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易興陽率衆軍攻打全州東西兩門,同守敵廝殺了半日,無功而返,卻傷亡衆多,只得暫緩攻城,撤回人馬休整。易興陽自投義軍以來,上陣無數,沒想到在這小小的全州城打得如此窩囊。王克平道:“少主人,這全州城雖小,卻城牆堅固,守軍頑強,若如此硬攻,只怕難以破城,還徒增傷亡,還是派人去永州向劉元帥求援吧。”黃勝寧也勸道:“我軍攻衡州時,有不少大炮與拋石機,既然這守軍難纏,不如稟報元帥取了這些傢伙來,不怕這些兵油子抵抗得了。”易興陽一聽,只得點了點頭,命人稟報元帥。
卻說劉尚得到取了道州的喜訊後,便連日坐等全州消息,卻是音訊全無。便問榮澤道:“興陽打仗向來性急,爲何至今無消息,莫非遇上了麻煩?”榮澤道:“全州不比道州,守備張君平與脫雲都功夫了得不說,那王守敬老奸巨猾,手下兩千多人馬都是些廣西兵油子,能攻善拼,難以對付。再加上城牆堅固,護城河又寬又深,一時怕難以攻破。”正說着,就見興陽派人來稟報,興陽兵馬開到全州,先是當夜遭敵劫營,繼後攻城失利,傷亡人馬不少,易將軍請元帥調發大炮與拋石機相助攻城。劉尚一聽,哪裡忍耐得住,便要親自率軍赴全州。塗貌道:“一介小小州城,何勞元帥親征,末將願領兵攜炮去助小霸王。”劉尚道:“你剛從道州回來,還未歇息,就同榮澤守永州城罷,本帥主意已定,與易峰、唐林、郭聞成領三千兵馬前往。”於是率軍攜帶十門大炮,十架拋石機,連夜趕赴全州。興陽聞訊元帥親臨,慌忙率衆將於十里外迎接。慚愧道:“末將無能,驚動元帥出馬。”劉尚笑道:“興陽打仗,向來兵貴神速,無往不勝,卻如何在此陰溝翻船?”興陽道:“只怪末將大意輕敵,使我被動應敵,以致損兵折將。末將難以免責,請元帥治罪。”劉尚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哪有常勝將軍?目前且以攻下此城爲首議,不言追責之事,各將領不必有所顧忌。”
一時到了營中,劉尚先是看望安撫受傷將士,再察看城樓門牆地勢,便與衆將商議攻城之策。聽榮擇細說了城中總管王守敬,達魯花赤脫雲如何魚肉百姓,百姓敢怒不敢言,又聽了興陽等細細介紹了城中守敵情況及兩次廝殺狀況,劉尚也不禁十分惱怒,道:“如此說來,這城中守官民憤極大,且藐視我義軍,實在可惡,我等也無勸降之必要了,只有強攻此城,爲民除害。”於是下令,集全部五千兵馬,四面同時攻城,劉尚親自同唐林率二千兵馬攻打北門,易興陽、王克平率一千兵馬攻打南門,黃勝寧、洪可郎率一千兵馬攻打西門,易峰、郭聞成率一千兵馬攻打東門。以北門爲主攻,帶來的十門大炮,十架拋石機,還把所有的弓箭手和火銃手都全部用在攻北門上,力求從北門突破,其他攻門兵馬同時配合攻打,讓敵軍分散兵力,首尾不能相顧。衆將領命,連夜部署。
次日清晨,劉尚親率五千兵馬,潮水般從城外四面涌來,衆兵馬呼號之聲,如滾雷一般傳來。王守敬、脫雲和張君平見狀,慌忙率衆軍在四處城門禦敵。張君平率八百餘兵馬守北門,見劉尚兵馬洶涌而來,到了城門前,也不打話,只見令旗一揮,就聽城外突然炮聲隆隆,城樓上頓時炸聲震天,煙火滾滾,張君平等將士還沒有明白過來,便已被火炮炸得血肉橫飛。可嘆張君平一世英雄,竟命喪炮火。緊接着,便是一塊塊大石頭如雨般被拋石機拋向城樓,劉尚見狀,一聲令下,一時又是千萬支亂箭如雨般射來,緊接着大軍呼喝着撲向城門城牆,這些廣西兵油子哪見過這等陣勢,僥倖活下來的,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東躲西藏,哪裡還有防守之力,被義軍登上城牆,突破城門,放下吊橋,引大軍直入城來。
