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宇桓趕到時,牢門還關着,牢裡一人一屍,沒人上前,所有的人都站得遠遠的。九丫就靠在柵欄邊,臉上有些紅疙瘩,雖然氣息很沉,卻證明還在呼吸。
“大人,你不能靠近,會傳染的,這地牢裡已經有好幾人被傳染了。”有人試圖將他拉開。
他急了,回手就掐住那人的脖子,本想說“要是她死了,你們也別想活”,可最該死的是他自己,爲了自己所謂的尊嚴,他竟然忍心將她留在牢中。他鬆開了手,依然朝着那間牢房走去。看着雙眼猩紅的他,沒人再敢勸,膽大的人也只遞上條白布示意他圍住自己的口鼻。
“阿九。”他蹲在她旁邊,喚了她一聲,伸手拂了拂她額頭被汗溺溼的髮絲,雖然有些紅斑,卻依然很漂亮。
她似乎聽見了這聲音,眼皮竟然顫了一下,但似乎已經累得睜不開。他沉住氣,沒顧得上外面人的阻止,將她抱了起來。她的身體滾燙,好似快要被點燃一般。僅僅一日,她就病成了這樣兒,他心裡像插了把刀,而且這刀還是自己親手插下去的。
地牢外,大志早已備好了馬車,見楊宇桓將口鼻用布捂了起來,又見他懷裡人的模樣,頓時嚇得全身一僵,“公子,這是……”
“還愣着幹嘛,車簾。”他沒空跟大志解釋,直到將人在車中安頓好才探出頭來繼續吩咐,“你去醫官院走一趟,請鄭太醫到楊府城外的別院。如果他不願來,那你就告訴他,如今牢中發生了鼠疫,也許不日便會散佈開。我處正有個病人,若找到治療之法得以解鼠疫之難,那醫官館館使定是他的。”
大志雖然已經是一頭的冷汗,但是還是一個抖擻絲毫不亂地出了府衙大門。
鼠疫,楊宇桓不知道自己說得準不準,但就傳染的速度來看,若非鼠疫也是極嚴重的疫情。車使向臨安城外的楊府別院,雖然已是一月天氣,但風灌進來車內還是極冷的,剛纔全身還在發汗的九丫,如今已經冷得雙脣發白。他忙解下身上的大氅,蓋在她的身上,又覺得還不夠暖和,所以靠過去將人摟在懷裡。會被傳染嗎?他想,能跟她一起承受這份罪,也是不錯的。
“阿九,對不起。”他輕喚。
懷裡的人像聽到他的聲音一般,顫着脣竟道了聲:“我不要當九丫。”
大概是因爲太過痛苦,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他心裡微酸,又將手緊了緊。
一路上,九丫都迷迷糊糊地說着胡話,什麼“不是她”,什麼“對不起”,什麼“與我無關”,接着還喊了一遍爹孃,最後竟然哭了起來。楊宇桓抽了抽嘴角,琢磨着她這幅模樣大概這輩子再難見到,於是剛纔還心懷憐憫的他,此時竟被九丫的大花臉弄得差點笑出來。這實在不太嚴肅,他忙止住,伸手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回去給你買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