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來這店中的軍官,卻大有來頭,原來是轉任到保靖任達魯花赤,名叫烏蘭特,眼見這女店主柳江紅頗有姿色,便乘着酒興,欲行非禮,柳江紅奮力掙扎,這烏蘭特便想用強,卻猛聽一聲怒吼:“畜牲!快把人放開!”這烏蘭特一聽,轉眼一看,就見洪可郎物持長劍,怒氣衝衝地立在他的面前。
這烏蘭特自南下以來,還沒有一個漢人膽敢如此對他這樣說話,而且還手待兇器,一時愣了愣,待反應過來,不覺哈哈大笑,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遇到瘋子了!”身邊的幾個元軍見狀,就揮刀上前砍來,洪可郎初生牛犢不怕虎,盛怒之下,哪管許多,殺心頓起,一時劍光刀影,不幾個回合,便見兩個元兵中劍而亡。烏蘭特一見,大吃一驚,放下了柳江紅,持了腰刀,如瘋子一般向洪可郎撲來,洪可郎以劍相迎,見這烏蘭特心急氣燥,恨不得立時將對手置於死地,只好先是步步躲閃,不想對方步步緊逼,又見柳江紅已嚇得暈倒在地,一時氣極,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大喝一聲,手中的劍如電閃雷鳴,就聽烏蘭特一聽慘叫,前胸已是中劍,血流如注。一旁的幾個元兵一見,先是驚得目瞪口呆,接着也是呀呀叫喚着,一齊揮刀殺來。洪可郎已是殺得興起,身似脫兔,劍如精靈,不到片刻,又一名元兵中劍倒地,一名元兵被刀砍掉一隻左手,慘叫哀嚎。另兩名元軍見狀,才知不是對手,正要奪路出逃,洪可郎哪容得他們逃出,一個箭步攔住了去路,兩人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便丟下了腰刀,雙雙跪地,連連作揖,道:“壯士饒命!”洪可郎一看,便收了劍,喝道:“你們是什麼人,敢來騷擾我店?”原來這兩人也是漢人,一個叫薛豹,一個叫範林,這薛豹道:“剛纔壯士殺的人,是來保靖上任的達魯花赤,名叫烏蘭特,我們幾個都是護衛,護送他來此上任的。”
一時柳江紅已醒來,一見這場面,又是差點暈了過去,還疑心自己在做惡夢。誰能想到,這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少年,竟有如此膽量和功夫!見可郎正在盤問兩元兵,忙上前道:“這禍闖大了,你趕快逃了吧,要被官府曉得,怎麼得了!”洪可郎哼了哼道:“我走了,你們怎麼辦?我堂堂一個漢子,怎能丟下你不顧而自己逃命!”柳江紅只得勸道:“這禍也是由我而起,哪能連累你。”洪可郎道:“這個店,你還待得下去麼,不如我倆一起,離開這店,遠走高飛。” 柳江紅一聽,就有些猶豫,這薛豹機靈,卻也勸道:“好漢還是快些走罷,要是官軍來了,盛怒之下,不僅會殺個雞犬不留,連這個店子,也會被燒個精光。”範林也點頭道:“不光是如此,我等也會性命不保。好漢若是留下我等性命,我等願意跟隨壯士一同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柳江紅一聽,只是驚慌哭泣。洪可郎跺腳道:“事已至此,保命要緊,哭有何用!快快收拾了東西,趕緊走罷。”柳江紅無奈,只得回店裡,取了些細軟財物及隨身物品,洪可郎將柳江紅抱上了馬,同薛豹和範林騎上三匹快馬,乘着月色,飛奔出城。
