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青城山大洞天密傳的煉器之術《紫鳳赤書靈微咒》,也是一門威力極爲強大的法術,你若有興趣,我可以傳授給你,不過此法得搭配《朱雀火訣》修出的太陽神火一起使用才能發揮出妙處,三昧真火要遜色許多,其他火種又要次之,你根本不曾修煉過火系法術,其實傳授給你也無大用,權當長長見識吧。”望霞仙子見張潛看的目不轉睛,一副好奇心濃重的樣子,也不見怪,如今那自紫鳳赤書靈微咒已經施展完畢,丹爐之中已經無需花費太多精力,分出心神來,與張潛說了一段繁蕪而玄妙的咒文,口吻坦然,毫無貓膩,也沒有絲毫見外,彷彿將他當作衣鉢傳人一般,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意圖將自己所知一切都傳授給他。
如今青城大洞天已經覆滅,道統遺落天下各處,她也不會死守門戶之見。
當然望霞仙子也並非心懷仁德的佈施者,如今傾力相幫,雖非圖報,但也想張潛承下她這人情,算是爲將來考慮。
見她傾囊相授,張潛心底微微有些意外,經過幾件事情的交往相處,也漸漸知曉這望霞仙子的心意,自然不會與她故作矯情而推辭對自己實力提升有絕大好處的東西,君贈桃李,報之瓊琚,而他領悟也是極快,畢竟先前已經看清了爐中那宣籙的原本模樣,心念一動,體內純陽真氣與天地中的離火之氣發生了共鳴,一道道火光自洞窟頂部的縫隙中灑下。凝聚成耀眼的金色火煞,四周山岩經受龍脈元氣滋潤。早已變成了異物,歲月都無法侵蝕,而被火煞一炙,頓時通紅。
而後張潛指尖輕顫,行成一連串的手印,正是之前望霞仙子所施展的《紫鳳赤書靈微咒》。
便見縫隙之中那些猶如陽光一樣的火煞漸漸變幻,竟也化作一個靈動的符籙,猶如鳳凰、金烏。只是身上火焰更爲熾盛,不似望霞仙子以三昧真火施展所化的靈微咒籙,帶着一種澄澈、恬靜的氣息,這些金色的火鳥真如太古兇獸一般,帶着一股焚燬萬物的狂暴氣息,陡然撲中一塊晶瑩如玉的岩石,便見無聲息無的癱軟下。彷彿石蠟一般熔化開來,成了滾滾的岩漿,這洞窟之中的這些岩石經龍脈元氣滋潤近萬年,早已成了玉髓,乃是鍾天地造化所生的奇珍。
修真界中,這麼一塊玉髓足以讓無數人打破腦袋爭。是煉製靈寶的絕佳材料,但凡這種東西,一般都非常穩定,尋常火焰根本無法融化。
而被這火煞所化的靈微咒籙一撲,卻毫無抵抗之力。
張潛亦是有些驚訝。只覺以《紫鳳赤書靈微咒》中的手法操控火煞,比之先前更加得心應手了。而且火煞有了靈性,溫度與破壞力都增加了許多。在這之前,火煞在這方面便勝過體內‘地肺毒煞氣’與‘戰火狼煙氣’兩種火系真氣,只是不知能用何種手段納入體內經脈,成爲自身神通,如今得了這《紫鳳赤書靈微咒》,兩種法術合二爲一,竟然摸索到了一絲契機,若能成功將這火煞轉化爲自身一種真氣,再與自己體內的兩種火系真氣融合,說不定火系道術便會趨近圓滿,結成火丹。
聚火訣雖然練至大成也會結成火丹,但卻是外丹,依賴天時,而且損耗自身純陽真氣,與體內結成火丹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只可惜,單憑一門《紫鳳赤書靈微咒》,還是不夠,聚火訣形成火煞乃是聚集世間一切離火之氣,太過駁雜,並不純粹,無法達到真氣品質。
