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竟然要借我之手去阻攔牛頭鬼將?”
張潛以這種居高臨下口吻與他說話,無生子心裡其實有些不喜,但聽他所說內容之後,卻無暇理會請回情緒上的反感,心裡明顯出現一種的強烈的緊張。
他並不怕死,就算是屈辱的死亡他也毫不在乎,在離開小潙山洞天之前,他便得了掌門以及黃泉魔尊的囑託,此次冒着這麼大的風險究竟是來幹什麼的,他再清楚不過,也知道這件事情蘊含着多大的風險,很有可能會因此丟掉性命,但爲了魔宗道統能夠平穩的延續下去,犧牲自己一人之性命也是值得的,可如果真像張潛所言那般,這陽山小洞天要借他之力阻攔牛頭鬼將,那不僅他之前努力會功虧一簣,甚至妖族對魔宗的看法就此惡化,這卻是他無法接受的??。
“否則陽山小洞天費盡萬難將你煉成傀儡是爲什麼?”張潛微微一笑。
看無生子這番反映,他已知自己先前的猜測並無差錯,這小潙山洞天十有八九與妖族達成了某種協定。
而陽山小洞天奸計一旦得逞,不僅取得了戰術上的勝利,不折損自身實力便阻撓了牛頭鬼將的行動,更是取得了戰略上的勝利,破壞了魔宗與妖族之間辛苦營造起來的關係,起到了分化的作用,這正是無生子擔心、緊張的原因所在。
“就絕對不行!”無生子低聲自言自語道,而後狠狠咆哮一聲:“好,你說什麼我便做什麼,只要你能解救我。”
“什麼不行。”張潛故意裝着糊塗,而後調侃道:“這牛頭鬼將被妖族大聖元神控制,意圖破壞上古封印,釋放出九尾天狐,引起天下動盪。對道門、魔宗以及世間芸芸衆生,都是一場巨大的災難,你若能夠阻止,那便是天大的功德,雖死猶榮啊,說不定還會就此緩和魔宗、道門之間的矛盾。”
“你懂什麼!”無生子一聽張潛這話,就知道這傢伙還沒看清楚局勢,仍把魔宗看作與道門互不待見的兩兄弟,斥道:“如今道門勢力一家獨大,企圖掃除一切異己。妖族這最後一點血脈一旦被掃除,我魔宗就會步其後塵,我們現在的關係是脣亡齒寒。”
“這麼說,魔宗如今真的和妖族達成某種協定了。”張潛話鋒一轉,語氣從玩味變成了認真,目光如炬,有種洞悉一切的感覺。
“你怎麼知道?”無生子流露出一種強烈的震驚,他不知道張潛區區一個外門弟子如何知道這等機密的事情,雖說他這個‘外門弟子’的身份值得揣摩。不是十分單純,但魔宗與妖族達成協定一事,小潙山上上下下知情者不過五指之數,除了三大魔尊、掌門還有他本人。畢竟這層關係一旦揭開,就會撕破魔宗與道門之間僅剩的一絲臉面,迎來的將會是全面開戰,而小潙山還沒做好準備。可這個被小潙山高層視作秘密的事情卻被張潛一口道破,怎能讓他不驚!