這王守敬、脫雲分別在西門和南門作殊死抵抗,突聞信兵來報北門已被叛匪攻破,張君平被炮炸死,叛軍已進了城,二人大驚,只得棄了城門,率衆兵馬分頭到東門聚集。南門易興陽、王克平見狀,大喝一聲,身先士卒,揮軍殺向城牆,同衆義軍奮勇爬上雲梯,上了城樓,殺進城中。緊接着黃勝寧、洪可郎也破了西門,率兵涌進城來,這易興陽進了城,遍找王守敬和脫雲不着,正在焦急,就見有一隊百姓自告奮勇,要帶義軍去找王守敬和脫雲,興陽大喜,忙跟着衆百姓到了東門,正見王守敬和脫雲率衆殘敵一千餘人,正在城門前與易峰、郭聞成的衆義軍衝殺,企圖從此門突圍逃命。易峰、郭聞成分別同脫雲和王守敬廝殺。易興陽趕到,大喝道:“休要放走賊將!”率軍從王守敬和脫雲背後殺來,一時衆守軍被義軍前後夾攻,敵強我寡,一個個死的死,傷的傷,眼見衆兵馬死傷慘重,大勢已去,紛紛舉手投降。小霸王早已怒火中燒,挺槍來戰王守敬,王守敬本已被易峰殺得難解難分,哪裡顧得上小霸王的凌厲攻勢,戰不到二十個回合,被小霸王一槍刺於馬下。王克平來戰脫雲,脫雲本已的同郭聞成的廝殺中略佔上風,正想殺了郭聞成,奪路而逃,哪想平地裡又殺出個王克平來,只得回頭來戰王克平,郭聞成已是氣力不支,乘機退到一旁,見王克平同脫雲殺成一團,勝負難分,便張弓搭箭,乘脫雲不備,一箭射向脫雲,中其後背,脫雲中箭,倒下馬來,被王克平手起槍落,了結了性命,易興陽便打掃戰場,收兵回府。一時全州城被攻破,城中百姓,眼見王守敬和脫雲被誅,歡欣鼓舞,連日放鞭炮慶賀。劉尚命黃勝寧與郭聞成率領兩千兵馬留守全州路,其餘將士返回永州,再命易峰、阮國平、陳佑仁領三千兵馬留守永州路,起兵凱旋迴寨。自此,整個湘中湘南的路州縣全被義軍佔領。
盟主易華得知劉尚收復永州並全州道縣,大喜,親自下山迎接劉尚大軍凱旋,設宴犒勞三軍,宣佈劉尚爲副盟主,仍兼兵馬大元帥,衆將大喜,紛紛向劉尚祝賀。
此時義軍在湘中湘南已無敵手,也無外敵侵擾之憂,百姓得以太平。易華便對劉尚、馮平道:“現我義軍既已平定湘中湘南所有州城,我義軍大本營卻還守在這鐵頂寨,似乎不倫不類,老夫想把義軍大營遷往衡州城。不知兩位意下如何?”馮平點點頭,道:“此議正合貧道之意,不知副盟主之意如何。”劉尚也點了點頭,道:“此議甚好,只是我大本營既搬遷至衡州,其他各寨義軍也要下山遷至州城纔是,如何做好各義軍搬遷後的兵力防守部署,還是請軍師定奪。”馮平道:“吾已久慮此事,現我三路義軍,搬遷之後,仍如過去一樣組成左中右三路軍。每路設正副統制,領兵一萬,成品字形駐紮衡州府周圍,拱衛衡州城裡的義軍大營。至於正副統制的人選,由二位盟主欽定。”易華道:“副盟主身兼兵馬大元帥之職,對衆將瞭如指掌,知人善用,人選就由副盟主提名。”劉尚道:“依我看,三路可分封塗貌、易興陽、陳虎任統制,黃勝寧,洪可郎、劉金禪爲副統制。”易華道:“就依副盟主之意。”於是任命塗貌與黃勝寧爲左路軍正副統制,領馬步軍一萬,將校十員,駐守衡山湘潭一帶;任命易興陽與洪可郎爲中路軍正副統制,領馬步軍一萬,將校十員,駐守耒陽常寧一帶;任命陳虎與劉金禪爲右路軍正副統制,領馬步軍一萬,將校十員,駐守邵陽祁陽一帶。令各路府守軍部署路府兵馬兩至三千人,州五百人,縣三百人,以維持地方治安。路州縣總管、州尹、縣令負責管轄區域內賦稅糧草的徵繳,動員百姓開荒種地,引河瀼摡,修塘築渠。一切安排就緒,易華號令各路各寨義軍將士,擇日搬遷,衆將士聞訊,歡喜不已,紛紛舉搬遷之事。