“看來,還得借《朱雀火訣》一觀,才能將最後一絲缺陷補全,聽望霞仙子所說,如今這《朱雀火訣》已是落入陽神小洞天手中。”張潛心中暗忖,漸漸有了明確的目標,但是尚未決定用何種手段取得,不過這這門道術無論如何也要掌握手中,一爲自己,二則還望霞仙子的人情,他無意之間窺視到望霞仙子練功,也知她如今正處於凝聚元神的關鍵時刻,必須得凝聚五尊五行元氣化身,再以五氣朝元之法凝聚元神,才能徹底擺脫鬼道,重歸仙途,這朱雀火訣對他而言,應該至關重要。
心中考慮太多,不由走神,那敘煞所化的靈微咒籙已經將那方圓幾丈之地都燒成了流質,熱浪輻射開來,四周底面焦乾,都龜裂了。
張潛一見不妙,匆忙回神,收攝了法術。
這洞窟乃是望霞仙子修行道場,卻被自己這般荼毒,實在有些過分,神色略顯尷尬,不過心念一動,便有了對策,擡手一指,那酗形符籙猶如靈動的魚兒,在岩漿中穿梭起來,便見湯池之中青煙陣陣,玉髓融液中的雜質被淬鍊的一乾二淨,好似流動的水晶的一般,澄澈至極,若單純只是聚火成煞的手段你,絕不可能做的如此完美,火煞雖是無物不焚,可驟生驟滅,用來煉器,無法做到細緻入微,便差了許多,這《紫鳳赤書靈微咒》不愧爲是青城山大洞天傳下的煉器秘術。
“起。”張潛屈指一抓,那些玉髓融液陡然被一股抓攝之力引至空中。
而後靈微咒籙逐漸消散,數量越來越少,僅剩下三五隻鳳凰還在撲閃,一沾即逝,如同雕琢一般。
玉髓漸漸冷卻凝固,煙雲消散,顯露出了輪廓。
竟是一尊雕像,完全按照望霞仙子的模樣煉製,而且玉髓被煉雜質,猶如純淨的冰雪,有一種傲立霜雪中的冷豔,體態飄渺,也是按照望霞峰聳峙江邊的意境而來,端莊素雅,靜看江水東,少了她舉手投足之間所散發出來成熟與世故,更像是神女、仙子,驟然望。驚爲天人,美麗不可方物。便連張潛自己也滿意至極,當然只是針對自己的煉器手法,初做嘗試,能做到如此地步,已是極爲不易,若非自己神魂強大,不遜色於抽坎填離之境的修行者,恐怕不會這麼簡單。
“承蒙仙子賜法。貧道無以回報,便借花獻佛,希望能取仙子歡心。”張潛五指虛握,將那尊等若人高的雕像抓攝過來。
望霞仙子神色略有幾分古怪,既是驚訝,又是疑惑,還帶着幾分不自然。眼神飄忽,竟是不敢直視張潛雙眼,幸好身軀乃是天一神水所化,不存在氣血波動,否則此刻定然是兩頰泛紅,猶如小女兒家一般了。定了定神,目光偷偷摸摸的瞥了張潛一眼,發現對方目光之中澄澈如雨後之夜空,平靜而深邃,並無一絲淫邪、愛慾。不知是高深莫測還是心智不全,看不出此舉稍顯曖昧了嗎?不過對方既無此意。他也不會庸人自擾,除雜念,暗罵了幾聲荒唐,拂袖一揮,將那雕像接引過來,化作四五寸高,懸於掌心,由煙水籠罩,如同披上了一層薄紗,更添幾分神秘與嫵媚,仔細打量片刻,笑道:“謝謝,我很喜歡。”
張潛點了點頭,此舉無非是化解先前無意焚燬對方洞府之尷尬,倒無別的含義。
他心中已斬斷,對望霞仙子的心意僅是道友、同盟,甚至心中還帶着幾分戒備,否則也不會隱瞞自己魔宗的身份。
望霞仙子見他目光一如既往,平靜冷漠,毫無一絲情趣可言,心中浮起一絲莫名的失望,連她自己也爲察覺,心境也很快的歸於了平靜,將那雕像擺弄片刻,打入一道神識煉化,當作法寶一般便收入了袖中,而後言歸正傳,說道:“真未看出道友在火系法術上,造詣竟是如此之高,若再年輕一些真擔得起天才二字。”
