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不鹹不淡的瞥了他一眼,頗不耐煩的問道:“你能有什麼辦法?”
馮亭抓着扶手撐起身子,卻不小心牽動了胸口的傷勢,疼得他冷汗直流,面如白紙一般,也不吭一聲,陰沉沉的說道:“還請師兄將那嚴世平叫過來,此事還得讓他出手。”
許世聽他提起嚴世平三個字,頓時氣不打一出來,若非這二胖子行事不講原則,今日也不會讓那青槐道人指着鼻子斥責一通,連反駁的說辭都找不到,不過見馮亭模樣認真,還是派人傳話去了。嚴世平被青槐道人威脅,今後不准他出現在互市之中,他自然不會甘心,如今便躲在巡市監中,四處尋找關係。
不過片刻,嚴世平便趕來了,緊着一臉肥肉,都快擰出了褶子,看起來有點兇橫。
不鹹不淡的與在座幾人打過招呼,單論修爲境界,這嚴世平也與在場幾人也不相上下,而仗着天祿峰的背景,在座幾位修士也不太瞧得起這個破落戶,因此雙方都有種僵持不下的驕傲,馮亭卻似胸有成竹一般,笑眯眯的喚了一聲嚴師兄,而後道:“我此處有一計可施,讓你報仇雪恥。”
聽他這般一說,嚴世平又覺得鼻樑上劇痛難忍,心頭無比羞惱,說道:“你且道來。”
“張潛來時乘了一隻白頭翁鳥代步,如今便在城外林中放養着,師兄若將這靈禽殺了,那張潛通過靈獸牌必然有所察覺,十有八九會出城查看。”馮亭越說神色越是激動,氣色都好了許多,眼眸之中寒光逼人,豁然看像嚴世平,竟然將後者嚇了一跳,繼續道:“只要他離開互市,嚴師兄可能殺掉他?”
“殺掉他?”嚴世平心裡咯噔一下,他雖想報仇不假,卻未想過取人性命,先前也不過逞口舌之利而已,經馮亭這麼一提,卻突然有了這種心思。
馮亭前前後後遭打,而且都是大庭廣衆之下,顏面喪盡,甚至差點送命,對張潛早已恨之入骨,憤怒、仇恨的情緒比任何一個人都強烈,見嚴世平不正面回答,還以爲他是猶豫不決,怒道:“我本以爲嚴師兄是有血性的漢子,卻不料也是畏首畏尾之徒,讓人當街打臉都不敢報仇,我若有你這般修爲,張潛早就死了。”
嚴世平讓他這般冷嘲熱諷一番,心頭怒意頓時迸發,叫道:“誰說老子怕他了。”
“那好,嚴師兄便按照我說的去做。”馮亭趁熱打鐵道:“互市之外爲無人之地,嚴師兄便是殺了他無人知曉,再由我天祿峰給你作證,說你從未離開過互市,便是有人懷疑到你頭上來,也沒有證據。”
嚴世平聽他一說,腦子裡草草考慮一遍,一拍大腿,道:“便依你所言。”
他心頭也是怒恨交加,再讓這火上澆油的一番挑撥,腦子也不好使了,更是難以遏制,馮亭給他講清那白頭翁的模樣之後,便大步流星的出了巡市監,直往城外去了。直到此時馮亭臉上那同仇敵愾的怒意才漸漸消退,恢復了受傷應有的蒼白,而後扭頭與坐上幾人說道:“還望幾位師兄原諒,方纔小弟自作主張了,那番話並不代表我天祿峰的立場,只是我對他作出的承諾,忽悠人而已,算不得數的。”
許世之前看馮亭時,眼色之中多有鄙夷,此時卻漸漸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有些刮目相看,又帶着幾分厭惡,甚至還有幾分忌憚。
半晌之後纔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這嚴世平實力倒也不錯,而且家底殷實,指不定有什麼手段,對付張潛肯定是手到擒來,這點倒不必擔心,而且有此人出手,也省卻了我們許多麻煩。”
嚴世平此時怒火中燒,自然未能覺悟到自己已經被人當槍使了,離開互市之後,從懷中摸出一個精雕細琢而成的青玉令牌,以神識溝通之後,不過片刻,天際便傳出一陣穿金裂石的鷹唳,一頭渾身如鐵、翼展足有兩丈的巨型黑雕自雲中撲下,瞬息之前還只是一個黑點,一息之後,四周密林便似掀起了一陣狂風。
那黑雕落在林中,彷彿金鐵澆鑄的雙爪深深鍥入地面之中,雙翅如同利刃一般,輕輕一掃,便將四周幾處灌木從中斬斷,斷枝敗葉在風中打着旋亂飛,有種摧枯拉朽的強大,輕易便能掀起人心深處的恐懼。