次日天一亮,店裡的夥計回到店來,一見院內情景,早嚇得魂飛魄散,只好去報官,保靖官府得知,大驚,忙令副將帶領數百官軍來到唐家飯店,將飯店包圍得鐵桶一般,只見烏蘭特和幾個護衛倒在血泊之中,搜查死者身份時,在那蒙人身上搜到一份上任保靖達魯花赤的官符和昭書,這副將頓時嚇得雙腿發抖,忙一面派人去稟告知州,一面帶人去追捕要犯。查問各城門官,有城門官稟報,昨夜有三騎從東門往東北方向去了。這副將怎敢遲疑,忙帶領官兵向東北急追。幸好這東北方向都只有一條大道,沿大道追了數十餘里,就見三男一女正在前面不慌不忙地行走。原來洪可郎出城後,因走的是夜路,只得沿着大道出逃,行走緩慢,天亮後又到一路邊店吃了早餐,飯後上路,走了不久,就見後面塵土飛揚,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洪可郎曉得是官軍追來,見擺脫不了,只好對薛豹和範林道:“你們兩個好好保護江掌櫃先走,我來對付官軍。”柳江紅一聽,道:“官軍人多,你怎能對付?不如放下我,你們逃命吧。”洪可郎哪裡肯聽,一面吩咐薛豹等快走,一面調轉馬頭,立馬持劍,攔在路中間。
這副將一路追來,見一年輕人單身匹馬,拉住去路,不禁驚疑,喝道:“你可是殺害達魯花赤的兇賊?”洪可郎一聽,冷笑道:“我不曉得什麼達魯花赤,只要見到有哪個欺負良家女子的,我必誅之!”這副將一聽,不禁大怒,喝道:“好個逆賊,膽敢殺害官軍,今日只好提你這頭去祭烏將軍了。”說罷,提搶殺來,洪可郎揮劍相迎,兩個約鬥十個回合,那副將哪是他的對手,被洪可郎一劍斬於馬下,見這副將手中的長槍不錯,便跳下馬來取起長槍,又上了馬,大吼一聲,向官軍殺來,這羣官軍見爲首的副將被殺,早已嚇破了膽,哪裡還敢上前,又見他虎嘯般吼着殺來,只恨爹孃沒多生幾條腿,打馬回逃,轉眼間已逃得無蹤影。洪可郎見官軍逃走,便打馬向柳江紅三人趕來,卻見柳江紅等三人並沒有走遠,而在後面遠遠看着,親眼見洪可郎殺退了軍官,三人面面相覷,驚歎不已。
洪可郎等爲了逃避官府追捕,一路馬不停蹄,晝夜行走,路經古丈、盧溪、辰溪、麻陽,行走半月有餘,來到了黔陽交界之處。柳江紅道:“這一路奔逃,總得有個盡頭,我實在受不了了,不如就在這裡找個地方落腳罷。”洪可郎點頭道:“我等走了這麼遠,想官軍也難尋了,到了這縣城,不再走了。只因我的緣故,讓姐失了祖傳飯店,我也於心不安,不如就在這縣城重操舊業,開個飯店如何?”薛豹一聽,搖了搖頭,道:“少主人,這飯店之事,是萬萬開不得了,若是開了飯店,人來人往,難免不被官府發現。”洪可郎一聽,也覺在理,只得罷了,薛豹道:“小的有個念頭,不知少主人見納否?”洪可郎道:“你有何想法,但說不妨。”薛豹道:“我聞知衡州有股義軍,已聚集數萬之衆,專門同元軍和官府作對,攻城撥寨,一路所向無敵,少主人有如此功夫,不如繼續南行,去投奔衡州義軍,如何?”洪可郎一聽,只得依了,便動身向衡州進發。
四人一路行來,到了黔陽與麻陽的交界之處,卻又遇上了麻煩。原來此處有一個山寨,山寨爲首的頭領叫陳鬱,糾集了一夥土匪,約有上百之衆,專幹搶劫沅水兩岸的商客,有時也與船排幫作對,後楊蛟龍做了船排幫主後,整合了辰溪和黔陽的沅江水路船排幫兄弟好幾百人,勢力大多了,這陳鬱便不敢與他們作對,只做陸上生意。這天探子來報,說有一行商客三男一女,三匹好馬,那個女子還很有姿色,是位千衆難尋的美婦。這陳鬱一聽,哪有不動心的,便喜孜孜道道:“今天一大早就聽到門前喜雀叫喚不已,原來有這大喜之事!”忙吩咐手一下個小頭目,集合山寨數十個嘍囉下山,連人帶貨劫上山來。
