要坐在牀邊。

“大志,一定是昨日那糯米糕裡面加了蜜糖。他已經說他不吃了,可我非逼着他吃。哪知道……竟然,竟然……要是他醒不……我就……”

她幾乎要哭出來,可是話未說完,卻被大志止住,“胡說,公子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被一點蜜糖醒不來。你放心吧,郎中都已經說了,已經扎過針,最多一日便會醒的。”

此時大志可比她冷靜得多,畢竟俗話說得好,關心則亂。而她九丫,如今已經亂成了一團。見她不願回房睡,大志也不再勸,自個卻困得很,打了聲招呼便兀自離開了,留下九丫一個人在楊宇桓房裡候着。

這人一走,九丫卻愈發的難過起來。她覺得這都是她害的,一想,頓時哭了起來,拉着他的手俯在他身上,“楊宇桓,你別睡太久了,要不我真跟人跑了。你快點醒來,我什麼都聽你的好嗎?”

這一邊說一邊哭,沒片刻便累得沒了力氣,趴在牀頭終於睡着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間聽到有人在喚她,她懶得理,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而再次醒來,卻是因爲大志的驚呼。

“哎喲喂,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公子您要做事,也先將門栓了。”

九丫揉了揉眼,愣了片刻纔看清眼前的形勢。站在牀邊的自然是大志,而自已卻躺在牀上,一隻手自頸手穿出,圈住自已的肩。那隻手的主人此時正有氣無力地看着牀邊那位,口中也要死不活地道:“我這模樣,栓門的力氣都沒有,能做什麼?就你咋呼,人也被你吵醒了。”

被他吵醒的人,正是九丫。她亦是此時才清醒過來,待不到大志離開,轉身便埋進他懷裡,“楊宇桓,閻王爺是不是不收你,我就知道你這樣的禍害沒這麼短命。”

大志嘴角狠狠地抽了起來,在楊宇桓的怒目下他不敢多待,但是還是忍不住道了句:“剛纔也不知道誰哭着嚷着說自已害的,還說什麼要醒不過來要殉情。”

這話一落,人已經跑沒了影,留下一臉驚詫的楊三公子與一臉憤然的九丫。

“我什麼時候說過殉情了?”她大喝一聲,看似便要追出去,“你給我回來。”

楊三公子哪兒肯放手,軟軟地拉着她,“阿九,你真的說了這樣的話?”

她咬着脣,“怎麼可能?”

其實是沒說過,不過念頭似乎……她不敢看他的眼,只聽到他笑了起來,“這話可不能說,想也不能想。若我真死了,你也得好好活着,也許再找不到如我一般愛惜你的,但定也能遇到一個……”

“不會。再遇不到,楊宇桓你要死了,我不會爲你殉情,我只消爲你守寡便是。所以,不要死在我前面。”她眼中無端端地泛了酸水。

楊宇桓看着心痛,重新將她拉入懷中,讓她埋在自已的懷裡,“阿九,我這病怕是一兩日緩不過來,陪我去別院住幾日吧。”

郊外山林中的楊府別院,她許久沒去了。那裡遠離塵囂,確是個讓人修身養性的地方。比起楊府時時要面對各種人,她更願意去那個“世外桃園”,於是樂滋滋地點了頭。

因爲跟着楊宇桓去別院,蓮坊的事兒暫時讓老闆娘代爲看管着,如今老闆娘爲着蓮坊,可不僅僅是因那三成利,多少因爲九丫這個“女兒”。九丫對此很是感動,琢磨着想認了這乾孃。

“你說我要是醉仙居的小姐,會不會好一些,雖然是商賈之女,可至少不是身份不明。”九丫向坐在池邊釣魚的楊宇桓詢問道。

她所說的“好一些”,無非是指楊府會不會接受自已。她確有擔心,且不會因爲楊宇桓一句“放心”而真的放下心來。他說可以與她浪跡江湖,作范蠡與西施,可是她亦要爲了他而留在他該留的地方。

魚兒已經上鉤,楊三公子這幾日心情十分好,見她悶悶,便開口道:“阿九,老闆娘對你好,你也想叫她一聲‘娘’,那認作乾孃自然是極好的。這樣的情,可千萬別摻雜其他的目的,知道嗎?至於我們的婚事,你不用操心。”

經他一言,九丫覺得自已實在淺陋,在心裡將自已罵了一番。但事實依然不會改變,她撐着頭看着他放入簍中的魚兒道:“可是我還是擔心,你到底有什麼辦法,說來我聽聽。”

“天機不可泄露。”他很有深意地道。

是了,那個讓她懷孕從而母憑子貴的辦法自然不能告訴她。他瞟了她一眼,自此次生病後,他便沒有要她。不是因爲病重,而是因爲他不能讓她知道自已病好了。

十月的別院一片風平浪靜,可是臨安城可不如這般安泰,他不能讓她回去。

九丫悶了片刻,終於不再糾結那事兒,轉眼看了眼楊宇桓。他臉上的紅斑已經全好了,那張俏臉又能迷惑萬千姑娘了,可他卻還說不舒坦,昨日郎中也來過,說還得休養。問及時間,竟說要十天半月。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她着實擔心。

“宇桓,你身上的紅斑都消退了嗎?讓我幫你看看吧。”

他一怔,生怕她看出端倪來,念頭一轉,便答道:“一看到你撥我衣裳,我就忍不住……可是如今身體未好……所以還是算了吧。”

他委屈的模樣,讓九丫頓時母性大發,如此便又被他騙了。

兩人這邊正說着,卻見大志自花徑而來。他身後領着的卻是多日不見的楊攸,而楊攸身後的,卻是一個女子,應是不到雙十年華,眉宇間卻已有着歷經滄桑的犀利。九丫一怔,剛纔還說笑的嘴角立馬沉了下來。她不喜歡這女子的長相,抑或說不喜歡對方的身份。

這個被臨安城喚作琴姬的女子正是楊攸金屋之中的那個“矯”,也是因爲她,楊攸如今索性住到了金屋之中,對此楊府早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理由是楊少夫人鄒清音難於生育。她與楊攸據說五年前便相識了,當時她是煙花巷某樓子的紅牌。據說第一眼便心儀上了楊府這大公子,雖然有着這樣的出身,卻自稱只服伺過楊攸一人。據說楊攸大婚當日,她意欲殉情,幸而被人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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