他下意識的就這麼問了,話一出口才發覺不對勁。看着張潛那古怪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被他詐了。
“誰告訴你有這回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小潙山怎麼可能與妖族達成協定!”無生子大聲辯解道,只是如今一切狡辯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看你幫牛頭鬼將幫的挺盡心盡力的嘛,你別說是爲了門下幾個弟子復仇,才一路追殺至此,我小潙山掌門也是挺英明睿智的一人,怎麼會出這種昏招?爲了幾個守山弟子,就搭上兩位人仙?就說你報仇,找牛頭鬼將麻煩便是了,跟陽山小洞天的人起什麼衝突,而且還是在實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之下,你說我該認爲你腦子有病還是另有所圖?而且不是你們這橫插一手,牛頭鬼將當初怎麼可能逃出重圍。”張潛開門見山的挑出了無生子行動之中的所有破綻,駁的他啞口無言,隨即態度稍有轉變,說道:“不過你放心,我好歹也算是小潙山弟子,不會做對宗門不利的事情,脣亡齒寒這個道理放在我這裡也同樣說得通。”
無生子被張潛說穿心事,震驚無比,最後這番話終是讓他心安了一些。
“好,廢話不多說,我與你說說接下來你需要做什麼。”張潛至此也是徹底明白了小潙山洞天在此時上的一個態度,無生子的反映已經作出了確切的回答,心頭更加安定,也是稍稍表明了自己的一個態度,不至於因爲自己身份的變化而與小潙山反目成仇,“這陰陽真罡雷雲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完全消除的,至少要十天時間,而在這十天之中你的意識可能會逐步清醒,甚至到了某種程度,那傀儡印記對你而言也形同虛設,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私自破壞印記。”
“爲什麼?”無生子皺了皺眉,按照張潛消除雷雲的速度,最多三天他就有能力衝擊傀儡印記,奪回自身一部分控制權,耽擱下去讓他覺得有些夜長夢多。
“我救你是出於同門情義,但總不能因小失大,壞我正事,所以我要製造一樁意外,讓你脫困看起來跟我毫無關係,而這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張潛也不與他隱瞞什麼,如今兩人在立場上完全相同,都想助牛頭鬼將脫困,直接講清緣由:“我如今僞造了一重身份,是道門一位散修,並且費盡千辛萬苦取得了陽山小洞天的信任,成了陽山小洞天一位客卿長老,憑藉這層身份,我可以輕易的進入十萬大山之中,並且幫助牛頭鬼將脫困,如果因爲救你,而使得我這層身份敗露,不僅會給我招來殺身之禍,而且計劃破滅,對我、對整個小潙山洞天都非好事,如果需要這種代價,我情願不救你,大局重於一切。”
無生子聽聞這番話,並沒有動怒,雖說張潛將他的性命看的很輕。但這番話卻讓他對張潛產生了新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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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有一種志同道合的感覺,之前那種排斥、抵制的情緒淡化了許多。
張潛懶得去猜他的思維轉化,繼續說道:“而且不將你體內的陰陽真罡雷雲驅除乾淨,你實力也無法全部恢復,這麼就算你能暫時脫困,也逃不出這天羅地網,還是死路一條,希望你能慎重考慮我所說的這些,如果你要一意孤行,不聽我安排。我只有不顧同門情義將你抹殺了。”
“我無生子不是貪生怕死之人,若我只顧個人死活,便不會有蜀州之行,你放心便是,一切以大局爲重,我聽你安排。”無生子乾淨利落的說道。
“好,由於你自我意識被陰陽真罡雷雲壓制,所以你如今身體處於假死狀態,爲了保證你的力量不會流失。每天都會有人替你疏導經脈,促使金丹元氣運轉周天,也就是說你身體之中發生的一切變化,都瞞不過兩人。你的繼續裝,不能讓兩人看出你有任何清醒的跡象。”張潛說道。
“就是裝睡着,這個簡單。”無生子沒有任何抗拒。
雖說讓兩人在自己體內瞎搞一通,對於堂堂金丹人仙。簡直一種侮辱,但不是張潛,他如今還是一具任人支配的行屍走肉。
“嗯。至於何時需要你做什麼,我自會用神識與你溝通,我目前也沒譜,需要等待一個時機。”張潛語氣逐漸平靜,具體什麼時機,他也沒個數。
這話剛一說完,便聽的營帳之外用動靜傳來,匆忙將‘明堂穴’中的陰陽真罡雷雲釋放出來,重新填入無生子的紫府之中,將先前撕開的那個缺口堵了起來,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但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雷雲已經被分割成了兩個部分,而後將收攝了神識,將封印無生子那快方形水晶往儲物戒裡一扔,便起身走出了幕後,便見青庭道人正跟玄機道人面前唯唯諾諾的倒着歉:“打擾玄機師姐雅興,實在抱歉,我找我家長老的確有要事相商。”
張潛手正放在簾子上,有些費解的看着眼前兩人。
這青庭道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怎麼那麼古怪,好似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故才顯得有些心虛,老是偷偷瞥自己。
這玄機道人怎麼看起來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也沒做什麼虧心事啊。
張潛目光一掃,便看見桌案上那幅自己給她的地圖,如今正倒扣在那,營帳吹進來的冷風那麼一掀,就能看見上面的內容,想必是這青庭道人來的太突然,而她制定計劃太過投入,反映上也慢了一拍,以至於沒來得及收起,她原來是爲這事緊張啊,她這一緊張不要緊,反正青庭道人也沒注意到桌上那一張紙,而且就算讓他看見了,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可這一緊張,能不讓人想歪麼?自己還是從幕後出來的,商量正事就商量正室,跑人睡覺就寢的地方幹什麼?
