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義軍招安後,不過數月,便接熊天瑞前來宣旨遣義軍將士北伐。加授塗貌、易興陽、陳虎爲懷遠將軍,洪可郎、黃勝寧、王克平、劉金禪、榮譯、陳佑仁爲廣威將軍,成志武、黃得成爲信武將軍,成鬆、王德榮、劉順達、蔣懷斌爲武德將軍,杜學程、金同、李立志、鄭豪、唐守芳、聶鳳爲武義將軍。命易興陽爲征討統領兼先鋒使,洪可郎、王克平爲副統領兼副先鋒使,成鬆、蔣懷斌、杜學程、金同爲副將,率兵馬一萬先行;命塗貌爲征討統領,黃勝寧、榮澤爲副統領,成志武、陳鬱、聶風、李立志爲副將、率兵馬一萬隨之而行;命陳虎爲征討統領,劉金禪、陳佑仁爲副統領,黃得成、劉順達、鄭豪、唐守芳爲副將,率兵馬一萬繼後而行,到達武昌都城後,聽候皇上宣旨抗元。
劉尚、馮平雖是早有預感,然一聽宣旨,也無可奈何,君命不可違,只好設宴,爲易興陽、洪可郎、王克平、塗貌、黃勝寧、陳虎、劉金禪等送行。
一時宴席已備,衆將入席,衆人等悶悶不樂。劉尚笑對衆將道:“我等既入天子麾下,自然要受其調遣,北伐征戰,何況抗擊元軍,乃我各將士份內之事。各位既受旨征戰,宜倍增精神,激奮鬥志,興殺敵立功,凱歌回師之決心,爲何鬱鬱寡歡?”易興陽道:“我等原在軍師、元帥麾下,自然欣然效命,無所顧慮,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然今日之行,卻是要別離軍師元帥,受他人節制,孤身遠征,難捨難離,心裡總是不是滋味。”衆將聽了,也紛紛贊同。馮平見狀,只得安慰道:“衆兄弟心情,貧道也有同感。不知衆兄弟此去,何時纔是團聚之日,我同劉兄弟更是難捨難分。然我等既然受天子加官封位,受朝廷俸祿,哪有不受遣效命之理!何況此次是奉旨抗擊元軍,更是義不容辭。只是衆等此去征戰,比不得在我盟主等命下行事,可聽貧道奉勸一二:一者,衆將士即已受封,職責所在,一切皆以上命行事,切不可違抗,恣意犯爲。貧道最不放心者,興陽兄弟也,切莫恃勇行事,擅自主張,官場規矩多,文武百官各自謀權排異,欺弱妒強,只要稍有不慎,便擔有抗命擅行之罪,哪怕你殺敵有功,也不免遭人彈劾。此要切記。二者,切不可有擁軍自重,挾功居偉之意。自古天子將帥用異己之軍,均對其有百倍之警惕,最是擔心其勢力過強,威脅自己地位,今陳天子雖用我,然對我必心存顧忌,故我等務必做到勝不驕,敗不餒,一切恭敬行事,不露鋒芒,不強出頭,此要謹記。三者,劉元帥也早有此心,我等衆將,即便是戰功赫赫,居功至偉,也註定爲他人做嫁衣裳,不可貪圖高官利祿而與其爭權謀利,一旦天下大定,普天太平,我等便可激流勇退,解甲歸田,與我等共享太平盛世即可。此三言,乃攸關我將士生死存亡,望各位務必遵之。”說罷,舉酒致禮。
衆將聽了,一齊起立,齊聲道:“謹遵元帥、軍師訓言!”
劉尚、馮平向衆將一一敬酒。馮平敬到興陽,又一一吩咐一番,並囑咐王克平監督。興陽、克平感激遵命,一時宴罷,衆將盡醉而散。
次日,塗貌、易興陽、陳虎等先後同劉尚、馮平等揮淚而別,率軍出征北上。
衡州義軍三萬精兵,三路躍進,向北進發。只見沿途戰旗飄揚,蹄塵滾滾,人呼馬嘶,浩浩蕩蕩。正值深秋時節,興陽等別離故土,滿目淒涼,背井離鄉之感戧然而來。這正是:
秋風瑟瑟,荒草悽悽,滿腹愁離伴風至,一腔悲愴隨涼來,但見兵戈如林陣陣寒,只聞蹄似擂鼓隆隆碎。遙望出征路,前途迷茫茫,今日將士去,來日幾多回?
