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瞬間暗沉了下來。又是突如其來的雨嗎?喬苒擡頭望天,沒有雨。只一輪橘紅色的彎月懸掛在天際。
“人呢?”她喃喃。
前一刻不是還在看如玉,還是一片晴天大好,怎麼下一刻人便不見了?她似乎還在裴府,但除了她自己,她看不到別人。
前方一片濛濛,彷彿蒙着一層霧一般。
這不對勁。
突然發生的一切有別於她的認知,喬苒掐了自己一把,而後吃痛的叫了一聲。不像是在做夢,會痛。
“阿生?”她叫了一聲。
無人迴應。
周圍莫說人聲了,連蟬鳴蟲叫都沒有。
沒有妖魔鬼怪,只有寂靜無聲,一切彷彿陷入了死寂一般。她就像被困於這個無聲無息的牢籠之中。
“有人嗎?”喬苒只覺自己彷彿渾身出了一身冷汗。
……
“解之,這是怎麼回事?”裴曦之看着突然不對勁的喬苒,怒看着一旁的阿生,不,張解。
此時他已揭去了人皮面具,露出了真容。
裴曦之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阿生哪有這麼多話?張解素日裡易容最喜歡藉着阿生那張丟入人羣裡都找不出來的臉出門,方纔聽這個阿生說了那麼多話,他便知道這個不是阿生,是張解。
“你這畫中案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人綁走了易召南,極有可能要將易召南滅口,卻還將喬小姐帶了過去。”張解說着皺眉道,“我只是怕易召南有個差池,臨死前也要做些什麼來。”
面前坐着一動不動,已瀕死的易召南和林止水在他眼裡顯然已經是個死人了。
“你什麼意思?”
“你不懂。”張解看了他一眼,道,“眼下等易召南死了,我就能將喬小姐從易召南的幻術中拉出來了。”說罷這句話他便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裴曦之有些怔忪,面前的一幕委實太過古怪了。
如玉和那個婆子死在地上,面前還有兩個瀕死的人易召南和林止水,他同張解在一旁看着他們,等他們身死。
“你不救他們嗎?”裴曦之沉默了片刻,問張解。
張解搖頭:“我救不了。如玉既然敢服毒自盡,就代表這香毒的解藥已經毀了,她有十足的把握易召南和林止水要等死,我說的是真話。”
雖是真話,可這樣看着他們絕望身死,還是讓裴曦之有種如坐鍼氈的感覺:“總該做些什麼啊!”他道。
張解想了想:“那要不然你讓人去房中拿兩條毯子給他們蓋上,
免得他們受涼?”
這話一出,成功的讓裴曦之一噎,人都在等死了還怕受涼?他喃喃:“我怎的感覺你這話就像……”
“像你大哥說的對不對?”張解輕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時候我覺得裴先生這些大實話還是很有幾分道理的。”
作爲裴氏“之”字輩最小的嫡子當然也聽過那位“之”字輩最年長的兄長的名字,只是那位名喚宗之的兄長性情古怪,鮮少將自己當做裴氏子弟,興許是自小在國寺長大的緣故,他口中這些“大實話”總能讓旁人一噎,想反駁卻又無處反駁。
不僅如此,這位“之”字輩的嫡長子還總是喜歡隨身帶着各式乾果點心還有糖球,多大年紀的人了活的還像個孩子似的。
裴曦之沉默了下來。
……
喬苒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摸索了多久,只是這樣毫無生氣的牢籠將她困的漸漸生出一股絕望而煩躁的情緒。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解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尋個有水的地方,跳下去。”
喬苒四處張望了一番:“張解?你在哪兒?”
一陣沉默之後,張解回她:“我沒有辦法進來,你瞧瞧你近處有沒有什麼湖。”
“一旁的荷塘可以嗎?”喬苒看着身邊的荷塘,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方纔看還一片死寂的荷塘之上彷彿有風拂過一般,荷塘上荷葉蓮蓬微微搖晃,彷彿一下子注入了別樣的生氣。
“聽我說,你不要怕。”張解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喬苒鬆了一口氣,心中稍安,嗯了一聲。
“你在易召南的幻術所鑄的幻境之中,這是他死前所鑄的幻境,方纔他還未死,我是隻等他死了,趁着短短一刻幻境無主,入口未閉才能同你說話,我人卻無法進不來。”
喬苒又應了他一聲,看着腳下渾濁的荷塘遲疑了片刻之後,閉眼縱了下去,身下彷彿有千斤之重一般,才跳下的那一瞬間,就有一道大力將自己往下拽去,耳邊彷彿有風聲鶴唳,隱約還聽到幾聲夾雜其中的尖嘯聲,鬼哭狼嚎一般。
這種失重的大力感不知什麼時候漸漸消失了。
聽到裴曦之一聲試探似的“喬小姐”響起時,喬苒這才睜開了眼睛,眼前又是熟悉的一幕。
裴曦之、死去的如玉和那個婆子,還有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的林止水和易召南,不知什麼時候這兩人身上披了兩條毯子,看起來不倫不類,有些滑稽可笑。
“沒事了?”張解的聲音自身後響了起來。
喬苒回頭看向他:“多謝你方纔將我拉回來。”
裴曦之看她眼中不見半點吃驚的樣子,不由奇道:“喬小姐,你便不覺的奇怪他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阿生哪兒去了?他又爲什麼穿了和阿生一樣的衣裳?”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阿生是假的。”喬苒道,那股熟悉的檀香味,她一聞便知道身邊這個不是阿生,是張解。
不過比起這些個小事,喬苒回頭看向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的易召南,驚訝道:“易召南是陰陽術士?”
張解點了點頭:“你方纔是不是看了他的眼睛?”
喬苒嗯了一聲:見易召南和林止水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便看了幾眼。卻不知道這幾眼讓她遭夠了罪。
“他在死前用他的陰陽眼建了最後一個陰陽幻境, 將你拉了進去,”張解說着頓了一頓,“他如此樣子除了將你拉進去,也無法在幻境裡做手腳,所以你會被困在一個靜止不動的幻境之中。”
“若是兩個時辰之內,你沒有離開這個陰陽幻境的話,你將永遠留在這個幻境之中。”張解說着,頓了一頓,又道“只有這幻境的主人才能將你帶出來。”
可易召南身中無解之毒,早就死了,所以如果不是張解恰好在場,教她走出來的話,她將永遠留在裡頭。
“若是出不來,你的身體會變成活死人。”張解說着頓了頓,看向她,“易召南死之前只對你一個人用了幻術。”
一道驚雷撕裂天空,大雨瓢潑而下,站在亭外的兩個人瞬間被大雨澆透。
喬苒看着張解,他目光清亮的朝她望了過來。
原來如此,她心道。自焦娘子死後,她便猜或許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替焦娘子的位置。卻不想對方的速度比她想象的還要快,在她不知不覺間,便已出現在了自己的周圍。
是易召南。
不過,現在,這個易召南已經死了。
天作不合
天作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