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物那樣分配,姚滿屯心裡也有些不帶勁兒,想到三閨女跟着跑了兩趟,又被喝斥又被嫌棄,卻只分了幾隻野兔子,委屈又不敢言的目光,讓他心疼。又想姚滿倉理所當然的架勢,心裡憋悶又發寒。可是王玉花卻不理解他,還吵吵鬧鬧,甩他臉子。更是讓他心裡兩面難受。
“滿屯!剛聽你們打獵打到了一頭鹿,本該高興的事兒,咋跟嫂子吵起來了?”林鳳娥一臉擔憂的過來,壓低了兩分聲音。
“沒有!”姚滿屯看了她一眼,直接否認了。
林鳳娥臉色僵了一瞬,又皺着眉道,“嫂子是不是嫌分的不公?”見姚滿屯看過來,忙溫聲勸道,“你別生嫂子的氣,她畢竟跟爹孃一塊過活,自然是一家子親近。突然又出來到婆家過日子,自然不適應。你再不多向着她些,她嘴上說的利索,心裡指不定咋難受呢!你快回去勸勸她,當媳婦的,難免要吃些虧。”
姚滿屯抿着嘴心裡好受了不少,他也是知道王玉花心直口快,跟林鳳娥道謝,快步回了家。
林鳳娥所有所思的看着姚滿屯的背影,又看看苗氏家的方向,轉身也回了家。
姚若溪也正低聲的勸王玉花,“娘這時候不能埋怨爹偏心,不能責怪爹的心不在咱家上。你是他媳婦,我們是他閨女,他就算再偏親爹媽,咱們跟他的關係也是最近的,他心裡有咱們娘幾個。你要是跟爹鬧,就會讓他難做,本來對老宅寒心,偏向咱們這,也會被你鬧的再偏老宅那邊去。你要是想要鹿,改天我們再去打就是了。”
王玉花面上不服,可是經過這半年來的事兒,心裡已經對三閨女越來越信服了,抿着嘴沉着臉哼鼻子,“那鹿能是說打就打的?你以爲都跟吃飯喝水一樣容易啊!”
大門推開,姚滿屯進了門,姚若霞忙給王玉花使個眼色。
王玉花看看大閨女,又看看姚若溪,壓着心裡的不滿和怨憤站起來看着姚滿屯,吭哧了下,“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鬧,就是覺得…太不公平,一時心裡氣憤……”跟姚滿屯道歉,她是從來沒有過的,最多不過說說軟話。頓時不自在的臉色發紅。
姚滿屯臉上驚愕的表情不是假的,頓時心裡一熱,又看看幾個閨女,伸手抱起了小四,歉疚道,“那鹿有兩百多斤,再加上鹿茸,咱家也能分些錢的。後頭咱再打,你想去,也可以跟着去。”只要不進深林處,應是也沒有大危險的。
王玉花聽自己也能跟着上山去打獵,心裡又新奇又覺得開心的。又聽姚滿屯說那話,自家去,那就是打了只她們家的,沒有老宅那邊的份兒,心裡的氣性頓時消了一大半。
她一向氣性來的快,去的也快,說通之後,就拿着兔子讓趕緊剝了皮,“明兒個把兔子肉也賣掉,多換倆錢。”
“要不…這兔子留着咱自家吃吧!”姚滿屯想到老宅和姚富貴那走的兔子肯定要吃了的,沒得她們家還捨不得吃。
“都吃了哪行,這四隻兔子也好多肉的,能賣個幾百文錢的。”王玉花猶豫着,想吃又想賣錢。
“都吃了吧!明兒個再給三王嶺送兩隻去。”姚滿屯想了下,決定都吃了,一頓吃不完,可以兩頓吃。天涼了,東西也能放了。
王玉花聽的心下更是滿意,想着給大姐王金花也送些肉,就把一隻兔子劈成兩片,說給王金花送去。
“我去送!”姚若萍忙接了兔子肉,跑腿兒去了。
等回來,王金花給用袋子裝了些紅薯來家。
晚飯王玉花炒了半隻兔子肉,煮了紅薯粥,早早的睡下了。
次一天起來,王玉花面色含春,叫了姚若霞幾個起來,拾掇做飯。
飯還沒吃完,姚富貴已經迫不及待的過來叫姚滿屯,因爲他上次跟着去賣酸豆角,覺得姚滿屯跟那些酒樓有來往,還往藥鋪賣了一罈子酸豆角,那鹿肉賣到酒樓,鹿茸賣到藥鋪,肯定比他們貿貿然過去能多賣些銀子。
王玉花也跟着姚滿屯過來老宅,她看到鹿還是完整的,抿了下嘴,沒有多說話。
林鳳娥看着王玉花和姚滿屯的面色和氣氛,不由的眉頭微蹙。
那邊姚滿倉已經借來了姚滿堂家的牛車,三兄弟一塊,姚滿堂也要跟着去,姚富貴剛想推拒,姚滿倉就道,“堂哥就別麻煩了,我們兄弟過去就足夠了,去人多了又沒用!”