大軍行至嶽州,便派使者向嶽州守將稟報,不想大漢丞相張必先正在嶽州,得知衡州義軍奉召來到嶽州城下,不禁大喜,忙親率一隊文武官員出城迎接。只聽一聲炮響,城門大開,一隊人馬從城內奔來。塗貌等見旗下是張丞相,慌忙滾鞍下馬,道:“怎勞丞相親自出城相迎,下官何以擔當!”張丞相呵呵笑道:“向聞義軍軍紀嚴明,盡忠職守,果不其然,接旨不到數日,大軍便已到了我城下。”塗貌道:“軍情緊急,豈敢怠慢。”忙引衆將一一見了丞相。張丞相見畢,道:“城裡一時安頓大軍不下,只好委屈在城外安營紮寨,請幾位將軍隨本相入城罷。”便領了塗貌、易興陽、陳虎等正副統領入城。當晚,張丞相親自設宴,在丞相驛府爲塗貌、易興陽、陳虎等將領接風洗塵。
次日,塗貌請張丞相在嶽州城下檢閱衡州義軍。三萬衡州兵馬排列嶽州城下,但見:
勇將如虎兵如龍,刀如冰峰槍如林,
戰馬騰騰嘯長空,吶聲如雷天地驚。
張丞相見義軍陣容威武,大喜,命嶽州守將犒賞三軍,並命義軍等即日起程,趕赴武昌都城,候皇上宣旨。塗貌、易興陽、陳虎等不敢怠慢,忙隨張丞相率軍啓程,奔赴都城。
不一日,來到武昌都城,朝廷得報,張太尉親自出城迎接。次日,塗貌、易興陽、陳虎等面見天子。張丞相向大漢天子陳友諒一一引見,陳友諒見了大喜,道:“貴部義軍抗元威名,寡人雖已聞之,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今得此大軍,我大漢如虎添翼矣。”塗貌叩首道:“蒙皇上隆恩,我將士受此殊榮,正該竭力效忠,上不負天子之恩,下不負黎民之澤,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陳天子點了點頭,道:“目今我大漢雖立,然元軍未滅,天下未歸一統,還望各位奉天承命,再接再厲,爲驅逐元寇,興我大漢天下,再立新功。”塗貌道:“驅逐元寇,乃末將等應盡之責,理當義不容辭,雖肝腦塗地,萬死不辭。”陳天子聽了,十分欣慰,即對張必先、熊天瑞道:“二位愛卿乃首功之臣,衡州義軍就撥在張愛卿麾下。”張、熊二人同塗貌、易興陽、陳虎等忙跪下謝恩,不題。
塗貌、易興陽、陳虎等拜見天子畢,便在武昌城外待命候宣舉兵,卻一待一月有餘,不見動靜。易興陽乃急性之人,便跺腳道:“既催我等前來殺敵,卻是遲遲不見宣旨出征,早知如此,不如我等在衡州快活!”便對塗貌道:“你去問問那張太尉,還要不要我等去打仗,如若不要,我等便回衡州了。”塗貌只得請興陽、陳虎一道去見張丞相。張丞相聞塗貌等求見,慌忙出門迎接,道:“塗將軍等光臨寒舍,必有要事相告。”塗貌道:“實不相瞞,吾衡州義軍在都城駐紮已有月餘,將士們已坐立不安,長此下去,唯恐造成將士紀律鬆懈,戰力減降,唯恐惹出事來,特來請示太尉,如何處置?”張丞相笑呵呵道:“吾還是頭一回聞有將士休閒不住,請櫻出戰的。義軍初來這裡,尚不知前線戰事態勢,每戰必要前線報知戰況來,或我探軍探明敵方實情,奏報皇上,由皇上決定哪些將領率兵出戰,這一套關節出來,拖上一兩個月都是常事。今日將軍前來,正好來事。