“天才這名號只是年輕人才會爭了,對我而言,毫無意義,而且如今這些後生晚輩之中,也真不少天才,我與之相比,簡直不值一提。”張潛收手團袖拂身上灰塵,一副深藏功與名的模樣,真好像那種閒雲野鶴、芒鞋斗笠的閒散老道,如今也是在刻意改變自己的談吐,使得自己的氣質與如今的身份更加的貼近,不容易遭人看出破綻,當然也並非張口說瞎話,也是由心而發之言,而後道:“至於我這火系法術,也只是尋常手段而已,也仗了蒼木生靈氣的便利,木能生火。”
“道長太過謙遜了。”望霞仙子輕輕一笑,他哪能看不出張潛之前引來火煞之時,根本沒有動用蒼木生靈氣,而是憑空凝聚,能將普普通通的火系法術施展到這種層次,簡直不遜色於三昧真火了,已是化腐朽爲神奇,實在非同小可,比神通手段還要稀奇,心裡也是實實在在的佩服,而後道:“道長凝聚出來的真火,形態如陽光一般,簡直不遜色修煉《朱雀火訣》所能生成的太陽真火,而且這《紫鳳赤書靈微咒》也不簡單,道長聽我說上一遍,便能領悟,這份悟性,放眼天下也是少有。”
“謬讚了。”張潛微微一笑,說了句客氣話,不在這問題上繼續糾纏。
望霞仙子溫婉而笑,轉過身控制了一下青鳥丹爐之中的火勢,繼續煉化楊歸化的半截斷臂,沒有一絲懈怠。
而有了張潛之前那番舉動,雖是無意,但終歸能博人好感,兩人之間的關係也逐漸親近,交談漸多,煉化那半截斷臂也非一朝一夕之事,足足用了七日功夫,才徹底煉成金沙一樣的灰燼,而在此之間張潛一直寸步不離,在旁護法,其中楊歸化又有神念降臨,意圖反撲,都被輕易化解,當初在萬竹嶺中,望霞仙子尚可將他半截右臂鎮壓封印,如今身在望霞峰中,藉助龍脈元氣,又是兩人聯手,鎮壓他更是易如反掌,何況只是意念降臨,本尊龜縮於小潙山洞天之中,不敢涉世。
幾日之中也算有驚無險,趁此機會,張潛也向她請教了千年之前的那段秘聞,一直聽人提起,如今第一次知曉當年大劫全部經過,也是心神爲之動盪。
尤其是知曉人道、仙道之間的紛爭,張潛心頭更是掀起了狂瀾。
也是隱隱猜到了一些事情。那道淵之術恐怕就是人道聖賢創立的功法,以此逆天。最終達到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的地步,把持天道,萬物由心。
而且其中明卻的提到了聖人二字——是故聖人知自然之道不可違,因而制之。
根據望霞仙子所講,張潛也是知道仙道最高境界謂之真人,人道最高境界謂之聖人,而且《道淵之術》中許多道理也與人道思想如出一轍。因而得出如此結論。
如此看來,父親應該也跟人道有莫大牽連,或許便是千年之前那場大劫之後殘留下來人道修行者,卻不知其名號,不過想來也絕非尋常之輩,遺留下來的手段連元神之境的高手也對此束手無策,而且那蘇慕橙居於長安城中。跟那正一道壇恐怕也有莫大的牽連,如此一來,身份更是恐怖,自己區區螻蟻一樣的人物,竟然引得對方如此慎重對待,不知施展什麼妙法。直接遁入自己的心魔幻境之中,意圖找尋自己,那父親的身份只怕更加隆重。
只是如今牽扯的機要、隱秘甚多,否則他定會像望霞仙子描述一番,從他這裡求個結果。進而查明真相。
除此之外,還另有一點讓他不解。父親既是人道修行者,那自己爲何是半仙之體?