這麼直白的話說姚滿堂去了沒用,讓他臉色霎時難看了下來。
姚滿倉卻不以爲意,怕姚滿堂跟着去佔便宜。
姚滿屯皺眉,姚富貴忙跟姚滿堂道,“堂哥!下回打獵,咱兄弟一塊啊!”反正偷偷去,不叫你也不知道。好話說出來又不要錢。
姚滿堂臉色這纔好看了些。
王玉花則是拾掇了籃子,拿着兩隻野兔子肉,又撈了些自家吃的酸豆角。姚若萍鬧着也要去,王玉花就帶她去了三王嶺送兔子肉。
快晌午的時候王玉花回來,問了姚滿屯還沒回來,就做了飯,娘幾個吃了。
一直快下晌的時候,姚滿屯三人才回來,姚滿倉一身酒氣,臉色還有些發紅,很是興奮的樣子。
王玉花急忙趕過去,問賣了多少銀子,分了錢沒有。
“銀子已經分過了,爹的那一份大哥拿着的,我們就先回去了。”姚滿屯跟姚正中和苗氏招呼了一聲,就示意王玉花回家去。這會賣錢他多了個心眼,讓範掌櫃給錢的時候分成了四份,他直接拿了一份。到了藥鋪,也同樣的,所以自家的那一份,他已經揣着了。
許氏着急的拉着姚富貴,詢問的樣子看着他,想知道賣了多少錢。
那邊毛氏和苗氏也很是急切,看姚滿屯和王玉花走了,許氏也急忙忙拉着姚富貴回家去了,毛氏上來就從姚滿倉懷裡拿了錢袋子。
苗氏伸手接了錢袋子過去,問姚滿倉,“總共賣了多少錢?分成四份是咋分的?你拿着錢就吃酒了?”
毛氏又急又氣,恨不得伸手把錢袋子搶過來。
姚滿倉坐下,喊姚春燕,“給我倒碗茶去!”見她聽話的去倒茶,這纔打個酒嗝對苗氏道,“酒是那掌櫃請的,沒花錢。鹿肉總共賣了五十四兩銀子零六百文錢。當場那掌櫃的就幫着分成了四份,一份十三兩六百多少文錢來着。那鹿茸賣了三十三兩,一份是八兩二百五。老二和老三的都拿走了,剩下所有的錢都在這了。”
雖然昨天就粗略的算過能有多少錢,乍然一聽這麼多,苗氏幾個還是倒吸了一口氣。這一份就是二十二兩銀子多,他們就是四十四兩銀子了。苗氏拿着錢袋子的手抖了下,在毛氏的催促下還是倒了出來數了。
毛氏飛快的抓住兩個銀錠子,“我們家這一份兒零頭孝敬爹孃,這錢我就先放着了。”這麼些銀子都給老婆子拿着,到最後貼給誰還不一定呢!他們大房到時候可抓瞎了。
苗氏眸光陰了下,幽涼的撇了眼毛氏。
姚正中看着就笑了,“沒想到我就跟着跑一趟,也掙了這麼多錢,今年不出去幹活都不擔心了。”說着驚醒的看了眼苗氏。分家的時候該大房的銀子都已經給毛氏了,這會再扒拉老大的錢,就遭人嫌了。
毛氏看了眼姚正中,無視苗氏的臉色,高興的把銀子拿回屋,仔細的看了一遍真假,鎖進箱籠裡的匣子裡。
三房家裡,許氏也拿着銀子直樂,笑的合不攏嘴。
“我跟你說的沒錯吧!這不銀子就來了!”姚富貴翹着二郎腿,得意的哼哼着。
“那你跟老二家說好沒?哪天再去?”許氏把銀子收好,回頭問他。
“是得再跟着去兩趟。”姚富貴說着皺着眉毛,“這次我仔細瞧了那些下套子的地方,跟我找的地方也都差不多,就是她們家的套子解釋。可是我問了幾回,也是都不教。不過找野豬找鹿的佈置陷阱的法子我可學會了的,再跟着跑兩趟,我就單幹!那麼大一頭鹿,分走了好幾份,我這看着就心疼的啊!”