易華等正在部署搬遷營寨,忽見劉道成派人來報,稱天完帝徐壽輝手下陳友諒派熊天瑞爲使,前來衡州聯絡鐵頂寨義軍歸順天完之事。易華一聽,疑惑道:老夫不是已被天完帝封爲湖廣參政一職,如何又來談歸順之事?馮平道:“盟主有所不知,原湖南一帶乃倪文俊之地盤,因倪文俊謀反投靠元朝,被陳友瓊覺察,密報天完帝,被徐壽輝除之。這湖南之地就落入陳友諒之手。不要小看這陳友諒是徐壽輝手下的一位漢王,其手下兵多將廣,決不會久居人下。據報他現已佔據嶽州,其兄陳友才攻佔潭州,勢力已大大超過徐壽輝,這熊天瑞乃陳友諒身邊幕僚,既然來到衡州,不可不見。”易華恍然大悟,忙令劉道成陪同熊天瑞前來鐵頂寨。
過了幾日,熊天瑞在劉道成陪同下來到鐵頂寨,易華只得親率劉尚、馮平等衆將下山迎接,到大廳分賓主坐定。熊天瑞見易華已是年過花甲,鬚髮如雪,但氣勢威昂,見劉尚年歲三十五六上下,身材偉岸,氣勢不凡,再看軍師馮平年近半百,道帽青袍,仙氣道骨,在座數十員戰將個個威風凜凜,絕非一般綠林隊伍,不禁肅然起敬,道:“下官奉天完帝國漢王之命,前來貴部聯繫共同抗元之事。”說着遞上漢王陳友諒書信一封。軍師接過觀看。熊天瑞道:“漢王特別叮囑,衡州義軍,共襄義舉,奮起抗元,功績赫赫,早該加官封爵。下官此次專程前來,便是商請如何加官封爵之事,還請盟主將盟主以下將官及七路四州之地的文武官將名冊交給下官,待下官稟報漢王與天完帝后,定奪封印之事。”易華、劉尚與馮平忙一一相謝了,易華道:“我等官爵之事,倒無緊要,只是我義軍原先主孫碧雲,結盟抗元,功勳卓著,豈料功成之際,不幸身亡,還想請熊大人稟報漢王與天完帝,追封我先主諡號,以彰其功。”熊天瑞點頭稱是。當晚,易華設宴,爲熊天瑞風洗塵,次日,易華欲邀請熊天瑞巡寨察看山寨風景,兵馬部署,熊天瑞稱漢王有言,要速回覆命,當天即下山寨,不提。
馮平、劉尚等正在忙於搬遷,忽聞山下軍士來報,稱劉尚夫人梅秀已來鐵頂寨,人已到了山下。劉尚、馮平聽了,大驚,慌忙下山迎接。三人山下,只見梅秀騎一匹棗紅馬,帶了十幾個隨從及大批貨物。馮平一見,忙拱手道:“夫人親自前來此寨,爲何不事前通報一聲,貧道倉促相迎,太失禮了。”梅秀笑道:“聽馮軍師此言,是把我當外人了麼,如此拘禮!”馮平也笑了寒暄了一番,一同到了山寨,易華同山寨衆將及成芳、徐小紅、劉月芳和楊雪、楊風等衆姐妹聞訊,大喜,一同來見梅夫人,梅夫人一一見過,同衆姐妹們親熱不已。
