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參謀答道:“我們的計算就是因爲插漢部肯定會介入,而且他們進入戰場必定是在大寧衛的左上部,也就是西北方向。”
“估計他們的出兵人數多少?”
“甲騎和牧民相加在五萬左右。”另一個參謀解釋道:“上一次伏擊李寧的騎兵,插漢部也曾出動不少甲兵,還沒有休息調整過來,這一次他們的出動人數不會太多。而且我們打的是泰寧,北虜各部真正出盡全力替別人打仗的可能並不大,而且他們還會去支援黑石炭和科爾沁各部,我們的中路軍吸引敵人兵力的因素也要考慮在內。”
“這麼說來,”馬光遠道:“敵人總兵力在十五萬人左右,當然這其中大半是普通的牧民。”
“牧民和甲騎正常最少是十比一,這一次可能高些,真正的甲騎有兩萬人左右,加上一些勇武善戰的牧民,我們把北虜諸部的戰士定在三萬人也就差不多了,其餘的也就是一羣兔子,打順風仗上來撿便宜還行,指望這些牧民衝鋒陷陣,也就是數字好看罷了。”
北虜一個小部落可能就幾萬人,甲騎幾百上千,大部落號稱控弦四十萬人,真正的甲騎兩三萬人,而且越往明朝後期,精銳越少,能征善戰之輩越少。
皇太極打插漢部林丹汗時,出動的精兵其實也就是一萬多人,林丹汗也號稱控弦四十萬,連打一仗的勇氣也沒有,象兔子一樣一路狂奔,連呼和浩特這樣的大本營也丟了,自己的妃子也不要了,整個插漢部落星落零散,被皇太極一路將人丁撿了回去,現在的插漢部和蒙古各部要比幾十年後相對強悍的多,但也就是相對強悍而已,北虜入邊總是號稱十幾二十萬人,確實也就是一窩一窩數字較多的兔子罷了。
“好吧。”郭守約終於站了起來,目視眼前諸將,沉聲道:“那我們就繼續北上,打兔子去。”
“哈哈,對,打兔子去。”衆將轟然應諾,一起大笑起來。
……
……
“各部甲騎都出發了吧?”
“回稟大汗,都已經出發了。”
“各部都出甲騎多少?”
扎薩克圖汗,也就是插汗部的當世大汗圖門已經老邁不堪,十年之前,他還聲若洪鐘,腰背挺直,上下馬如年青的牧人小夥子一樣的矯健。
在他三十多年的大汗生涯中除了牢牢控制察哈爾本部之外,還有弘吉刺,巴林,扎魯特,巴嶽特,烏齊葉特這五部受直接的控制,還有漠北三部向汗帳定期朝貢,各部的首領大汗,濟農,諾顏,臺吉,定期來面見這位大汗,商討部落大事,而各部的鄂托克根據這位大汗頒發的扎薩克圖法來治理,號稱井井有條。
這位大汗,還在任內征服了達乾兒族和額里克特人,使插汗部,也就是察哈爾本部的疆土大爲增加,影響力也達到黑龍江流域的廣大地方。
在圖門嘴裡,風雲一時曾經兩度打到北京城下的俺答汗,也不過就是一個奴子,以他掌握的實力來
說,倒也夠資格說這樣的話。
不過現在圖們已經真正的老邁了。
坐在碩大的可容百人出入的大型汗帳之中,圖們搖搖欲墜,根本坐不穩身形,他臉上的皮膚全都跨了下來,兩眼也是渾濁無神,下巴上的口水不停的滴落下來,如果不是眼中偶現的靈光,根本叫人看不出來這還是一個有神智的蒙古大汗了。
明明剛剛已經說過的事情,大汗居然轉頭就忘了,回事的人擦了擦額角的汗水,仍然畢恭畢敬的道:“回大汗,五部各出一個鄂托克助戰。”
“哼,肯定不會是全部的甲騎吧。”
“大汗明見,都是甲騎和牧民混編,不過各部的人說這些牧人也久歷戰陣,等於是戰士了,也會給他們戴上鐵盔,裝備好武器。”
“布延怎麼說?”
“呃,我沒有聽說。”
“騙鬼的胡說八道他也無所謂,要打仗還不出全力,只會小算盤算來算去,不象蒙古好男兒,算了,就這樣吧。”
圖門眼中精芒一閃,腰也猛然一挺,露出駭人的神采,把回事的人嚇了一個半死,不過很快大汗就恢復了剛剛的頹樣,整個人又縮了回去。
看看大汗無語,回事人躡手躡腳的出來,外間有一個四十來歲穿着華貴的男子站着等候,身邊是過百個伴當護衛,都是衣着華麗,一看就是各部族中的貴人才有的裝扮。
這人便是布延,也是圖門的長子,後來的薛禪汗。
“大汗怎麼說?”