“還不是大房想多吞一份,爹孃也向着老小,生生多分走了一份兒!那可是二十多兩銀子,攤到三家,咱家也能得了個好幾兩銀子的!”許氏聽着不屑的哼了一聲。
姚富貴就坐着琢磨。那範掌櫃對二哥倒是好說話,還請他們吃飯喝酒,看來他要再跟着跑兩趟,和那範掌櫃套套關係了。
而姚若溪這邊一聽賣的價格,就知道少賣了,她們和王元榮去年賣的那天梅花鹿可是三百文錢一斤的,可跟範掌櫃打交道不是一次兩次,應該也不會坑騙他們。
“你們上次賣的多,應該是看於二爺的面子纔給的。”姚滿屯見她數了銀子,面色不對,就道。
姚若溪點點頭。
王玉花高興的拿着銀子,就好奇的問,“你們說那鹿肉放在酒樓裡賣,是多少錢一斤的?”
“他們賣就不論斤了。要先把鹿皮剝下來另賣錢,再賣鹿肉。我還打聽了下,一盤子烤鹿排骨都要好幾兩銀子的。”姚滿屯說着唏噓了下。他們一頭鹿才賣幾十兩銀子,人家轉個手就能翻一倍兩倍的錢。
姚若萍嚥了下口水,她可是從來沒有吃過鹿肉的,更不知道烤鹿排骨啥味兒。
“有錢人家吃的東西!”王玉花心裡羨慕,卻也認定自己不是有錢人,是莊稼人,那不是她們能吃的。
“那咱過年烤羊排吃吧!”烤全羊姚若溪沒吃過,那個一整隻羊,她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就是撐壞都吃不完的。所以她只吃過烤羊排,味道好不錯。
“明兒個就烤!明兒個逢集呢!集上賣的有羊肉!”姚若萍高興的跳起來。
“烤啥羊排!?還有一隻兔子肉能吃呢!你不要扯布做衣裳了?不要換被褥了!?家裡花錢的地方多着呢!哪給你瞎禍敗!”王玉花啪的一巴掌呼了上去。
“明兒個趕集都去!缺啥都買回來,看有沒有賣羊肉的。”姚滿屯也高興,決定帶一家去花一次錢,把該買的東西買了。
一家人都很是高興的吃了飯,第二天起來就穿戴整齊,集體趕集。
沒有借牛車,只推了板車,姚若溪和小四幾個坐在車上,姚滿屯拉着,王玉花扶着車子,趕到了八里鎮上。
姚若萍跳下來纏着王玉花要買吃的,早飯也只是隨便吃了點,王玉花就給姐妹幾個一人買了一個糖糕吃。
一家人停在布莊門口,王玉花先是進去挑了幾塊棉布,一人一身衣裳扯好,又去看被面。
姚若萍拉着一塊粉紅綢布不撒手,“娘!我要做這個衣裳!我要這個!”
王玉花一看是綢布,就擰了她一把,“你掙錢了還是幹活了,還要穿這個!你以爲自己是大家小姐,還穿綢布!咱家穿得起綢布嗎!”
“咋穿不起了!昨天的銀子明明就夠,買十套也使不完!我也幹活了,憑啥不給我穿?”姚若萍上回在三王嶺住了幾天,王慧麗可是就穿了個綢布褂子,還繡着花兒,她心裡可是羨慕嫉妒死了。一定也要回家扯布做一件那樣的衣裳不可。
“你再嚷嚷就回家去,買了也沒你的份兒!三丫頭都沒鬧呢!就你鬧!”王玉花狠狠瞪了她一眼,見那掌櫃夥計都看着她,被面也不扯了,拉着姚若萍出來。
姚若萍拽着不走,就要那綢布做衣裳。
姚滿屯看着鬧不起來也不好看,姚若萍實在喜歡,猶豫了下道,“玉花!買吧!給小溪她們也買,你也買。”
“你看爹都同意讓買了,我要那個粉紅的!”姚若萍一喜,更是不走了。她可是想了很久,原本想着平常肯定要不來,就等賣了豆瓣醬要,現在都賣鹿得了那多錢,一定得買了!
王玉花氣的臉發黑,不贊同的看着姚滿屯,“那布貴的很,又不是咱莊稼人穿的,都買得多少錢啊!”
“不用給我買了,我不喜歡那布。”姚若溪撇了眼那綢布,看着很滑溜,很容易勾絲,穿着也沒有棉布衣裳舒服。
“我也不要。我喜歡棉布衣裳。”姚若霞一看小几歲的三妹都不要,也搖搖頭。她不能還沒三妹懂事,家裡現在可正是攢錢的時候,要翻蓋房子,給爹買書趕考,三妹要治腿。
小四不懂,伸着小手喊,“要。”
王玉花看看,又問姚若溪和姚若霞真不要,板着臉道,“那就給若萍和小四買吧!”