易華道:“如今山寨即將搬遷至衡州,夫人此來,有何見教?”梅秀道:“我此次來山寨,是因劉尚回衡州時,說過要爲孫盟主建庵的,現既你等要棄寨去衡州,我想山寨活着的將士能回城安享太平,然如孫盟主這些亡故的將士,卻只能葬屍山寨,魂歸鄉野,冷落寂寞,豈不令人傷感!故我今特來此,是自作主張,請來雕刻工匠,爲孫盟主和已故的頭領立廟塑像,也讓他們在廟中享受世人的香火,不知盟主意下如何?”易華、馮平等一聽了,不覺爲之動情。易華便攜馮平等下坐,向梅秀揖拜,道:“梅夫人深情大義,實令我等感佩。老夫同軍師等代孫盟主及陣亡將士,先敬謝了!”梅秀一見,慌忙下坐,趨前回禮,道:“盟主、軍師何必如此!想我梅秀初到衡州時,是孫盟主慷慨暗贈我銀兩,使我等能有今日,又想當初與孫盟主分別之時,孫盟主對我之誓言,歷歷在目,孫盟主及山寨之大恩,我終身難報,今日若不了此心願,只怕我梅秀負疚一生。”馮平道:“既然夫人有此盛情,我等便耽擱幾天,待夫人立廟塑像後,再搬遷不遲。”梅秀道:“不勞盟主軍師費心,你等只須按既定日子搬遷罷,只需留下些人工相助便可。我此次來,已帶來立廟塑像的工匠和金銅、檀香木等所需資財,在此督工製造就是。”劉尚聽了,便道:“既然如此,由吾留下同梅秀來承辦此事,盟主、軍師還是按計劃搬遷罷。”馮平道:“既然梅夫人親自前來爲孫盟主等陣亡將士立廟塑像,這是我義軍搬遷之前之大事,不可馬虎,搬遷之事,便拖延些天也不妨事,貧道之意,建廟造奄之事,也不必重新選址建造,此山寨搬遷後,遺下空屋甚多,貧道也略知些風水,可備選幾座房屋,改造過來,如此既快又省人力財力物力。待此事辦好,我等祭奠過後,再搬遷罷。”便傳徐貴打點立廟塑像之費,梅秀忙制止道:“此項開支經費,既是我的主意,我已全部運來,就無須動用山寨銀兩。請盟主、軍師了卻小妹的心願罷。”易華、馮平聽了,只得罷了。當夜,梅秀就在山寨就宿,自與劉尚一夜恩愛,不提。
不一日,立廟塑像工程已成,一廟一奄,其奄建在銅姑寨,名碧雲庵。易華等率山寨各將士舉祭畢,便搬遷下山,除留下鄒國生、凌羣和幾百工匠的人馬繼續裝飾廟院外,其餘衆將一律開赴衡州城。
劉尚、梅秀讓詠香、荷花收拾行李準備下山,誰知詠香攜荷花對劉尚和梅秀道:“我姐妹倆從小就跟隨盟主大姐,現在她在這山奄,我倆不忍讓她孤單,決定在這山中削髮爲尼,爲盟主守靈。還望姐姐姐夫恩准。”劉尚、梅秀聽了,大驚。梅秀道:“你二人年紀輕輕,何故有此念頭?是我同你姐夫怠慢妹子二位了麼?”荷花道:“姐何出此言!只是盟主大姐在時,我姐妹二人便發過誓的,生是盟主大姐的人,死是盟主大姐的鬼。既是梅姐同姐夫出資修了這奄,總不能沒有人來守護?梅姐同姐夫了了心願,獨我二人心願也要了了纔是,我二人心意已定,還請梅姐同姐夫恩准。”劉尚聽了,心雖不捨,然礙於梅秀,不便啓齒,只聽梅秀嘆息道:“難得你姐妹倆有此情義,既然如此,我便答應你。只是你二人不要光想着盟主,也不要忘了我同你姐夫,你姐妹倆要時常回城裡看我,我同你姐夫也會每年清明或在盟主忌日,上山寨來祭奠。”詠香、荷花二人聽了,便擁着梅秀,泣不成聲,梅秀、劉尚也不免落淚,叮囑不已。詠香、荷花自此與劉尚相別,劉尚雖不便多言,卻是另一番痛楚:
揮淚此相別,拔營去衡州。心已定,情未了。回首妾相隨,侍君戀依依。這一去,滿腔難言情,化作想思淚。
卻又聽成芳來報,稱楊雪、楊風不願下山,也要在這裡守候陳將軍。馮平、劉尚只得苦勸,哪裡勸得動,楊雪道:“既然梅夫人修了這廟,總會有人來此供奉,也要有個添油供香燒紙的人。現既然衡州已收復,再難有大戰,我湘南從此太平,我等也可在這鐵頂山下圖個清靜,伴隨夫君和孫盟主英靈了。我等心意已決,還望盟主與軍師垂恩罷。”易華、劉尚、馮平見勸不動,只得罷了,忙要撥些銀兩和女子相陪照顧,被楊雪、楊風堅辭拒絕。