昨日有探軍急報入都,皇上即召吾領旨,宣義軍出兵作戰,吾今日正要宣衆將計議出兵,不想將軍自己找上門來。”塗貌一聽,方鬆了一口氣,笑道:“如此便好,要不,我等將士功夫將廢,刀槍都要生銹了。”興陽忙問出兵何處,張丞相道:“目今現有三城要攻克,這三城,第一座是襄陽,第二座是峽州,第三座就是夔州。前些年時,我漢軍多次攻此三城,俱無功而返,皇上念你義軍擅長攻城,所到之處,無城不破,才傳旨你部發兵攻取。”興陽聽了,不禁志得意滿,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塗貌道:“此三城難攻取麼?”張丞相笑道:“三位將軍有所不知,此三城,處在我湖廣、四川,陝西、河南之間,一直是我大漢通往蜀陝之地的攔路虎,尤其是夔州,易守難攻,乃天險之地。你等可曉得唐朝詩人杜甫所作的夔州十絕歌,其中前四句是怎麼說的夔州的麼?歌曰:中巴之東巴東山,江水開闢流其間。白帝高爲三峽鎮,夔州險過百牢關。元朝與南宋在夔州爭奪戰中,南宋在蜀多數將領降元,惟有守將張起巖堅守夔州城數月,元軍攻打不下。後是劉思先攜部分守將家眷前往招降,楊文安又遣元帥王師能率水軍截斷夔州守將退路,張起巖見勢孤援絕,抵抗無益,纔出城投降。要不是內部出了奸賊,元軍還真拿張起巖沒有辦法。可見夔州地形之險要。今我天完先朝幾次出兵攻打,均未攻破,實是三塊難啃的硬骨頭,一直是皇上和吾的一樁心事。”
興陽哪知高低,慨然道:“既然皇上勝任我等,憑他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既然夔州難打,就把這個地方交給下官罷,若拿不下夔州,任憑處置。”塗貌心裡想到軍師所言,義軍初入大漢,雖是陳天子等念義軍英勇善戰,然也必會心有顧忌,因此定會將這些難啃的硬骨頭交由義軍攻打,若是打贏了,則天子連得數城,打通大漢通往蜀陝之地,收穫甚大;若是義軍打敗了,損兵折將,天子也不會心疼。想到此,便問道:“不知天子派了哪位將軍監軍?”張丞相道:“監軍乃現樞密院副樞密使,姓於名光,皇上命其爲我義軍三路大軍統帥,率五千漢軍相助。”塗貌一聽,便不言語。興陽正要說話,卻被塗貌制止,道:“有於統帥率大軍統軍,我軍如虎添翼矣,我三路大軍願服從張丞相和於將軍指令,出兵破城。”張丞相聽了,大喜,道:“既然三位將軍心無芥蒂,竭力效忠,吾便無憂矣。”當天,張丞相親自設宴,爲義軍壯行。次日,於光傳令,令興陽將軍率所部攻打夔州,塗貌將軍率部攻打襄陽,陳虎將軍率部攻打峽州。自己率五千漢軍爲援軍,待命相助。塗貌、興陽、陳虎等遵令,率部出戰。三路大軍,分別向夔州、襄陽、峽州進發。
卻說塗貌率一萬兵馬日夜兼程,向襄陽挺進,不一日來到襄陽峴山之地。只見得:
山不高而奇峻,嶺不險卻崢嶸,根接巴山脈,頂摩白雲間,日照林海霧茫茫,雲繞峰頂雨濛濛,百鳥穿入林深處,羣猴竄躍懸崖間。只見那羊祜山、虎頭山,琵琶山,鳳凰山、真武山,山山相望;卻看這虎水溪,琵琶河,穿石河,平窪塘,腰子塘,水水相連,真個是山山水水生瑞氣,峰峰嶺嶺爭奇豔。