姚若萍不屑的撇了眼姚若溪,穿棉布衣裳就是個土妞,元榮哥纔不喜歡的!
光扯布就花了幾百文錢,王玉花臉色有些不好,走的時候看了看那塊楓紅色的料子,終究沒吭聲,出了布莊。
家裡的用具又買了些雜物,調料,姚滿屯推着車子來到肉攤上,買了兩塊豬油版,見有羊肉,回頭看看孩子,買了三斤羊排。
“爹!在紡布那停一下。”姚若溪招呼了一聲。她見有那種厚布上面還帶絨毛,雖然很短,但肯定是織布的線也帶絨毛的。
姚滿屯不知道她要買啥,還是在紡布那停了。
姚若溪進去看了,幾個媳婦正在紡布,而她要的棉線也真的有,但不是很粗,帶着些絨毛。問了價錢,挑了幾樣顏色買。
王玉花看那一堆的棉線,皺着眉,“死丫頭!你買這幹啥?”也是剛纔姚若溪說不要綢布,她口氣比平常好了點。
“瞧這位大姐說的,是想學織布吧!我們這的棉線你們放心買,織出來的布保證好用。要是你們願意,布織的好,也能拿來賣給我們!”那女掌櫃笑着過來,等着王玉花付錢。
“娘!付錢吧!這個買回家有用的!”姚若溪扯了王玉花一把。
王玉花回頭看姚滿屯也示意她買,很不情願的掏了錢。出門就揪着姚若溪問,“死丫頭!你買這麼多棉線幹啥?一下花了一兩多銀子,要是禍敗了,看我不打你!”
“我能把這一兩變成五兩。娘等着吧!”姚若溪沒看她的怒容,而是拿着那一把把的棉線看着。這個線太細了,得用兩根三根捻在一起才行。
王玉花聽又是掙錢的,只是拿一堆線就能掙錢?不過縱然狐疑,想到掙錢,也就不多說了。
回到家,姚若萍就抱着自己的那塊粉紅綢布讓王玉花先給她做出來,叫姚若霞給她繡花。
“你自己也學了,自己繡自己的。”姚若霞還沒說話,姚若溪直接給她拒絕了。
“我自己不會繡。我又不是讓你繡!”姚若萍現在一心迫切的做新衣裳和王慧麗比比的。
“繡的不好還不好好學,你有啥資格穿那麼好的衣裳!?”姚若溪輕輕挑起眉毛,老實了一段時間,就在三王嶺住了幾天又按捺不住了。
姚若萍憤怒的瞪着眼,又知道姚若溪說的是實話,掙錢的點子也都是姚若溪想的,又見她一副打人教育小孩的樣子,不由心裡憤恨,轉身去鬧王玉花。
王玉花被她纏的頭疼,答應了先給她做,不過她的繡活兒也不咋好,最多盤盤扣子。
姚若溪則是讓姚滿屯幫着削了幾根木質鉤針又用蠟油打磨光滑,拿了三卷大紅的絨毛棉線和姚若霞併成了一股。
王玉花幾天後把姚若萍的衣裳做好了,姚若溪也鉤了一頂大紅鉤花帽子戴在了小四頭上。
“這帽子可真好看,小四帶這個大紅的,趁的小臉都更白嫩了!三妹快教我吧!”姚若霞已經眼饞幾天了,見她拿着根棍子纏啊繞的,那些棉線就變成了鉤花,最後變成了一頂好看的帽子,早就等不及要學了。
“這做成帽子還怪好的,兩邊還蓋着了耳朵。”王玉花咦了一聲,摘下那帽子看。
“娘!我的!帽帽!”小四一看她摘了自己的帽子,伸着小手踮着腳要。
“你個護食的小丫頭!娘就看看!”王玉花笑罵一聲,又給她戴上。
姚若溪見小四扯掉帽子又自己往頭上戴,抿嘴笑看着。其實這棉線是遠遠比不了毛線的柔軟,鉤出來的帽子也有些硬,不過已經比她之前想的剪成布條鉤的好很多了。
姚富貴又來找姚滿屯去打獵。
“我就不去了,編些草帽子就行了,你們也知道地方,你們去吧!”姚滿屯婉拒了。
這幾天姚富貴是又去了一趟的,還照着上次的記號和他偷師來的方法,去了那個水坑旁,只是再沒有碰見大傢伙,也不過打到兩隻野兔子,所以又來攛掇姚滿屯一塊。
“這會咱自己去,要是拿不動的,叫上二嫂和及第他娘一塊去。再跑個幾趟,明年開春就能翻蓋新房子了!二哥這院牆壘的好,可堂屋不是磚瓦的,看着不搭調,冬天住着也感覺透風的!”只要再去兩次,他就能自己掌握訣竅了。