這洪可郎走得正忙,哪知被這寨匪攔個正着。範林上前一看,情知不妙,只得上前拱手道:“請問是哪路好漢,我們乃過路的行人,並無錢財,可請好漢高擡貴手,借路讓行?”這小頭目一聽,哈哈笑道:“這人好不識相!我都要憑你這幾句話,就放了你等過路,我山寨這麼多人,豈不活活餓死!你要懂事,乖乖隨我等上山,免得吃虧。”洪可郎一聽,火冒三丈,正要上前出手,薛豹忙攔住道:“少主人先別急,這個攔路的只是山寨一個小頭目。主子還未登場。先讓範林去收拾那廝就是。”洪可郎便點了點頭。範林便打馬衝去,爲首的土匪和幾個嘍囉圍上來便與範林廝殺,那小頭目鬥過數招,不是範林的對手,慌忙逃竄,範林也不追趕。薛豹道:“那寨主很快就會下山,我們若要走,這裡路況不熟,他必然會在前面要害之處截我,不如我等找個四通八達之地,等着他們,即便打不過他們,也可奪路而逃。”洪可郎看了看前面的出路,只見前方山戀重重,道路通向山谷深處,深不見頭,只好依了薛豹的話,尋了個開闊之處,等候那寨主找來。
不多時,果見陳鬱率領大批嘍囉,從前方道上回找過來,見了洪可郎等,喝道:“誰敢在本大王的地盤上行兇,是不想活了麼!”洪可郎一見這大王,卻也是個五短身材,腰粗如柱,面黑如漆,身着黑褲短襖,腳登豹皮短靴,肩扛寬葉大刀,蓬頭散發。洪可郎便對薛豹道:“你與範林只管好好看護江掌櫃,我去捉拿這黑鬼。”便打馬上陣前,冷笑道:“你是哪裡跳出的夜叉鬼,敢擋爺的去路。”陳鬱一聽,大怒,也不打話,挺刀殺來,洪可郎也揮舞剛取得那杆水磨鋼槍相迎。好一場廝殺。但見得:
一個佔山爲王打家劫舍,一個自幼拜師藝成下山,一個手持大刀氣勢洶洶,一個水磨鋼槍咄咄逼人,一個要奪路出走,一個要攔路搶劫。刀槍相拼金光閃,生死相拼殺聲厲。
兩個一氣之下鬥了十來個回合,只見那陳鬱一把寬葉大刀使得呼呼作響,再看洪可郎一杆水磨鋼槍猶如急風暴雨,又戰幾個回合,那陳鬱已是汗流如溪,如同河中水鬼,自知不敵,便想棄陣而逃,洪可郎哪裡肯罷休,大喝一聲,一槍挑去陳鬱的寬葉大刀,就見那大刀脫手拋上空中,落入江裡,洪可郎猿臂一提,生生將陳鬱活捉過來,令範林和薛豹捆個結實。洪可郎便對衆嘍囉喝道:“還有何人上來送死!”衆嘍囉一看,嚇得紛紛丟下兵器,跪地求饒。洪可郎便命衆嘍囉帶路,押了陳鬱,走上山來。
一時上了寨,看這山寨是一排排吊樓木房,打掃得到也乾淨,寨內錢糧富足,五穀油鹽,也夠一百多號人吃一年有餘,搶得的金銀珠寶也不少。到了山寨,看前方是一片丘陵,山川河道盡收眼底,田野村舍,炊煙裊裊。洪可郎不禁羨慕,道:“陳鬱這廝到有些眼光,會挑地方。如果去掉匪氣,這裡到是個神仙居住之地。”便對薛豹、範林道:“我等有這麼個好地方,還去投什麼義軍!就在這裡安營紮寨,如何?”薛豹、範林哪有不依,一個個歡喜點頭。柳江紅一聽,又是猶豫,道:“如此一來,我等不也成了打家劫舍的土匪了麼?”薛豹道:“夫人有所不知,如今這亂世,官府貪婪,官兵欺壓,土匪橫行,有多少良民百姓不都被逼成了土匪!何況我等已是官府追殺之人,不佔山自保,哪裡還有我等容身之地!”柳江紅一聽,無言以對,只得認了。