塗貌一看,連連讚歎,好個奇景!黃勝寧道:“前人云:山險必藏匪,峰秀必有盜,我看這一條道直通大山深處,兩旁山勢奇峻,塗將軍不要只顧觀山景,小心有寨匪劫道。”塗貌一聽,呵呵笑道:“黃將軍多慮了,一個寨匪,能有多少人馬,敢攔我上萬的大軍麼?”黃勝寧道:“如此險要之地,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將軍還須小心。”塗貌一笑,正要答話,突然聽到前方一聲大喝:“來者何人?報個名來!”塗貌、勝寧吃了一驚,慌忙勒往了馬,只見前方出現一夥人馬,爲頭的卻是一老漢,立馬橫刀,攔住去路。只見得:
頭戴一頂烏巾帽,身着一件羊皮裌,腰束緊身牛皮帶,腳穿一雙麂皮靴,手執一把月牙鏟,騎着白色無雜馬。白髮白眉白鬍須,神清氣昂吼聲巨。
塗貌一看,原來是一白鬚老漢,一聽卻是衡州口音,只得拱手道:“我乃大漢將軍,奉旨率軍路經此地,要去攻打襄陽元軍,不知壯士有何見教?”那老漢一聽,呵呵大笑,道:“你若是去攻打襄陽,老夫還是奉勸你一句,及早調頭回府罷,免得攻不下城來,損兵折將,丟人現眼。”塗貌一聽,心想此人倒也古怪,我打不打得襄陽,管他甚事,要來勸我!便哼了哼道:“看你年老體邁,吾不與你計較,快快讓了道,讓我等過去罷。”誰知這老漢也便哼哼道:“我便放你過去也不難,聽你這等口氣,可是欺吾老邁麼?既然這樣,你也要問老夫這口月牙鏟答應不答應?”塗貌一聽,正要答話,卻早惱了義軍中的李立志,拍馬出陣喝道:“一介小小寨匪,也敢蔑視我大漢虎軍,真是螳臂檔車,自不量力!看來,不讓你見識見識,也不曉得我義軍手段!”揮舞一口朴刀來戰老漢,那老漢也不答話,舞鏟來迎,幾番下來,塗貌沒想到這老漢雖然年邁,卻是功夫驚人,恰似當年黃忠再世,李立志哪是對手,眼見得局勢將危,黃勝寧哪裡忍得住,打馬衝上來道:“李將軍先歇着,讓本將軍來收拾這老頭。”李立志氣喘如牛退下陣來,那老漢卻冷笑道:“虧這廝還是個將軍,就這等功夫,也敢攻打襄陽城!”黃勝寧道:“你別逞強,與吾鬥上幾招再說。”於是二人廝殺起來,此二人又是一場好鬥,只見得:
老將對老漢,都是深功夫;銅錘鬥鐵鏟,拚得火星飛。大將雖勇,卻也處處防對手;老漢猶狠,正是招招奪人命。將軍狠起,吼聲如雷拚硬功;老漢興來,氣勢似虎使蠻力。二人殺得山林嘯,兩將鬥得鳥獸驚。
兩將大戰峴山寨,來來往往鬥了三十餘招,不分勝敗。塗貌越看越敬佩這老漢本事,想若能收服此人,我義軍中豈不是又添一員猛將,擔心二人有閃失,於是大呼道:“二人少歇!吾有話說!”黃勝寧一聽,只得休戰,那老漢也便停了下來,塗貌對老漢道:“看壯士功夫不凡,老當益壯,可是衡州人氏否?”那老漢一聽,有些驚疑,道:“你如何曉得老夫是衡州人氏?”塗貌一聽,哈哈笑道:“實不相瞞,我等便是從衡州來的義軍,近日收編在陳天子旗下。”那老漢一聽,忙問道:“你等可是衡州孫碧雲部下義軍?”塗貌道:“正是。”那老漢一聽,慌忙下馬,道:“將軍何不早說!”忙上前請安,塗貌也忙滾鞍下馬,趨前拉着那老漢的手,道:“不想我衡州還有如此勇將,困在此荒山野嶺之中。”又道:“末將乃衡州義軍塗貌,不知壯士如何稱呼?”那老漢道:“吾姓凌名環高,衡州耒陽人氏。”塗貌道:“凌公爲何漂泊到這江北河南行省地界?”凌環高嘆息道:“說來話長,將軍如若方便,不如先到我山寨坐坐,待我細細道來。”塗貌要收他爲將,只得點點頭道:“也好,那就叨擾凌公了。”忙令衆兵馬原地歇息,宿營造飯,自己帶上黃勝寧等幾位將軍,隨凌公上山寨。