自此鐵頂寨衆將士下山回城,衆義軍分成數路,一路由陳虎、劉金禪率軍開赴寶慶、永州祁陽之地屯軍操練;一路由塗貌、黃勝寧率軍開往衡山、湘潭之間屯軍操練,易興陽、洪可郎一軍隨正副盟主一起進城後,屯軍耒陽常寧之地操練,不提。
且說那熊天瑞自鐵頂寨回到嶽州不久,天完帝徐壽輝害怕漢王陳友諒勢大,便欲清除,誰知被陳友諒得個先機,便藉故弒了徐壽輝,在採石磯五通廟稱帝,建國號大漢,改元大義,封鄒普勝爲太師,張必先爲丞相,張定邊爲太尉兼樞密院使,一面繼續抗元,一面與朱元璋等紅巾軍爭天下。爲鞏固湖廣後方,大漢積極聯絡各地反元勢力。接到熊天瑞稟報與衡州義軍接洽情形,得知衡州義軍勢力不小,不但將領文武兼備,而且是一支訓練有素能攻善守的五萬大軍,連克帖木兒的數萬精兵,心中既驚又喜。驚的是這股勢力原與徐壽輝素有來往,如不肯歸順他大漢,將是大漢新朝的心腹之患;喜的是若能把這支勁旅掌握在寡人手中,將爲新朝如虎添翼,成爲與朱元璋對抗的新生力量。如何處置此軍,一時難以定奪,不禁憂慮不已。
次日臨朝,陳友諒對羣臣道:“昨聞報,衡州易華部反元勢力,有將士五萬之衆,盤據湘西南大片區域,不可小覷。吾不知如何處置此部勢力,望各位愛卿進言。”殿前丞相張必先出班奏道:“臣聞這支義軍乃抗元勁旅,現其首領名義上雖是易華,其實權掌握在兵馬元帥劉尚和軍師馮平之手,這二人一個有萬夫不當之勇,一個有運籌帷幄之謀,連帖木兒都不是其對手。其手中不但有五六萬兵馬,而且勇將如雲。先後已攻下寶慶、武岡、湘鄉、湘潭、郴州、衡州,後劉尚又率軍連克永州、道州和全州。常寧、耒陽兩州不戰自降,幾乎攻佔湖南道絕大部分城鄉,誅元朝名將帖木兒等大小將領數十人。我漢朝新立,若得此勢力,爲我所用,便可如虎添翼矣。”
陳友諒道:“張愛卿言之有理,只是劉尚乃山寨大王出身,不免江湖義氣,擁兵自重,原又與徐壽輝有勾連,如不服我,如何是好?”太師鄒普勝出班奏道:“依老臣看來,不如仍以徐壽輝所計,給他等封官進爵,多備金銀美酒安撫,讓湘西南七路四州之地仍原封不動歸他管轄,併成立一個將軍府,把易華、劉尚分開,易華可繼續封他做湖廣參政,劉尚可仍封爲大將軍,統管七路四州兵馬。其餘文武官員全由皇上加授官職,待他等從了後,皇上再去調遣他的兵馬,不就水到渠成了麼?”陳友諒一聽,點了點頭,道:“太師之計,正合寡人之意。不知哪位愛卿替寡人去走一趟?”殿中一人出班道:“臣雖不才,願往衡州一行。”天子一看,是太尉張定邊,大喜道:“有張愛卿出使,必大功告成。”於是命張定邊爲使,湖廣行省丞相陳普文、樞密副使熊天瑞爲副使,攜天子詔書,帶黃金五千兩、白銀十萬兩、御緞五百匹、御酒兩百壇、御馬十匹,次日出發,直奔衡州而來。
衡州義軍李三早有探子打探得消息,慌忙連夜回衡州向易華、劉尚、馮平稟報。易華道:“這陳友諒殺了徐壽輝,自立爲帝,此等欺君罔上之人,且宜警惕。”劉尚也道:“我既已得衡州,據這湘西南這七路四州之地,守護一方,安撫民生,待天下一統,便可解甲歸田,休養生息,何必與這等勢力勾結,再起戰端?”馮平搖了遙頭道:“二位盟主有所不知,依貧道看來,那徐壽輝即便不被陳友諒取代,也是成不了氣候的人,反觀這陳友諒,倒是能與朱元璋爭奪天下的對手。如此亂世,成者爲王敗者寇,我等也難以常理論是非。何況這陳友諒現已佔據湖廣、江浙、江淮、川陝、貴州等地,兵多將廣,就我區區七路四州彈丸之地,可不能與他爲敵。如今他既然有備而來,待其來後,看他的誠意,兩位盟主再見機行事吧。”易華、劉尚等聽了,只得從之。
