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峽谷都似無數利刃迴旋切割,山岩簌簌剝落、潭水高速震盪,濺起細密的水花。
原本僵持的事態,隨着張潛祭煉靈獸牌這一舉動徹底被打破,黑鷹被觸及逆鱗與底線,雙方之間任何言語都顯得多餘,唯有殺了張潛,除去這個禍端,才能保證自己不再受人奴役。
而張潛也不抱有任何幻想與猜測,因爲只要一個誤判,丟掉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正面廝殺,勝算微乎其微。
因此他不管黑鷹此時出於何種目的、何種想法,雖然他已經隱隱感覺到對方並無殺人之心,但只有將其徹底鎮壓,才能讓他收起那猙獰的爪牙,使得自己不受威脅。
黑鷹一聲尖銳的長嘯,整個山谷都開始瘋狂的顫慄。
而後雙翅一卷,龐大的身軀自峽谷上空飛快降下,伴隨着一陣浩浩蕩蕩的大風,深潭之中的血水翻起了浪花,好像沸騰了一般,濃烈的血腥氣揮發的更是迅速,整座山谷都充斥着這種味道,黑鷹降落帶峽谷深潭之上,受狹隘的地形拘束,行動明顯遲緩了許多,但振翅之間,仍然力量充沛,挾裹着大量的風雨。
嚇!
黑鷹在深潭之上懸浮着,雙翅在極小的幅度中高速震顫,使得周身被一道道上升的氣流拖住,身形近乎靜止,看起來極爲的詭異,他目光掃過崖壁下那些崎嶇的洞穴走廊,發現了一個高速飛掠的人影。
一聲穿金裂石的尖嘯!
黑鷹雙翅猛然張開,他周身環繞的風雨一瞬間膨脹開!
一個巨大的風團在他雙翅之間陡然成型,而後朝着那目光鎖定之處的人影激射而去,頓時峽谷之中風雷之聲大作,那罡風形成的風團雖不如嚴世平施法凝聚的那一道水龍捲聲勢驚人,然而論破壞力卻猶有過之。
風團瞬息掠過峽谷中間的空白之地,在犬牙交錯的亂石之中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一路途徑之處,所有頑石都被罡風絞碎。
張潛心如止水,速度卻是快到了極點,然而相比那巽風之力凝成的風團漩渦,速度仍然慢了一些,而且黑鷹在施法之前便進行了精準的預判,將那一絲誤差縮小的微乎其微,若依次速度前行,那邊只有一個下場結局,便是被這風團漩渦吞噬進去,然而他依舊未做停留,只是指尖飛快的變換,似在施法。
便在那風團據他不足五丈之遠時,一道火舌自虛空中騰起,而後一生二、二生三,轉瞬間便成了一片火海,濺起的岩石落入其中,直接碎成石灰,恐怖的高溫將那一片空間都炙成一無所有的真空。
風雖無形,但卻不是無質。
若是無質,又豈能傷人?
然而這一片火雲,卻是將這方圓數丈之內都燒成了真空,空無一物。
巽風之力一入其中,便滯留下來。
隨後洶涌而來的氣流便將這一片虛無之地填滿,而後將離火之氣吹散,繚亂的火舌一下子散做大片的赤色火焰,從虛空中墜落,就像是蘆葦燃燒過後的灰燼,看似壯觀,卻連地上溼潤的草莖也燒不燃。
離火之氣一散,真火便化作世間凡火,對修道之人而言,再無多少威脅。
這一拼自然是張潛落了下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張潛如今不過元精聚合之境,或許神識強度可以媲美結成混沌精胎的修士,但侷限於境界實力,戰鬥力還是不可能與黑鷹這種只差半步便可得道化形的精怪相提並論,何況之前分心祭煉靈獸牌,也根本未盡全力,若佔了優勢,那才奇怪。
或許拼命之下,不顧氣海崩壞、元精損耗這些後果,也能拼個旗鼓相當,不過如今卻是不值。
他更多的心思卻是放在祭煉那靈獸牌上,只需將此物祭煉成功,那黑鷹便是神通滔天,也奈何不得自己了,所以他現在只需拖住時間,犯不着跟他拼命,那火雲阻止風團漩渦片刻已是足夠,而後一道道兇狠的罡風自熾熱的真空中涌出,彷彿宣泄的刀槍劍戟,可惜只與他擦身而過,在身後三尺之地落下。