“銀子攢的差不多了,總上山也危險的。還不方便。我不打算去了。在家編些草帽子就行了。再說辮子收回來了,不能不做,放着壞了都可惜了。”姚滿屯搖搖頭再次拒絕。
“哎呀!二哥!就再去兩次,一次!你也當可憐可憐弟弟我,我一個上山,二哥就不擔心我碰到啥事兒?”姚富貴看說不通,開始耍賴打感情牌。
“上次堂哥還說要一塊去,你叫上堂哥,再加上大哥,也幾個人呢!”姚滿屯看他說的可憐,可上次分的二十多兩銀子,足夠及第交好幾年的束脩了。而且打獵多半靠運氣,危險成分也多,他還是喜歡踏踏實實的幹。
姚富貴磨了一上午,姚滿屯點頭再去一次。
這次沒有姚滿倉,只姚滿屯揹着姚若溪,和姚富貴三人上了山。下了套子,又挖了陷阱。
次一天沒有帶姚若溪過去,倆人去收獵物,只有野兔子三隻,黃鼠狼一隻,別的一無所獲。
姚富貴很失望,懷疑上次沒有分給姚若溪錢,她心裡嫉恨,就指了個錯地方給他們。
把野兔子分了,姚滿屯就不再上山,讓姚富貴找別人上山,叮囑他上山小心,多注意安全。
姚富貴沒有辦法,只得和姚滿倉,姚滿堂一塊往山上跑。只是跑了大半個月,只偶爾獵到野兔子野山雞,再也沒有打到大傢伙。
姚若溪也把姚若霞教會鉤針,倆人鉤了七頂各色鉤花帽子出來。有圓一點的,長一點的,兩邊帶護耳的。姚若溪還特地鉤了花朵,要麼就是用兔毛做成的毛球球點綴在帽子上。
等到了給長青酒樓和源德酒樓送酸豆角的時候,拿了包袱把七頂帽子也都包了,到新安縣擺攤。
因爲賣過幾次編花草帽子,她們又去了以前擺攤的地方,和旁邊賣絨花的大娘挨着,附近的幾個也都長期擺攤的,看她們姐妹又拿了奇特的鉤花帽子來賣,還都看看。
於晉然明明看到姚若溪和姚滿屯一塊來送酸豆角,只一會功夫就見不到人了,坐在馬車不經意間掀車簾子就見姚若溪坐在高凳上,頭髮披散着隨意的垂在胸前,頭上帶着一頂大紅鉤花帽子,秋陽落在她身上,更映射的她小臉白的透明一般,長長的睫毛上翹着,彷彿鋪上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嘴角微微揚着,讓他頓覺寧靜美好的感覺。
心裡一動,他叫停了馬車,下車跟姚滿屯打了招呼。
對於晉然這樣的俊逸出塵的小公子,又是於二爺的獨子,姚滿屯心裡一直存着敬畏,謙遜的應着,“是不是酸豆角吃完了,於公子還想再要?”
“酸豆角還有。是國醫聖手有消息了。”於晉然說着,果然見姚若溪清透的眸子劃過點點亮光,盯着他看過來。
姚滿屯一聽有國醫聖手的消息頓時激動起來,“於公子!那國醫聖手現在在哪?他會不會治我閨女的腿?”
“只是剛跟他老人家聯繫上,他說要看看姚姑娘腿什麼情況,才能下結論。如果你們方便,可以帶姚姑娘到京都去。都是同鄉,姚叔到了京都,我們於家自然會幫忙。”於晉然知道他說的幫忙,姚若溪明白什麼意思。
姚滿屯一聽還要跑到京都去,心就涼了。不說跋山涉水過去,人生地不熟的,她們家連銀子都沒攢夠呢!
姚若溪眉頭微蹙了下,於廣旭曾說那國醫聖手專治疑難雜症,但非千金不治,換成白銀也一萬兩之多。就算於家感念她賣給他們家那黃金甲魚,可他們也已經銀貨兩訖了。
姚若霞雖然沒想到於家會願意幫忙的意思,她想到賣得那二百兩銀牌,那她們離千金,應該也不算太遠了吧!?
姚滿屯已經謝過於晉然,不管如何,人家幫着尋消息,還願意幫忙,都是人家的恩情,“等我們攢夠了錢,到時候再麻煩於公子吧!”