這洪可郎便上得廳來,坐上了陳鬱的太師椅,令嘍囉把陳鬱提上堂來,洪可郎一見陳鬱還被捆得像糉子一般,一時也憐他,忙親自爲他解索。道:“小弟出手得罪,還望陳頭領見諒。”那陳鬱見狀,便嘆息道:“我陳某自立寨以來,還沒有受此屈辱,壯士功夫如此高強,今日我輸得心服口服,壯士既不殺我,從今以後,願隨壯士左右,絕無二心。”洪可郎哈哈笑道:“陳頭領有所不知,我洪可郎只是爲了我夫人,殺了官軍,才逃難至此,小弟只想借這棲身之地,過個安靜日子。這山寨是陳頭領一手所創,還是你作主罷。”陳鬱一聽,搖了搖頭,道:“壯士這等說,陳某就更無地自容了。壯士生擒陳某,山寨衆兄弟已是親眼所見,陳某如此敗相,還有何面目身居壯士之上。壯士要是硬要陳某來做山寨之首,陳某無顏面對衆兄弟,只好獨自下山了。”薛豹一聽,只得勸道:“小主人,陳頭領一片誠心,我看就別推辭了。小主人就做個大頭領,讓陳大哥就做個二頭領吧。”洪可郎還想推讓,就見陳鬱高聲對衆嘍囉道:“快快請各位兄弟進廳,拜見洪寨主!”在下的衆嘍囉一聽,慌忙呼地跪倒,齊聲喊:“拜見洪寨主!”洪可郎見狀,只得從命,命陳鬱做二頭領,薛兄與範兄分別爲三頭領和四頭領。一併讓柳江紅做了個壓寨夫人。”衆嘍囉一聽,歡聲雷動,柳江紅哭笑不得,只得認了。陳鬱也是歡喜,令大擺筵席,歡迎新寨主。
洪可郎自從當了兩界口山寨的大當家後,不到半年,名聲大震,不但打敗了楊蛟龍的船排幫,就是官軍的糧食物資在這沅江通過,他也敢搶,並沒有哪個能鬥得過他。山寨從上到下,對洪寨主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天探子來報,說是楊蛟龍的船排幫接了一趟大買賣,有五六十多匹好馬,裝載了不少錢財,現已分成幾條大船,逆水而來。洪可郎一聽,不禁驚疑,道:“自從我打敗了這楊蛟龍的船排幫,數月來再也不敢從這水路做如此大的生意,難道這姓楊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麼?”薛豹頭腦靈活,極有心機,洪可郎封他爲軍師。他一聽,也道:“這楊蛟龍能接下這樁大買賣,必有強人聯手,要不然,就再借他他楊蛟龍十個膽子,也不敢在這兩界口做這筆生意。”陳鬱道:“如此說來,這趟買賣不做了?”洪可郎哼了哼道:“管他強人不強人,他要敢做,我就敢搶!”薛豹道:“雖是這等說,我們也得留個心眼,多防備幾手。好在這船是逆水而行,必由縴夫拉行,我想在楊蛟龍船隊來到兩界口之前,大當家和二當家各帶一支人馬,分別埋伏江面兩岸,待船隊到了伏擊點,先放炮,我炮聲一響,船上的馬羣必受驚跳入江中,我等再將在江邊拉船的縴夫抓住,拉住纖繩,把控了船隻,將船拉向岸邊,再一面多準備弓箭和投石手向船上的人投射,一面派出善游水的兄弟,遊向船上,制服船上的人,防止船上的人丟貨毀船,同時把江中的馬匹弄上岸來,以保劫貨順利得手。”
洪可郎一聽,連連點頭,便道:“此計雖好,只是這江面寬闊,投石手無法投及。”薛豹道:“此事不難,可令投石手站在兩岸高處,多備繩索,梱上石頭,手持繩子一頭飛轉拋射,可比平常拋石要遠數倍。”洪可郎一聽,大喜,道:“就依薛兄弟之計而行薛兄弟負責放箭投石捉拿馬匹,範兄弟看守山寨,你等各自準備去罷。”衆人領命,各自準備,不提。
且說楊蛟龍得知碧雲、劉尚等身份,又拜了兄弟,對護送孫碧雲等人自然萬分小心,不敢絲毫馬虎,自己親自出馬,從船排幫幾百弟兄中挑出了一百五十個扦夫拖船,一百水手划槳,五十人看馬護船,一切安排就位。就請劉碧雲、劉尚等如何對付劫匪商量對策,劉尚問道:“我等在船上的馬匹若遇到劫匪襲擊,如何使馬不受驚嚇,跳水逃命?”楊蛟龍道:“這到不難,這些馬匹分別裝在幾條船上,每條船上固定兩排木樁,可把馬匹扣在木樁旁,分別由船排幫水手負責看護,前後由兩條船保護,中間一條大船給兄弟們乘坐。”劉尚點了點頭,道:“江上行船就由大哥和四弟負責,保護盟主和兩員女將就由方雲負責,再挑選一班水性好的兄弟協助。我與興陽各帶一隊人馬,沿劫匪活動區域的兩界口江岸悄悄跟進,一旦發現劫匪出現,你們只管前行,我們來對付他們。”楊蛟龍一聽,大喜,道:“如此安排,我心裡就有底了。”於是劉尚吩咐,衆人二更造飯,三更出發。楊蛟龍點頭應諾。