原來這凌環高乃衡州耒陽人士,早在數十年前,隨父親參加了道州、常寧的抗元起義,跟隨抗元義軍頭領吳天保、一路打到河南,失敗後爲躲避元軍追捕,逃避到此峴山之中,因此地乃湖廣四川河南陝西四個行省交界之處,歷朝官府奈何不得,因此也沒有官府清剿。時間一長,這湖湘子弟也就慢慢下山做買賣,去襄陽城裡做生意開店鋪,爲山寨安插眼線、提供錢糧,城裡城外,來去自由。城內有什麼動靜,山寨很快就曉得。久而久之,山寨立足四十餘年,已發展到一千餘人馬。
塗貌聽了凌環的遭遇,便嘆息道:“凌公既然是抗元將士,何必久困此寨,今我義軍大軍奉旨破襄陽城,凌公何不與我義軍爲伍,共抗襄陽元軍?”凌公一聽,有些爲難,道:“既然老夫與將軍都是衡州同鄉,老夫就直言了,今我義軍雖有上萬兵馬,想各位將軍功夫也是了得,然要拿下這襄陽城,並非易事,如若是硬拼攻城,只怕是有去無回。”塗貌道:“襄陽城易守難攻,末將也聽說過,凌公久居此地,對此城瞭如指掌,不知凌公有何破城高招?”凌公道:“要破此城,不能硬拚,只有智取。”塗貌一聽,明白這凌公定有高招,忙向凌公揖拜道:“想凌公定有高招,請凌公看在同鄉之情上,也爲讓我衡州鄉親少流血送命,幫末將一把罷。”凌公忙上前將塗貌拉了起來,道:“將軍何必客氣,老夫也是出個主意,讓將軍作主,成也不成,只憑天意了。”塗貌忙拱手道:“願聽凌公主意。”
凌環高道:“這襄陽城地理位置特別,素有‘南襄隘道’、‘南船北馬’、‘七省通衢’之稱,與峽州、夔州形成三角,水陸並通,一旦一城受攻,其它兩城受危。因此元朝把襄陽城看得極其重要,派重兵把守。現城中守將爲蒙人,叫做禿木不花,是元朝的一員勇將。另有兩名副將,一個是色目人,叫貼戈從撲,一個是漢將,叫陳同,都有萬夫不當之勇,城內將士有一萬餘人。襄陽城牆高築,堅實寬厚,易守難攻。前幾次漢軍派兵攻打,都是損兵折將,無功而返。如今之計,只有智取。想將軍此次大軍剛到吾山寨一帶,城裡官軍尚不知情,老夫這峴山寨的一千多兄弟,都是到過城裡的,城裡也有不少我手下的兄弟在開店鋪,做生意。將軍可暫將大軍隱藏在我山寨,待老夫將我這一千多兄弟分成若干批,扮成當地百姓,三三兩兩混入城中,待全部進城,約定時辰,來個裡應外合,共攻城門,不愁不破。”塗貌、黃勝寧聽了,大喜,道:“好計!好計!難得凌公相助,吾等何以爲報!”凌公笑了笑道:“將軍說這話就見外了,將軍所部威名,老夫久已聞之,敬佩久矣,只恨無緣相遇,今日吾軍助些微力,也算是個見面禮罷,老夫打算,待攻下這襄陽,我手下的兄弟們如願意跟隨將軍,就請將軍收留,不願意跟隨將軍的,就同老夫一同回衡州,解甲歸田,也算了卻老夫等一番心願。”塗貌一聽,歡喜不已,道:“凌公若能同衆兄弟一道加入我義軍,我義軍如虎添翼矣!”凌公道:“老夫已是年邁體弱,到了義軍裡,豈不是平添累贅麼?”