於晉然又看了看姚若溪,見她始終沒有吭聲的意思,只好對姚滿屯點點頭,又上了馬車離開。
有人看見就還以爲於晉然是下車買了姚若溪的帽子,也過來看了帽子買了一頂回去。
帽子價格也不貴,一頂也才一百多文錢,兩百多文,最貴的也才四百文錢不到,很快七頂帽子全部賣出去,當初花的一兩銀子買棉線,一下子回本了一兩多。
姚滿屯帶着姚若溪和姚若霞姐妹又去濟生堂抓了藥,把賣的二兩多銀子都買成了帶絨毛的粗棉線回家。
王玉花見能賣錢,就下心力學起來。針線繡活兒她不精,總不能鉤這個帽子也不會。
左右一家人的衣裳做完了,鞋子過些日子再做也不晚,娘幾個坐在院子裡,曬着暖洋洋的太陽,把買的粗棉線都兩根捻成一根,三根捻成一根,又纏成一個線團子,一人一副鉤針開始鉤帽子。
姚滿屯則在屋裡,坐在窗戶下全力攻讀四書五經。
一個午後,陽光正好,小四正磕頭磕頭的犯困,門外朱氏和林鳳娥來串門子了。
“哎呀呀!你們娘幾個也不出門,原來在家做活計呢啊!”朱氏見娘幾個都在忙活,好奇的湊上來。
林鳳娥擡眼看了一圈,沒有見到姚滿屯,眼神落在小四頭上的大紅鉤花帽子,頓時笑起來,“這帽子真漂亮,嫂子在家就是忙活做這個帽子的啊!”
王玉花訕訕的笑着想藏起來,卻已經被朱氏拿了線團看。想到三閨女說的編草帽子掐辮子的做法,有些不太情願道,“這個用鉤針鉤的帽子,你們要是想學,我教你們。不過鉤出來的帽子得賣給我們家,你們自己賣也不容易賣掉。沒我們家的門路!”又特別警醒了一遍。
朱氏大喜,忙不迭的點頭,“你把自家賺錢的法子教給我們,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就像你說的,自己沒門路,不賣給你們,不是我們沒良心嘛!我都還沒見過這個帶鉤的棍子能做帽子呢!”王玉花家搬來槐樹村,本以爲會是悽慘的日子,沒想到人家越過越好,掙錢的點子一個接一個。她雖然眼熱了好幾回,可不是親戚,也不過因爲兩家換了宅基地有點交情,平常來往一下,不敢說讓教給她的話,這會王玉花主動提出來,心裡自然大喜過望。
林鳳娥也一臉欣喜,對王玉花連連稱謝。復又欲言又止的樣子,眉宇間帶了兩分愁苦,一份蘄艾,“嫂子!我…你教我鉤這個帽子,我本不該再多提要求了。可是我的情況嫂子也知道。縱然掙了錢,我也拿不到的。要不……我白天來嫂子家,跟嫂子一塊鉤這個帽子,活計我也不往家裡帶了。鉤好了直接就給嫂子收起來……”
王玉花想着自家也是沒有啥事兒,讓林鳳娥過來也可以。又看林鳳娥很是可憐,就點了頭。
朱氏也嘆口氣,“鳳娥是不容易,娘倆也太苦了。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那弟妹的!到時候你拿着活計到我家做也行。老是來一家,也會被你弟妹發現的!”
林鳳娥眸光不着痕跡的閃了下,感激的點了頭。
王玉花還是不太精通的,她現在只學會了一種,鉤到花瓣的時候都還得教給姚若溪和姚若霞來接手。姚若萍雖然心癢癢,但她不耐煩學,鉤了幾回都沒鉤成。所以林鳳娥和朱氏就跟着姚若霞和姚若溪在一旁拿了剪的細布條學。
林鳳娥手本就心思巧,手也巧,沒兩天就學會了。直接拿了姚若溪買的線就鉤了起來。
王玉花雖然麻利,卻沒她靈活手巧,王玉花兩三天鉤一頂,她只白天過來,坐幾個時辰,就能鉤一頂出來,漸漸的速度比姚若霞也快起來。
朱氏也費勁兒終於學會了一種,小心翼翼的鉤了一頂出來。
家裡的線團子也都用完了,這次又鉤了十五頂。因爲線團的成本都要去掉一半,一頂一百多文錢的帽子也才賺幾十文錢,給林鳳娥和朱氏結算手工費的時候,算了四十文錢。林鳳娥鉤了四頂,朱氏只鉤了兩頂,王玉花當下就數了錢給她們。
林鳳娥拿着一百六十文錢,眼淚盈了淚,“嫂子!你真是心善的好人!我如今有了錢,也能攢着,以後置個屬於自己的家了!”