一時船隊按時啓航,當夜正遇順風,船行得快。到了第三天下午申時,就進入到兩界口,劉尚、興陽等也悄悄分別在沿江兩岸跟船而行。楊蛟龍親自坐在船頭,細心觀察動靜,此時已是無風,便命縴夫進入兩旁水中,拖船行駛。
正行進間,就聽轟地一聲炮響。船上的馬匹聽到炮聲,一匹匹躍動嘶鳴,好在其被緊繫木樁上,動彈不得。楊蛟龍心裡早有防備,也並不驚慌,一面向兩旁的縴夫和後面船隻發出信號,河岸兩側的縴夫一聽信號,忙棄了纖繩,向江心船中游來,楊蛟龍令一面緊拋錨,防止船順水失控逆行,一面令砍斷纖繩,防止被兩岸的劫匪將船拉向岸邊。此時,就見沿江兩岸,無數支弓箭向船隊射來,接着又是許多大大小小的石塊投向船隊,楊蛟龍冷笑道:“這些旱鴨子,也只會這點本事!”便忙命水手取了盾牌,護着左右和頭上方,因江面寬闊,那弓箭射到船中,已勁力大減,只是那石塊兇猛,就有數人防備不及,被砸得頭破血流。就聽洪可郎和陳鬱各帶一隊嘍囉從兩岸上齊聲向江中吶喊:“楊蛟龍休走!”緊接着一隊懂水性的嘍囉,個個喝足燒酒,向江中游來。船上的碧雲、方雲及兩位女將,怎肯放過這殺匪的機會,就見碧雲、月芳的飛刀一片片閃電般飛去,方雲及兩位女將揮舞兵器,見靠近一個殺一個,剎時就見江面被血染紅,楊蛟龍吩咐船排幫兄弟全力保護好盟主,決不能讓匪徒靠近盟主所乘的船隻,並親自帶一隊水手跳入水中,與土匪搏鬥。
劉尚與易興陽聽到炮聲,曉得楊蛟龍、方雲等與土匪接上了火。兩人分別從左右兩岸向兩界口奔來。右岸易興陽遇上陳鬱,見是一個蓬頭散發面如鍋底的五短粗漢子,一把寬葉大刀在太陽光下照射閃閃放亮,不禁大笑,道:“這是哪裡來的雜毛黑鬼,我當是個叫化子哩。”陳鬱一見對方又是一個比自己少得多的年輕人,這樣嘲笑自己,不禁氣得怒氣沖天,火冒三丈,喝道:“哪裡來的蟊賊,不知天高地厚,敢來戲弄老子,你死到臨頭了。”說着揮刀砍來,易興陽一杆長矛接住陳鬱的大刀,兩人過了十餘招,陳鬱見對方手段高明,不是他的對手,正準備逃離,哪知興陽早已識破他的動機,一杆長矛步步逼緊,不離陳鬱前後左右,殺得他是拼不過逃不出,滿身臭汗,透溼數層衣甲,已是狼狽不堪。想丟下大刀向對方屈服,然一個做了十幾年的山大王,當着衆嘍囉之面,哪裡拉得下這個臉面,只好以死相拼,易興陽鬥得了個不耐煩,一聲怒吼,如似雄獅嘯山,猿臂一伸,把陳鬱高高提起,然後用力一拋甩在地下,叫人捆了。可笑這山大王,不上半年,又活活做了一次俘虜。
左岸的劉尚,正遇上洪可郎。劉尚曾聽楊蛟龍說起這人武功了得,今日一見,真是英雄出少年,高鼻虎眼闊面,身着一身紫色戰袍,頭頂一塊白色綢布,騎着蒙古馬,手持一杆水磨鋼槍,耀武揚威。這洪可郎一見劉尚,也是一位威風凜凜的漢子,年方三十有餘,騎着一匹高頭大馬,手持一杆三尖刀,曉得此人必有些來頭,便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我洪可郎的槍,不殺無名之輩。”劉尚一聽,不禁呵呵大笑,道:“見你小小年紀,口氣倒不少,我也不想讓你年紀輕輕就死在我的手中,若識趣,就放下槍,有話好說。”這洪可郎哪知高低,也是沒有遇過對手,不免狂妄,冷笑道:“就聽你說的這些狂話,我豈能饒得你!我倒要看看,今天是到底誰死在誰的手中!”說罷,挺槍來戰,劉尚一聽,只得揮槍相迎。只見得:
巍巍兩界山,映照雙槍閃銀光;滔滔沅江浪,奏出兩將吼聲急。一個南山猛虎,雙臂似虎爪蓋天撲,一個北海姣龍,兩手如巨掌鋪地擒,一個遊僧高徒,學盡天下奇功;一個石洞少俠,練出蓋世深功。直戰得,兩岸猿猴滿山驚,江中魚鱉遍水逃。
兩個各施手段,一氣之下鬥了約三十餘招,不分勝敗,劉尚不禁暗暗稱讚,這少年功夫,還真是名不虛傳,不僅力大無比,還槍槍點滴不漏,不免有心想收這少年入義軍的念頭,便是攻少防多,不相傷害他。只是如此一來,要想取勝他,也還要費些功夫,二人只在廝纏不停。
此時,碧雲、方雲、月芳、小紅、楊蛟龍等人早已打退前來上船打劫的水匪,上得岸來,把薛豹所帶的嘍囉殺得四處奔逃。易興陽押着陳鬱來到右岸,同碧雲、方雲及月芳、小紅會合,觀看劉尚與洪可郎廝殺。易興陽見劉尚久戰不下,按捺不住,就要上前相助,被碧雲阻止道:“我見劉尚戰那對手,明顯是故意讓着他,想是有意不傷害他,有收服其爲我所用之意,我等只在些觀戰即可,不可相助。”興陽一聽,方罷了手。
一時薛豹見勢不妙,忙逃到山上稟報夫人柳江紅。柳江紅聞知二當家被捉,其他兄弟敗下陣來,自己男人還在同對方廝殺,不分勝敗,急得眼冒金花,半天說不出話來,當轉過神來時,便道:“你快快領我去江口觀戰,要死,我也要同他死在一處。”薛豹勸阻無用,只好領了柳江紅往江邊奔來,見沿江兩岸,全是黑壓壓的船排幫兄弟,那洪可郎正與對方廝殺拚命,眼見自己的男人已不是對方的對手,危在旦夕,忙問薛豹:“這對手竟是何等人,如此厲害?”薛豹道:“我隱約聽人說,他們好像就是衡州義軍的人。”柳江紅道:“你不是說過,原要去投奔這衡州義軍,爲何還要同他打鬥?”薛豹道:“先前哪裡知曉,現已惹了禍,他們還能放個我等?何況,還不一定認定就是衡的義軍。”柳江紅一聽,救男人要緊,哪顧得了許多,急忙奔撲到陣前,喊道:“可郎和那英雄請住手。小女子有話要說!”那洪可郎戰到此時,已知自己不是這漢子的對手,再戰下去,必死在這漢子的手下,又礙於面子,不想輕易認輸,只得強打精神死頂,一聽自己的夫人一喊,想夫人真正是自己的救命人也!正好騎驢下坡,忙收了槍,聽柳江紅道:“請問這位英雄可是衡州義軍。”劉尚一見這婦人也算是一位美貌女子,想應是這少年的夫人,不禁也是稱羨這女子膽識,便道:“我便是衡州義軍兵馬大元帥劉尚也!”柳江紅一聽,忙奔向劉尚,雙膝一跪道:“小女子柳江紅向元帥陪罪了!請原諒夫君年少不懂規矩,冒犯元帥虎威。”一旁的孫碧雲一看這女子不過二十出頭,說話如此口子玲利,禮數週道,膽識過人。忙上前扶往道:“你是這少年的夫人麼,怎麼曉得我等就是衡州義軍?”這柳江紅一聽,一時止不住淚流滿面,道:“夫人有所不知,小婦人一言難盡,請容小女子慢慢說來!”便將自已當初如何經營飯店,如何認得可郎,如何殺了欺負自己的官軍,如何前來投奔衡州義軍,又如何在半路被劫等等,一一說細細說了。碧雲等一聽,也不禁心酸,忙令劉尚等放下兵器,不可再傷人,那可郎也慌忙放下了槍,向劉尚施禮,道:“小的該死,不知元帥駕到,冒犯虎威,請受克郎一拜。”說着便要下跪。劉尚忙扶起他道:“一場誤會而已,不必多禮。”這正是:
英雄鬥得鬼神驚,不及弱女問一聲,
都是道上落難人,相逢一泣恩怨明。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