千年侵蝕而形成的巖壁,在這罡風的衝擊下,轟然炸裂。
蘊含着巨大力量的碎石、氣流狠狠的擊打在張潛的後背,卻無法撼動他的身形,反而藉着這股力量,他遊躥的速度又憑空快了三分,整個人穿過一片林立亂石,消失在了黑鷹的視線中。
“嚇!”又是一陣穿金裂石的尖嘯。
山谷中碎石如雨,只是這憤怒的嘶聲之中更多了幾分無奈,天靈蓋上傳來的劇痛逾漸深重,他未能明白張潛爲何可以在如此緊迫的時間內便將靈獸牌祭煉成功,便是由自己去做,也未必能做的更好,但是交手之間,他已經摸清了張潛的根底,對方實力較自己相差甚遠,與那嚴世平相比,或許強些,但也強的有限。
不過如今大勢已去,他也沒心思在想爲什麼了,哪怕問出個子醜寅卯來,也無法改變已成定局的現實。
黑鷹緩緩收攝氣勢,雙翅震顫的速度也逐漸貼近平常,龐大的身軀在湖面上輕輕一掠,便飛過數十丈的距離,在岸邊落下,仍舊秉持着本性中那絲孤傲,明知性命盡數落於別人手中,也不見低頭求饒,反道撩起怒意:“張潛,你莫以爲煉化了這靈獸牌,老夫便受制於你,勸你莫不知好歹,將靈獸牌歸還來!”
“想讓我歸還靈獸牌,也不是不可以”張潛從遮掩之處現身,瞥了黑鷹一眼,並未理會他那自壯聲威之言,兀自說道:“不過卻不是現在,你若好好聽我差遣,等我修出先天真氣之日,便放你離去。”
“人心難測,我豈能信你?今日說等你修成先天真氣之日,來日又扯一個藉口,等你修成金丹大道,老夫豈不是一輩子受你奴役?我與這嚴世平無半分情誼,你殺了他我也不管,只要你將這靈獸牌還我,我自不與你爲難,若你不肯,強硬起來,不見得你有好處。”黑鷹目光陰沉,言語之中頗有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之意。
張潛自來天祿峰互市,便屢次遭人構陷、爲難,心中十分煩躁,殺心已起,根本不將他這威脅之辭放在眼裡,乾笑道:“你若想死,便跟我動手,也休怪我不講道理,這靈獸牌在我手中,斷你生死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倒要看看你讓我怎麼討不到好處,再說此事因果,我不殺這嚴世平,你如今依舊受其奴役,我將這靈獸牌從他手中奪走,也是助你解脫,你非但不懂知恩圖報,反而與我胡攪蠻纏。”
這黑鷹如今若爲它所用,自然是極大助力,若是不肯,強求也無意義,不如殺了乾淨。
張潛可不管這靈禽如何珍貴,也不管他修行如何不易。
與嚴世平合謀構陷自己,便有了殺他的道理,知恩不報,反而出言相逼,又是存心求死。
黑鷹通人性,自以爲那般相逼會使得張潛妥協,卻未料到對方心頭根本沒有絲毫恐懼,視他威脅如若無物,態度逾漸強硬,而且不似虛張聲勢,他心頭十分相信這點,只要自己敢動手,他會毫不遲疑的催動自己天靈蓋上的禁制殺死自己,便似他一句話不說不問,直接踩死嚴世平那般果斷、乾淨。
他心頭漸漸生出一絲恐懼,從神色中流露出來,然而對方神情依舊冷漠的不近人情。
不因自己的威脅而動怒,也不因自己的退讓而竊喜。
“我便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你是今後願聽我差遣,還是今日跟嚴世平一般下場?”張潛問道。
黑鷹沉默半晌,竭力隱藏着自己心頭的恐懼,直視張潛的雙眼,說道:“希望你能信守承諾。”
“我言出必行,懶得行那詭詐之道!”張潛未去多說,也不想在他身上多做糾纏,而後問道:“嚴世平虐殺我這白頭翁鳥,是想引我上鉤,然後殺我?”
“是。”黑鷹冷冰冰的回答一句。
張潛只管結果,卻並不在乎他的語氣態度,繼續問道:“此事還有誰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