也不得而知,便不多想。
如今能夠求的這一絲線索,已是極爲不易,既然已求得方向,順藤摸瓜終有解開迷局的一天。只是知曉了這些,張潛也是明白,自己今後所需面對的敵人只怕更加強大,甚至與整個仙道爲敵,只要自己人道傳人的身份曝光,如今道、魔二宗,甚至是妖族,恐怕都容不得自己,人道思想太過霸道。難怪父親當年並不對自己多提半句,恐怕也是擔心自己不知輕重,將這隱秘泄露,引來殺身大禍,只等自己逐步成長,有了自保之力,一切自然會浮出水面,也是考慮的相當周全。
他如今卻在考慮另外一個問題,若父親真的以遭不測,而且是死於仙道大能之手,那自己又該如何?
這仇報還是不報?這般梗在心裡,始終是一個心魔,不除不得心安。
但要報仇有談何容易,如今道門勢力鼎盛至極,似那羅浮山三清宮中,元神地仙不知凡幾,三清宮宮主甚至是打破衆妙之門已至虛境的天仙,甚至據傳聞講,有可能還渡過了一次生滅雷劫,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不管有沒有渡過雷劫,捻滅自己都不費吹灰之力,如同螻蟻一般,而三清宮背後,更是站着天庭這等龐然大物,替天行道,主宰萬物生靈,以地祗神靈治人間秩序,依功德定業報、福德,設陰司消減凡人壽命,通過輪迴而掌控衆生來世今生之命,順者成神成仙,逆者爲牛爲馬,這等存在想要撼動談何容易,如今只要天庭一個意念降臨下來,自己恐怕便死無葬身之地,天庭幾大仙王都是渡過七八次生滅雷劫,近乎合道的恐怖人物。
“如今考慮這些實在太過遙遠,且從實際中出發,解決眼前危機再說,想多了也是毫無意義,徒增煩惱。”張潛雙眼微闔,將心頭雜念盡數斬滅。
若連海蟾子、楊歸化這兩人都無法應付,琢磨怎麼與整個仙道爲敵,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而今當務之急,是將那玲瓏塔煉製出來,增強實力。
望霞仙子將楊歸化那半截右臂煉化之後,也無任何後顧之憂了,便準備動手替他修復九宮金塔,而這幾日之中張潛不斷練習,也是將那《紫鳳赤書靈微咒》練的極爲熟練,幾乎不遜色於自己,便將玲瓏塔的煉製方法告知與他,兩人聯手自然要輕鬆許多,至於其他,並未考慮太多,似是不瞭解這玲瓏塔的煉製方法若是流入世間,不知引得多少人爲之爭搶,引起廝殺混亂也不無可能,完全不明白天之重寶不能輕易示人這個道理,不過張潛已經習慣。
這玲瓏塔煉製也是一項繁複而浩大的工程。
若是無三昧真火,以尋常火焰煉製數年,也未必能讓胚胎成型。
而今依靠巫山龍脈,倒是方便了許多,而且張潛以“聚火成煞”的手段配合“紫鳳赤書靈微咒”,也絲毫不遜色於三昧之火,如此一來,更是簡單,耗費半月時間,便將九宮金塔的殘骸全部融化,重新煉製成了一尊六棱九重的小塔,模樣比以前更加質樸了,不似原來那般,高貴、雍容,氣象森嚴,顏色也由之前的金碧輝煌、瑞氣騰騰,變成了一種近乎晦暗的顏色,就好像青銅受歲月侵蝕而失了光彩,卻多了一種極爲古老、滄桑的氣息。
塔身之上刻畫着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彷彿之內一切景色都可在其中呈現,方寸之間,卻有種浩瀚無窮的感覺。
玲瓏之意頓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