塗貌笑道:“凌公不必過謙,如凌公不加入,想衆兄弟們必不能同心入我義軍,依凌公此戰之功,末將必將將凌公及兄弟之功奏明皇上,以封職獎賞。”凌公笑道:“老夫已視功名如無物,但能使我衆兄弟有一碗飯吃,也就稱心了。既然將軍看得起老夫,老夫願同衆兄弟一道加入將軍旗下,全憑將軍指揮。”塗貌一聽,大喜,道:“不想凌公如此慷慨忠義,視名利如無物,與末將同志同道合,肝膽相照,如凌公看得起小弟,小弟願與凌公結爲兄弟,如何?”凌公一聽,忙擺手道:“使不得,你是大漢朝廷的將軍,吾乃一介草莽,哪受得起這個禮。”塗貌一聽,慌忙下拜,道:“塗某誠心實意,如凌公執意不從,塗某也要先拜上一拜!”凌環高見塗貌心誠,只得上前扶起塗貌,道:“塗兄弟不嫌棄老哥一介草莽,大哥敢不應承!”塗貌一聽大喜,命將士拿香來。兩人舉香盟誓,凌環高年長爲兄,塗貌年小爲弟,情同手足,願共生死。結拜畢,凌環高命山寨大小頭目殺牛宰羊,大擺筵席,共慶一番。
次日,塗貌同凌環高一面安頓漢軍人馬,一面安排山寨人馬分批下山,潛入襄陽城。凌環高要親率第一批人員當夜入城。塗貌道:“兄長年事已高,不必如此親往,留在山寨守寨罷,另外,安排人馬入城,也不能全用山寨弟兄們去,我義軍也派一些將士跟隨。兄弟們入城後,約定時辰,裡應外合攻城就是。”凌環高搖搖頭道:“不可,此事不是兒戲,老夫擔心兄弟們進了城,無人約束,一旦出現意外,難以應變,必須吾與弟兄們在一起,纔可妥當。”又道:“也不可讓你部漢軍入城,此次衡州義軍來打襄陽的消息,也是瞞不過這襄陽元軍,想必會對衡州來的人防範得緊,若是聽到有衡州口音的,就會露陷,我的弟兄雖也大多都是衡州人,然在此地待久了,也都會說本地話。而且大多數人都與守門官兵相熟,入城陽也容易。”塗貌一聽有理,只得罷了,同凌公約定了攻城時辰和聯絡暗號。當夜,凌環高帶了第一批五十多人進了城,幾天後,山寨六七百多人馬,陸續混入了城內。塗貌得知,大喜,忙整頓隊伍,向襄陽城開來。
卻說襄陽城臨漢水而建,三面環水,只有西北面有二道城門。元軍守將禿木不花探聽漢軍已派一萬大軍北上,要來攻打襄陽城,忙在二道城門部署好守城兵力,並安放好數十門火炮、近百臺拋石機及數百名火銃手,近千名弓箭手及大量殺傷器材,專等漢軍前來送死。禿木不花胸有成竹,冷笑着對貼戈從撲和陳同道:“看來這僞漢陳友諒是鐵了心要收我襄陽城,我倒要看看,他有何本事能奈何得我!”陳同道:“我聽說此次派來的是剛招安的衡州孫碧雲所部義軍,這些山寨匪賊,倒是有不少勇將,兇狠無比,連衡州都被攻破,帖木兒將軍都陣亡在他們的手下,將軍切莫大意,可要小心提防。”禿木不花不屑道:“你休得將衡州城來比我襄陽,那帖木兒雖有勇卻少謀,被賊匪暗派人入城作內應,裡應外合,才遭慘敗。”又對貼戈從撲和陳同道:“想這賊匪來攻我城,如見我城堅難攻,必會重施詭計,派人暗入我城。你等佈置下去,令各城門嚴加對入城人員的盤查,只要有操衡州口音來歷不明人員入城,立即扣留,一經查出爲衡州匪徒,格殺勿論。”貼戈從撲和陳同一聽,點頭贊同,禿木不花又部署各城門防守事宜,並親自帶領貼戈從撲和陳同到各城門佈置。