“大汗說一切都很妥當,然後就無別話了。”
回事人也是圖門的心腹,但現在老主子行將就木,一切當然還是以布延爲主,圖門最後那些難聽的話,當然不必說出來了。
這一次按圖門的想法,既然明軍敢深入,各部就要出盡全力,彙集所有的能征善戰的敢死之士,最少聚集三四萬甲騎帶十幾萬牧民,二十萬人由本部和麾下五部出,然後檄令其餘各部出兵,聚集數十萬大軍,將前來侵犯草原的明軍打個落花流水。
這百十年來,從偉大的達延汗開始,草原各部一直壓着大明打,嘉靖時佔了河套,韃靼各部西一直到青海甘肅和藏區,東到遼東黑龍江流域,明軍一直在防守,李成樑也就是乾點偷襲和追尾的髒活累活,還真沒聽說過哪一鎮明軍敢於深入草原千里之境!
遼陽鎮如此囂張,若是此時的插漢部有圖門當年的掌控力,眼下調集的兵力,最少還得在翻幾番上去。
達延卻太懦弱,在他的短短几年任期內,插漢部前幾代大汗的辛苦經營全然白費,各部互相攻伐,陷入內亂消耗。
聽了圖門汗沒有別的表示,達延也鬆了口氣,由不由衷道:“明軍欺人太甚,傳諭下去,各部加緊行軍,由黑石炭叔父爲主帥,統一指揮。”
“黑石炭還要對付明軍的中路軍,能夠分開身嗎?”
“你在質疑我嗎?”達延十分暴燥的反駁道。
那
人當然不敢,四周的汗廷高層都選擇了緘默,圖門只是在拖日子而已,在這時候得罪未來的大汗絕不是明智之舉。
三路之戰,右路就是福餘部自己在頂,中路則是黑石炭和嫩江科爾沁和阿魯科爾沁等諸部合力出戰,明軍的左路則是插漢本部和巴林弘吉刺等附屬五部,當然還有泰寧部。
明軍的左路最爲精銳,人數最多,當然也是最重要的一路。
黑石炭很難兩頭兼顧,但達延自己不願出陣,也就只能這麼匆忙決定了。
……
……
很快時間進入了九月。
明軍是八月動員,八月末期各部開始進入敵境,與此同時,朝堂知道了遼陽鎮的動向,開始作出反應。
整個龐大的帝國也因爲遼陽的這一次出擊,變的格外警覺和緊張起來。
從甘肅到延綏固原,再到榆林鎮,山西鎮,大同鎮,宣府鎮,薊鎮,綿延數千裡的邊境上,無數軍人開始戒嚴,將領開始集結自己信的過的部隊,文官巡撫們也格外緊張,三五天就校閱軍隊一次。
這個帝國,貌似強大,其實已經變的十分脆弱,一點風吹草動,已經有點不堪承受。
遼鎮的重要性,在這裡就被看的很明顯了。
遼鎮安,薊鎮安,遼鎮不安,邊牆被破,廣寧和諸堡不復存在,幾十萬虜騎能輕鬆得全遼之地,再從古北口喜峰口山海關乃至河套地區,萬里地方都到處是烽火,這種情形絕不是誇張。
在宣府和大同還有薊鎮,保定,這幾個軍鎮都在集結兵馬,按照兵部的策劃,調一些兵馬充實這些威脅不大的軍鎮,調一到兩萬精銳由這幾個重鎮趕赴遼東。
大明的邊軍調度是一個大工程,從動員到確定路線,籌備糧餉,都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工程,兵部在目前來說,還只是行文階段,當然,因爲遼事的緊急,很多人,包括萬曆皇帝在內都認爲惟功必輸無疑,遼陽鎮可能實力喪盡,遼鎮會因此受到極大的影響,所以督促甚嚴,各鎮都接連收到嚴令,各鎮下的各協各路,都開始了兵馬的集結。
兵部的命令不僅有集結時間,也有抵達既定目標的最終劫止日期,逾期不至者,肯定會受到相當嚴厲的懲罰。
在宣府鎮碩大的總兵府中,李如鬆正和自己的親信心腹們在花廳中打馬吊。這個遊戲在江南流行了一陣子,終於也傳到北方來,幾十張方牌碼成長城模樣,變化莫測,心理和運氣都需要極強才能百戰百姓,一接觸到這個,李如鬆就沉迷了進去,再也管不得別的事了,在宣府,除了操練自己的家丁和正兵營主力之外,李如鬆剩下的時間就是打馬吊了。
不過今日有重要的事情打斷他享樂的過程,一個長的十分英俊的中軍遊擊輕輕走進花廳,低聲向李如鬆稟報道:“兵主爺,我們宣府預計出騎兵四千,派東路參將馬林爲主將,兵部的滾單已經到東路,馬參將派人來請兵主爺示下,是不是立刻準備動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