這黑雕歲近百年,只差半步,便可煉化橫骨化成人身。
妖族煉化橫骨之境,乃是妖修過程中的一道分水嶺,便似修道之人的一陽生,體內生出先天真氣。
也就是說這黑雕便相當於元精密佈之境結成混沌精胎的人物,而且妖修大多天賦異稟,實力更不能以常理度之,嚴世平自身境界尚不如這黑雕,論實力更是相差甚遠,自然不可能降服這等神俊,這頭黑雕乃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遺產之一,當初也全憑此鷹才得以從鷹神峰中逃脫,一直當作保命依仗。
嚴世平一躍竄上鷹身,而後神識溝通,與之交流。
妖修只有煉化了橫骨纔可化爲人身口吐人言,然而成精之後便能產生靈智,能以神識與人交流。
這黑鷹被嚴鬆馴養了數十年,早已教過他讀書寫字,心性與常人無異,此時被嚴世平急匆匆的喚來,心中便有些不太爽快,妖族本性之中便有弱肉強食這種認知,之前受嚴鬆挾制,尚且心服口服,可後來落到嚴世平手中,便不怎麼認同這個少主,若非受那靈獸牌的控制,哪會鞍前馬後的聽他差遣。
這嚴世平以前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很少驅使這黑鷹,就算有所需求,態度也十分恭敬。
然而此時急於復仇,態度上略顯草率了一些,這黑鷹便擺起了架子,不鹹不淡的問道:“找我何事?”
一面說着,一面抖着羽毛,讓人坐不安穩。
“你別跟我擺那臭架子,小爺現在正在火頭上,快帶我去附近尋一頭白頭翁。”嚴世平怒罵道。
那黑鷹還是第一次被這般欺辱,頓時獸性大發,一聲長唳,扇動翅膀便想將這廝從身上甩下去,嚴世平本就壓抑着怒火,被這般一折騰,頓時就毛了,跳起來在黑鷹背上狠狠踩了兩腳,怒罵道:“你這扁毛畜生,以前小爺對你恭敬,是看在你跟隨過我爹的份上,給你幾分顏色,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好好,老夫自打從孃胎裡出來,就沒讓人這般欺辱過,爺今天非生撕了你不可。”
黑鷹怒不可遏,鷹唳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震得四周林木落葉紛飛,嚴世平也未料倒這扁毛畜生反應如此激烈,一個措手不及差點跌落下來,更被鷹唳之聲炸的耳心生疼,模樣狼狽至極。
“你哪裡是從孃胎裡出來的,分明就是蛋殼裡鑽出來的畜生,若非我爹當初點化,你能有今日?不好好聽小爺差遣,那小爺今天便拆了你!”嚴世平自然不會與它好言相說,將手中的青玉令牌高高舉起,那令牌之上綻放出一層迷濛的血光,這黑鷹頓覺腦中涌起一陣劇痛,顱骨都快炸裂了一般。
當初嚴鬆收服他時,便在他頭頂顱骨上留下一處禁制烙印,如今早已和骨骼融爲一體。
妖修煉化橫骨化身爲人之時,周身骨骼都會重生蛻換,但唯獨頭頂這一片顱骨不會有所改變,因此妖修哪怕是化爲人身,在摸樣上依舊保持着一些原有的特徵,同樣也意味着,除非他能修成元神捨棄爐鼎,那他便一輩子受制於頭頂的禁制烙印,只要嚴世平手中還掌控着靈獸牌,那他便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死。
黑鷹被這陣劇痛刺激的神志錯亂,精神都有些崩潰。
“你且停下,我聽你差遣便是。”黑鷹漸漸收斂了狂傲,服軟道。
“痛快些,哪會受這罪!”嚴世平怒斥一句,而後驅使黑鷹飛上雲端,與它說道:“你視力極好,在這空中比我神識還要管用,且看看這方圓百里地內,有沒有一頭白頭翁,找出來給我殺了。”
“這是犯哪門子毛病!”黑鷹在心頭腹誹一句,不知他爲何提這等莫名其妙的要求,可惜受制於人,卻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