王玉花聽的挺受用,勸她多想開些,“你手這麼快,這纔沒幾天就掙了這些,放心吧!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林鳳娥用力的點頭,衝王玉花笑。
那種笑不是喜極而泣,還帶着酸澀,希望,她本就長相秀美,王玉花看着,彷彿燦爛如花般,不禁想到。林鳳娥長的也不醜,爲啥不改嫁呢?
姚滿屯在屋裡遠遠的看見她笑如山花燦爛,也恍了下眼。
朱氏拍拍林鳳娥的手,安慰她,“鳳娥快別傷心了!好日子都在後頭呢!你前頭吃苦,後頭肯定會苦盡甘來的!”
“我等着苦盡甘來的一天!”林鳳娥應聲點頭。
姚若溪收了帽子,她沒多餘的心同情別人,現在她只能做些小東西攢錢,等着姚滿堂考中功名,成了生員,至少她們家有了點社會地位,不再是如螻蟻般的升斗小民,她就去找那國醫聖手,治好她瘸了兩輩子的腿。
這次的帽子剛拿到新安縣裡擺上攤兒,就有一個一臉精明的婦人找她們,“小姑娘!你家這鉤花帽子我全要了,跟我送到鋪子裡,給你們結算錢!”
“這位大姐!我們父女是在這擺攤的,您要是買,直接付錢買就行了。我閨女腿腳不方便來回跑。”姚滿屯略帶警惕的看着面前塗脂抹粉,眼裡帶着精明的婦人。
那婦人撲哧笑,“我叫青娘,這新安縣裡的人不說都認識我,只要是賣胭脂水粉頭飾刺繡的也都應該認識我的。我想買你們這鉤花帽子在我鋪子裡賣,在大街上總不好商量,這才叫你們到鋪子裡去!我買下以後也免了你們擺攤的辛苦不是?”
姚若溪打量了這叫青孃的,見她臉排圓潤,雙眉帶着威嚴,眼裡滿是精光,看人卻不讓人覺得不舒服,微微點了下頭。
姚滿屯歉意的衝青娘笑了笑,收了攤子跟着青娘去了芙蓉繡坊。
青娘叫來兩個似是繡孃的人一一看過那十五頂帽子,都忍不住點頭稱讚,她們竟然看不出是用什麼編織出這樣的帽子來的。
沒怎麼壓低價錢,青娘把帽子都買了下來,爽快了結算了銀錢。因是教給林鳳娥和朱氏,再加上王玉花也剛剛學會,所以簡單的樣式有九頂,繁複的只有六頂,賣了不到四兩銀子。不過時間很短,也算是賺了不少。
有一頂是姚若溪鉤的彩虹帽,用了炫彩的七種顏色交替鉤出來的,像是一條彩虹盤旋纏繞一般。青娘尤其愛不釋手,讓姚若溪姐妹回頭多拿幾頂這樣的過來。
因爲這繡坊也紡紗,所以姚若溪直接又把錢給了青娘,全部買成了帶絨毛的粗棉線,足足兩大袋。下了車,姚滿屯又挑了幾里路纔算到家。
林鳳娥已經在等着了,見姚滿屯回來,挑着兩袋的粗棉線,就知道都賣掉了,鬆了口氣對王玉花,“幸好都賣掉了!嫂子給了我那麼多工錢,不知道賣了啥價兒?別因爲都是認識,因爲同情我,就多給錢,讓你們白忙活不賺錢!”
“沒有虧本!賺了些錢的!那些帽子直接被個繡坊老闆看中,雖然壓了點價,卻一口氣都買走了。”姚滿屯想到她昨天拿着錢又哭又笑的模樣,心想林鳳娥是個命苦的,能幫襯的也幫襯一把。
林鳳娥又是感激了一通,幫着把所有的粗棉線都兩根三根的合成一股,纏成線團。
兩大袋的線,光和股纏線團都忙了兩天才拾掇好。
姚滿屯幫着纏完了線,繼續回屋攻讀。
這天朱氏玩笑道,“不知道滿屯兄弟天天都待屋裡不出來,是琢磨啥掙錢大計的!?”
朱氏和林鳳娥基本天天都來,雖然天氣晴好,沒進堂屋看,可編草帽子也說不過去了。
“我爹琢磨掙錢計劃呢!”姚若溪擡頭淡淡的笑回一句。
朱氏看娘幾個沒一個解說的,想着這別人家不願意說的私事,也就不再打聽,轉移了話題,笑道,“我家那個也是天天琢磨,都沒見他琢磨出朵花來!”
