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她統統記下了!
“顧醫生?”
身後傳來溫潤如玉的聲音,今夏回頭,肖黎川一臉淡淡的笑意,在看到她通紅的眼睛時,表情變了。
肖黎川走過來攙扶住身體不穩的今夏,“你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哭?發生什麼事了?”
今夏擡眸,無精打采地笑了笑,然後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肖黎川,緩緩啓脣,“肖醫生,你給我說說人的悲傷會經歷幾個階段?你看我現在正處於哪個階段?”
肖黎川皺眉,雖然不懂她的意圖,但還是老老實實說了,“根據hkubler—rose的理論,在彌留之際,或者面臨巨大的損失時,我們的悲傷會經歷明顯的五個階段。首先是否認,因爲損失無法想象,然後對所有人感到憤怒,恨自己的無能爲力,接着是交涉,祈禱,我們傾其所有,甚至出賣靈魂,只爲換取哪怕多一天時間,當交涉失敗,憤怒難以控制,我們消沉,絕望,直到最後不得不承認我們無能爲力,直到接受事實。”肖黎川仔仔細細的看着她,“顧醫生,你前一刻哭得那麼兇,這一刻卻又這麼冷靜,我很爲你擔心。你現在正處在第二步和第三步之間。”
今夏笑他的客觀和理智,“不久前我還和你一樣理智,可現在,我已經是人不人鬼不鬼了。你說,如果一個人被騙了五年,你覺得那個人在知道真相後會怎麼辦?”
肖黎川奇怪地看着她,“因人而異.有的會對所有人進行報復,有的卻冷靜自持,壓抑內心的躁動,不是不恨,只是恨得比一般人綿長。不過無論是哪種,我都希望那個被騙的人放下恨意,因爲恨到最後受傷害最大的還是自己。”
今夏知道像肖黎川這麼聰明的人肯定從她身上看出苗頭來了,她也知道他在迂迴婉轉的勸自己,“謝謝你能夠陪我說會兒話,不然我很可能會走火入魔。”
肖黎川拍拍她的肩,“你孩子的事我都知道了,盡力而爲即可,萬事不能太過強求。小天值得你這麼心疼他,今夏,你要好好的。”
今夏擡頭看着蒼白陰暗的房頂,只覺得今天經歷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個太長的夢。她深呼吸數十次,看了看被指甲刺破的掌心,血肉被汗熬得很痛,痛就好,代表她還活着。
她去衛生間整理了近日來萎靡不振的容顏。出了電梯左拐,傅冷琛如神祗一般的側影浮上她顫抖的視界。他對她而言變得很陌生,同牀共枕了五年的夫妻,到頭來不過是一個騙局。
其實她很不明白,如果當時傅冷琛和她好好說明文清歌等的病情,她難道還會鐵石心腸不給嗎?傅冷琛這樣的人,終究沒辦法信任別人吧。
“阿琛。”今夏很想吐。
傅冷琛轉過頭,黑眸裡隱着疲憊,不疲憊纔怪呢,他肯定在處心積慮思考着怎麼把小天的腎偷到文清歌身體裡吧!
“你怎麼到處亂跑?好好休息一下,器官共享網絡一有消息,我會及時通知你的.傅冷琛語帶關懷。
今夏心裡哧哧冷笑,只怕到時候等來的不是器官,而是小天的屍體吧!
她虛無縹緲地看着他,“阿琛,我很難過,難過得快要死掉。”
傅冷琛一愣,因爲站得太久而緊繃的腿緩慢的移動着,走過來把今夏一把摟入懷中,“夏夏,說實話我心裡也沒底。我沒辦法跟你保證小天會化險爲夷。”
今夏聞着他剛烈的氣息,五年裡日日夜夜她最熟悉的味道,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知道,我只是束手無策了,是不是就這麼讓他安安靜靜的走更好呢?”
感覺到他的身形一僵,今夏又是一陣冷笑,“阿琛,我不想你也有事。聽我的話,去我的休息室睡一會好嗎?”
傅冷琛爲難的看着玻璃門裡的樑建東,“可是……”
“樑建東半昏迷半醒的,能有什麼事兒?若是小天沒了,你再沒了,你讓我怎麼活?”沒有人知道今夏是以怎樣的一種心情來說這番話的,也許就連她都開始厭棄自己的言不由衷,可是她不能當面揭穿,至少現在不能。
傅冷琛感受着她溫婉綿柔的嬌軀,聞着她清晰的體香,竟有些心神盪漾,他暗暗責怪自己,但從小天住院之後他們就再沒……可現在不是想時候!
今夏拉住他就跑,休息室的門一關,她就貼到他漸漸緊繃的胸膛上,聽着他濃厚的喘息,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傅冷琛放下警棒和配槍,捧起她的臉把頭湊過去,就在脣齒相觸的那一刻,今夏的喉嚨突然一梗,她迅速推開她跑到垃圾桶面前,彎身一陣乾嘔。
“你怎麼了?”傅冷琛蹙眉。
“可能是腸胃感冒了吧。”天知道她反胃是因爲什麼。
傅冷琛心疼地拉起她,給她漱口,輕輕地環緊她,“叫你注意自己的身體,怎麼就是不聽呢?”
今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目光空洞,“對不起。”
最終,美人計還是沒能成功實施,今夏悲哀地發現她已經沒辦法平和的接近他了,他一碰她,她就止不住的想嘔吐。
傅冷琛抱着她躺到牀上,很快陷入了沉睡,今夏一直屏息靜待,他在特種部隊呆過,那裡出來的人都很變態,睡覺警覺,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等了四十分鐘,時間接近凌晨三點,她的手放在傅冷琛的脖子底下,她一點一點的往枕頭裡伸過去,掏出一個針管,再慢慢地把手放回去,針頭對準傅冷琛的脖子,她覺得心都快跳出來了,緊緊盯住他的面部,然後手下力,猛地一紮,針頭刺入他的脖子。
還沒來得及按下去,傅冷琛倏地睜開眼睛,眼神清明,好像他根本就沒睡着一樣,今夏被他盯得犯怵,手下加力,傅冷琛猛的一彈,修長的大手用力覆蓋住她的手,直到針管被他扭斷,今夏以爲自己死定了,可慢慢地他的身體就軟了,盯着她的眼睛也開始閉合。
她長嘆一口氣,捂住過快跳動的心,翻身下牀,最後看了一眼牀上的他,穿好衣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