這禿木不花等周密作好對抗衡州漢軍準備,等了半月,仍不見衡州漢軍動靜,派探子打聽,也不見蹤影,正在疑惑。這日一早,突聽探子來報,衡州漢軍一萬之衆,已過峴山,正向襄陽城開來。這禿木不花一聽,反倒來了精神,道:“俺就怕他不來,讓我等終日吊着心事,既然來了,也讓我等殺殺這匪徒的氣焰,來報帖木兒之仇。”忙親自帶領貼戈從撲和陳同到城門上迎戰。
次日清晨,就見一萬多漢軍到了北門城下,擺開陣勢。禿木不花一見,哼了哼道:“賊匪初來,其勢猖狂,我要不打得他屁滾尿流,他也不曉得我襄陽官軍的厲害!”便對陳同道:“你在此把守城門,吾與貼戈將軍先去會會這賊軍,先殺一殺他的威風。”陳同道:“這股賊軍不比往日漢軍,將軍不可小覷。”禿木不花哪裡肯聽,與貼戈從撲率六七千兵馬,打開城門,到了塗貌陣前,喝道:“來將何人,通上姓名!”塗貌一看這廝,頭戴一頂雁羽牛皮帽,身着一身紫金烏大袍,腰束羊脂白玉鑲,手提一柄大刀,說話橫聲惡氣,便回道:“吾乃大漢天子漢軍懷遠將軍塗貌是也,你是何人?”禿木不花冷笑道:“一個寨匪,也敢號稱將軍,你有何資格打聽本將軍大名!你要是識趣,趁早回你衡州去,不要到時候,沒有人給你收屍。”塗貌一聽,這傢伙口氣倒不少,便呵呵笑道:“你要不明事理,可打聽打聽我衡州義軍的聲名,我義軍要收取的城池,沒有一座能能抵抗得往的。現吾奉旨前來收取襄陽,正要勸你等一句話,你等要是想保命,就老老實實放下兵器,或是歸順我漢軍,或是棄城遠走他處,不要到了我殺入城中之時,再來請我等饒命,那就晚了。”這禿木不花乃蒙古悍將,世代將門,戰場拚殺,從無敗跡,哪裡聽得此話,一時氣得毛髮直豎,喝道:“大膽逆賊,如此狂妄!”揮舞一把大刀要來戰塗貌,副將貼戈從撲道:“將軍且慢!殺雞焉用牛刀,末將來也。”便飛馬上陣。這邊副統領黃勝寧出馬,兩個交手,好一場廝殺,但見得:
一個馳聘南北,一個縱橫東西,這個手持雙錘上下出擊,錘來神驚鬼哭;那個揮舞大刀上下砍殺,刀去禽飛畜散。陣前戰鼓響隆隆,盡催勇士殺敵歸,人中助威聲吼吼,呼喝英雄凱旋還。
兩個人拼命廝殺,戰了三十餘回合,難見勝負,兩個都是汗流滿面氣喘如牛,兩馬八蹄揚塵飛土。禿木不花見貼戈從撲戰敵不下,拍馬來助。這方惱了副統領榮澤,驅馬趕來道:“禿木韃子,吾與你戰上幾招。”禿木不花也不答話,與榮澤殺將起來。又見得:
禪杖鏟崑崙,利刀劈華山,禿將出手,禪杖鏟來鬼神愁;韃子開弓,大刀劈來妖魔逃。直殺得威風吞山河,氣概平東海。
兩個你來我往,拼殺了數十招。也是棋逢對手,兩個越鬥越勇,各不相讓。塗貌一看,正是衝陣的好機會,把令旗一舉,一萬精銳猛撲敵陣殺去。一時吼聲如雷,人馬如潮般殺來,元軍一時猝不及防,眼看兵陣被衝散,陳同在城樓一看不好,忙令鳴金收兵。禿木不花一聽,情知不妙,忙收兵撤回城中,緊閉城門。塗貌漢軍砍殺元軍不少,大勝一陣,在城外安營紮寨不提。這正是:
衡州漢軍動地來,襄陽守軍勢勢待,
不是義軍施詭計,難破襄陽城門開。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