林鳳娥抿嘴笑着不說話,手中飛快的鉤着線,帽子逐漸成形。
姚滿屯坐久了,出來上茅房,林鳳娥發現他袖子上沾着墨汁,洗手的時候,手上也有,不禁想到那天擡王玉花進屋時看到的。書桌書架,上面擺放這文房四寶。她眸光轉了轉,滿屯果然是在念書,只是這時候了唸書……難不成還要去參加科舉考試?
林鳳娥被這個想法驚了下,眸光也深了幾分。又想到姚若溪和姚若霞也不是天天都鉤帽子,自從她和二興嫂子學會來,倆人都不常做了,反而更多的時間待在屋裡。也就哪天下晌的時候,姚若溪會坐在院子看會書。
她有些心不在焉,一個錯手就鉤偏了,忙回神仔細手裡的活。
幾個人正忙活着,王金花來了,“家裡紅薯都拔了,你們也不去,先給你們送一籃子。你們要吃以後直接自己過去拿!”見幾人拿着木棍子鉤來纏去的,不禁詫異,“這是幹啥的?”
王玉花看看朱氏和林鳳娥,在王金花挎着一大籃子的紅薯送來,不禁心裡升起絲絲愧疚,“大姐來了!快進來!紅薯你說一聲,我們要吃自己去拿,哪還麻煩你巴巴的送過來!”上來接了籃子,拎到廚屋裡,“對了,大姐!這個鉤帽子的,你也學學吧!簡單的鉤一頂帽子也四十文錢手工錢的!手快的一兩天就能鉤好了!”
“哎呦!我手不巧,這個好不好學啊?”王金花上來看幾個人半成品的帽子。
“這個說難也不難,她大姨心思巧,保證一學就會了!”朱氏笑着跟王金花打招呼。
“是不太難,掌握技巧就很快了。”林鳳娥也回她個笑。
“這個鉤了賣哪去啊?”王金花只覺得倆人鉤鉤纏纏的,眼花繚亂。
“是幫縣裡繡坊做的貨,大姐也學吧!”王玉花招呼了王金花跟着一塊學。
王金花一聽是縣裡繡坊,就欣喜的跟着學了兩天。只是她不可能像林鳳娥和朱氏一樣天天都過來,就說把線團拿回家裡做。
進了十月之後天越來越冷了,除了晌午的時候暖和,就不好再坐在院子裡忙活。
王玉花幾個就挪到了堂屋裡。
竹編牆有光就透着縫隙,東間影影倬倬的,是姚滿屯和姚若溪父女在寫策論,小四拿着個九連環在跟家裡的花貓玩。
林鳳娥看不清,跟王玉花閒談道,“你們若雲還真是乖巧,從沒聽過她哭鬧,不像我家顯聰,一天找不到我,就可憐兮兮的!太粘人了!”
“小四乖是乖,我帶的少,那丫頭不跟我親。都是我們三丫頭一口口的喂,天天帶着她。誰也不粘,就粘我們三丫頭!你兒子還小,就剩你一個娘,不粘你粘誰!”王玉花笑道,承認她沒照顧多少小四。
“小子家的,不能太粘人了。雖然放家裡我不放心,不過他也算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似是警覺自己說錯了話,林鳳娥尷尬的笑笑,“我是怕帶着他耽誤咱們幹活兒。”
“要不你把他帶來,這又不是外邊,正好跟小四一塊玩。”王玉花見她很不放心的樣子,忍不住提議她。
“這…不好吧!”林鳳娥猶豫着。
“玉花都說讓你帶來了,你就帶吧!我家的倆小子是成天野的沒影兒,我想讓他們粘我都不粘的!”朱氏說道自家兒子,呵呵笑。
林鳳娥又是道謝,又說說麻煩,下午再來就帶了丁顯聰一塊來。
丁顯聰今年五歲,眉眼很像林鳳娥,也是粉雕玉琢的一個娃,也不吵不鬧的,過來就跟小四,拿着一顆給小四,“妹妹!給你吃糖。”
小四歪着頭看他,沒有伸手拿,轉身邁着小短腿開了東間的門去找姚若溪,“三妹!吃糖!糖!”
姚若溪怕她吃壞了牙,是不讓她吃糖的,聽到是糖,沒敢接,下意識就去找姚若溪。
林鳳娥見門開了,垂着頭擡眼看。果然見姚滿屯和姚若溪圍坐在書桌兩邊,書寫着。見姚滿屯擡頭,她忙躲開目光,復有擡眼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