“找我什麼事。”張潛懶得與他解釋,自己都從幕後出來了,只能越描越黑。
青庭道人訕訕一笑,不知自己是不是撞破了張潛的好事,有些心虛,畢竟此行生死都繫於他一人之手,若因這事嫉恨上自己,那可就慘了。
不過也是打心眼裡佩服起自家這位長老了,這可是玄機道人啊,蜀州修真界中出了名冰山美人、天之嬌女啊,就被這麼輕而易舉的拿下了?簡直太有手段了!
“沒事,長老您若是忙,我待會再來。”青庭道人點頭哈腰,行事頗有眼色,見情況不對,便準備開溜。
“你給我回來,有什麼事直說。”張潛冷着臉呵斥一聲。
青庭道人吞了口唾沫,囁嚅道:“不就是道主給我和青山安排那苦差事嘛,這不是時辰差不多了麼?”
張潛手一揮,將封印無生子的方形水晶直接扔了過去,而後揮手讓他退下。
見青庭道人出去了,玄機道人這才常常吁了一口氣,匆忙將桌子上的地圖摺疊收好,納入了微塵洞天之中。
“何時你變得這麼大意了,有人進來了你都不知道。”張潛微微皺眉,幸虧自己突然從幕後出現,吸引了青庭道人的注意力,沒有讓他發現桌上的東西,否則還真有些麻煩。
玄機道人想起青庭道人那手足無措、做賊心虛的樣子。也知他心裡產生了什麼樣的誤會,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有趣,皺着鼻子衝張潛一笑,有些責怪,又有些像是在拌鬼臉,說道:“還不是因爲你,你在我旁邊呆着,還需要我留意提防什麼啊,誰知你這麼不負責任。竟然跑到後面休息去了。”
張潛一陣無語,難道我在你身邊,便有責任替你操心?你的事何時成我的事。
但也不想與她爭辯,無奈道:“好好,怪我沒替你留神,你考慮好行進路線了嗎?”
“喏,你看,從這走行嗎。”玄機道人又不厭其煩的將剛收好的地圖取了出來,在桌上攤開。指尖在上面畫出一條路線來。
張潛一看,到沒什麼大問題。
她所選取的那條行進路線,極爲巧妙的避開了十萬大山之中最爲兇險的幾處地方,若不出現什麼意外。傷亡會減低到一個極爲輕微的地步,也沒提什麼反對意見,便將這條行進路線敲定了下來,隨即離開了玄機道人的營帳。免得青庭、青山兩人又跟那胡思亂想,如今他只想將與玄機道人的關係保持着利益合作之上,有其他牽連並非好事。所以也不想讓二人口中冒出什麼不好的傳言,回到‘人皇戰車’停靠之地,便聽到青庭道人正在眉飛色舞的講述先前所看到的一切。
“你知道我剛去找太上道人看見了什麼?”