次日,易華得知熊太尉一行離衡州只有五十餘里,只得在城外十里率衡州義軍將士相迎,熊太尉忙引張太尉來見易華。張太尉一見陣前易華鬚髮皆白,慌忙下馬,趨行上前,來見易華,易華只得下馬,二人相見禮畢,張太尉道:“久仰將士英名,今日有幸得見,果然英武非凡,令人敬佩!有勞將軍遠迎,實不敢當。”易華道:“太尉過獎。太尉遠道而來,吾等山野之人,禮數不周之處,還望海涵。”便將劉尚、馮平及衆將一一引見,一陣寒暄過後,衆人簇擁,金鼓旗幡,勇士開道,一同入城。
到了路府總管府,易華引張太尉等上首坐定,張太尉顧視衆將,道:“下官前來,是因天子得知貴部將士,聯寨結盟,率起抗元,功勳卓著,十分敬佩,欣慰不已。只因現今元寇尚未清除,天下尚未安定,我等仍有嗎結聯盟,共抗元軍,還我大漢天下太平之責,故今天子專遣下官前來專程前來接洽貴部將士,加入我天子麾下,同襄義舉,共建我大漢天下。不知各位以爲如何?”易華一聽,欲言又止,看了看劉尚和馮平,劉尚也不應言,馮平只得道:“我等收復衡州後,湘西南已定,本當休養生息,安享太平,既然天子恩眷我義軍,有旨意招安我等,繼續抗元,我義軍身處天子腳下,豈能置身度外!必當服從天子調遣,爲大漢天下效力就是。”易華也道:“軍師之言,正合吾意。然招安之事,我等雖是無異議,卻不知衆位將士之意如何。還請太尉在我衡州委屈數日,待吾等與衆將士計議,各位兄弟均無異議後,再請旨受命罷。”張太尉聽了,疑惑不解,道:“下官向聞貴部義軍軍紀嚴明,令行禁止,易、劉盟主及軍師威德天下,號令三軍,赴湯蹈火,不敢有不從者。如何此等大事,卻作不了主?”馮平一聽,笑了笑道:“太尉有所不知,我義軍乃四十八山山寨寨主結盟而成,原爲抗元興漢,祭旗結盟,各寨既已與官軍爲敵,面對強敵,生死攸關,自是上下同心,生死相依,必唯命是從,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然自古以來,即便是嫡生兄弟,也有共貧賤易,共富貴難。今我義軍所據之地,已無強敵,戰事既息,各路將士,必思休養生息,各有所圖,上下不一定同心。今天子欲招安我各路義軍,如我等併入,必有奉旨舍寨棄家,起兵北伐,再起戰端之舉,故我各路義軍,定有舉見不一者,只有與其相商,徵得其許可方行。”張太尉一聽,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還望盟主及軍師在各路義士將領面前多多美言,以體現我天子恩眷之意,即便有異議或不從者,可否讓下官前去相勸,總要齊心加入我天子麾下才是。”易華道:“此事,我等必盡力而爲,何勞太尉費心。”馮平道:“太尉且在此寬心數日,不妨待貧道陪同太尉,領略我衡州風光,包攬風俗人情,待我等統一各寨將士意見,願意招安後,再請太尉頒旨,如何?”張太尉只得答應。當晚,易華設宴,請各上將軍作陪,爲太尉等衆接風,次日,易華便傳令各寨義軍將領入城議事,共商接納天子招安之事。有分教:
湘中十載亂紛紛,義軍奮起抗官軍,
浴血爭得太平時,卻又風起聞血腥。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