“你看見了什麼?”青山道人好奇心濃重,立即從入定的狀態下脫離出來。
“咱那位長老,可真是厲害啊,竟然成了玄機道人的入幕之賓,我剛進去的時候,她兩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投入了,竟然沒發現我來了,我也沒想太多,就這麼闖進去,你沒見玄機道人那反映,以前就一冰疙瘩,對誰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可剛纔那張臉,臊的白裡透紅,真叫一個好看,然後便看見咱家長老從人‘閨房’裡鑽出來了,要說咱這長老不愧是活了百多年的人精,這事被我撞破,還面不改色,當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你怎麼說?”青庭道人說的唾沫橫飛。
“厲害!佩服啊!”青山道人拍着大腿叫道,不由舔了舔嘴脣,又跟後面添了一句:“還有羨慕!”
“羨慕?要不要我跟玄機道人說說,也讓你做一回‘入幕之賓’。”一陣陰森森的聲音突然從車廂外傳來,彷彿那口氣都能抖落幾斤冰渣子下來。
青山道人跟見了鬼似得跳起來,匆忙將車門一掀,只見張潛正站在門口,目光冰冷,跟噬人的兇獸一般,不帶一點暖意。
“不敢,我就說說,長老的女人我怎敢染指。”青山道人有些不知死活的說道,急得青庭道人一個勁的給他遞眼色。
張潛沒空搭理他,目光轉向車廂角落裡裝‘隱形’的青庭道人,冷冰冰的睨了他一眼,而後說道:“如今我們有峨眉山小洞天的人在前面的開路,一路上才如此順利,沒有遇見任何麻煩,若因你嚼舌根子而讓玄機道人翻臉,不願與我們同行,我便讓你在前面探路。”
他並沒有多費脣舌辯解什麼,只是將這話說的足夠功利,不帶一點人情,青庭道人一聽這話,頓時明白了,的確是自己想多了,也不敢接話。
張潛真讓他前面探路,他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揮霍的。
“你不是說要替無生子疏導經脈嗎,還愣着幹嘛?天一亮就要行動,還有多少時間供你們浪費。”張潛呵斥一聲,將呆若木雞的兩人從魂不附體的狀態之下驚醒過來,而後一步踏上車轅,便閉目休息起來,也懶得再理會兩人。青庭道人與青山道人面面相覷,他兩人好歹也算陽山小洞天的核心弟子,地位何等尊貴,平日裡各位府君對他二人也留三分情面,從未被人這般呼來喝去過,可偏偏在張潛面前提不起一點脾氣,對其只有一種心有餘悸的感覺。
兩人大氣不敢喘,生怕打擾到張潛入定調息,開始給無生子經脈之中灌注純陽元氣,而後引導他體內的金丹元氣緩緩運轉周天。
整個過程並不輕鬆容易,兩人合力,亦是累得氣喘如牛,額上大汗淋漓。
張潛雙眼半開半闔,看似在入定調息,實則在暗中觀察兩人的神情反映,除了吃力,沒有發現任何多餘的情緒,顯然是沒有發現無生子體內發生的變話,讓他稍稍安心,這無生子也聽從了自己的安排,沒有出現任何紕漏,一切都算還順利,只需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夜無話,青庭道人與青山道也是忙活了大半夜,清晨出發時已跟水裡撈出的一樣,只能蜷縮在‘人皇戰車’之中休息。一行人沿着玄機道人制定的路線行進,也是有驚無險,張潛在其庇護之下,更是安穩。
每天替無生子消除一些紫府之中的雷雲,八九日之後,他的自我意識已經全部甦醒,只差破去傀儡印記,便可奪回身體的控制權,重新獲得力量。
這對他而言,並沒有任何困難,而且憑藉他原有的實力,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掌控局勢,但他依舊信守承諾,聽從着張潛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