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熊中毒針命喪大排山,李成一時急火攻心,暈倒在地不知人事。衆頭領一見都慌了神,亂成一團。楊鐵兒忙蹲下按住李成的人中穴。不一會李成一口鮮血噴出,睜開雙眼。衆頭領見他醒來才鬆了一口氣。李成見大夥圍在他周圍,道:“我是怎麼了?這是何處?”
曾詢道:“大頭領一時悲傷過度,暈了過去。我等現還在大排山。”李成又問李熊之事。曾詢等安慰他想開些,保重身體要緊。哪知李成聽了怒氣沖天,罵道:“楊裁縫,醜婆娘,我與你們勢不兩立。這世上有我就沒有你們,有你們就沒有我,現在我們就返回攻打東落寨,哪怕是拼個魚死網破,我也要出了這口惡氣,爲我二弟、王頭領和死去的弟兄報仇,否則我李成愧對龍王寨的兄弟。”曾詢、伍林、揚鐵兒等一聽吃驚不小,大頭領是氣糊塗了,曾詢勸道:“大頭領萬萬不可,找楊成瑞報仇不急在一時。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君子報仇不在這一刻。現在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而東落寨是以逸待勞,現在我們能跟他們拼嗎?依我看,還是先回山寨再作打算。”衆頭領也來相勸,纔打消李成重返東落寨拼命的念頭,回龍王寨不表。
且說楊成瑞率衆打敗李成大獲全勝,解除了山寨之危,便命趙文禮、張林殺牛宰羊犒勞東落寨和羊角寨的兩寨嘍囉。楊成瑞道:“今日之戰,我們以弱勝強以少勝多,一舉擊敗李成一幫強匪,功勞首先要歸於二哥的妙計,爲龍王寨李成設下天羅地網;其次是王大哥,製作的滾木炮石,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砸得龍王寨嘍囉鬼哭狼嚎死傷不少,重創了對方;再就是朱大哥、成夫人及時趕到北山,大敗李熊,使他身受重傷,還羞辱了龍王寨的頭領和嘍囉一番,大長了我東落寨的威風。還有我夫人,把龍王寨頭號勇將曾詢殺得狼狽不堪,差點命喪東落嶺下。正是因爲衆兄弟的緊密配合齊心脅力,才能獲此大勝。今日衆兄弟放量喝酒,大塊吃肉,慶賀我東落寨旗開得勝殺敵成功。”各位頭領與衆嘍囉聽後,歡天喜地,開懷暢飲,不在話下。
這場慶功宴,東落寨與羊角寨鬧騰了好幾天才各自散去。眼看已是臘月已到,楊成瑞對夏全明、孫碧雲道:“現在山寨人多,糧食物資消耗也多,轉眼已是年關將至,得下山一趟,籌辦過冬的糧食和物資。”夏全明道:“我已派人下山打探,也該有消息了。”
幾天後,探子回山稟報說,探得湘鄉境內有一大戶姓孫名兆民,人稱孫員外,他家錢糧豐足,居住在永豐鎮以南五十餘里的孫家堂村,村內有數百戶人家,只是防範很嚴不好下手。
楊成瑞一聽心中大喜。幾百號人馬吃喝消耗大,盤壠谷劫來的糧食現已所剩不多,正愁山寨過冬缺糧,探子得來這麼一個消息,真是太及時了。楊成瑞便與衆頭領商議攻打孫家堂之事。孫碧雲道:“劫大戶補充山寨糧食是個好辦法,但是夫君要攻打孫家堂,爲慎重起見,奴家認爲有兩件事必須考慮周全纔是。其一,路程太遠,沿途山寨不少。按綠林規矩,凡是下山搶劫一般都要避開別的山寨勢力範圍,否則就是爭奪別人的口食;其二,一旦劫糧得手,運糧隊伍浩浩蕩蕩通過別的山寨的勢力範圍,我們難以保護糧食平安到家。還有一個就是孫家堂情況不明,貿然攻打,取勝把握不足。爲謹慎起見,先摸清情況再攻打不遲。”幾個頭領認爲孫碧雲說得有理。
楊成瑞道:“夫人所說不錯,但這些本頭領都想到了,只是時間不由人。現以進入寒冬,山寨所餘糧食不多。而且各個山寨籌糧過冬都在想方設法打大戶的主意,我們若不早動手,別人就會搶先,到時候別說搶糧,就連糠殼都搶不到了。五百多號人要吃要穿。再加上今年又是歉收年成,衡、保、潭一帶大旱,附近沒有大戶,小戶沒有油水可撈,周圍百姓更是窮的連米糠都填不飽肚子,若不在年前劫幾個大戶以解燃眉之急,來年青黃不接時可就要斷炊了,幾百號人沒吃沒穿怎麼辦?孫家堂防範再嚴,只要官軍不來,我山寨這麼多兄弟,還怕他一個土財主不成。聶家堂那麼堅固的宅院,還不是被李成攻破了。”
衆頭領認爲吃飯是山寨的頭等大事,夫人說得固然對,但大頭領更是從全局考慮,綠林生涯本就是在刀尖上過日子的活,哪能沒有風險。於是大家沒有異議,同意攻打孫家堂。由孫碧雲、王興看守山寨,楊成瑞本人與夏全明、唐林率領大隊人馬攻打孫家堂。
夏全明道:“一起下山目標太大,不如我與唐林、趙文禮、張林各帶一隊連夜出發,大頭領帶幾名隨從可待明早動身,觀察沿途山寨動靜,大家在孫家堂附近的臥牛山匯合。”楊成瑞覺得不錯,便命他們先行。
就在夏全明、唐林下山後,深夜時分,東落山上突然狂風大作,接着便是暴雨來臨。孫碧雲被暴風雨驚醒,對睡在身旁的楊成瑞道:“隆冬之際,哪來這般暴風雨?這很不尋常,不知二哥與唐兄弟他們怎麼樣了?”楊成瑞道:“真是天公不作美,若找不到避雨之處,就夠他們受了。”後半夜兩個人再沒閤眼。直到拂曉時雨才住。楊成瑞收拾行裝,帶上幾個隨從騎上快馬,正要從山寨出發,孫碧雲起來爲他送行。兩人並肩走出寨門時,擡頭一看見山寨寨旗攔腰折斷。孫碧雲心中一驚,想起師父曾教過她,出門辦事清早起來觀動靜,傍晚看星辰,便知時運好壞。寨旗折斷乃是不祥之兆。她對楊成瑞道:“夫君先別下山。”楊成瑞問:“夫人何出此言?”孫碧雲道:“夫君你看,山寨之旗折斷,奴家有不祥之感。這次攻打孫家堂你就別去了,留在山寨。再說一個孫家堂也不必夫君親征,我看就由奴家代行吧。”
楊成瑞哪裡肯聽,道:“昨夜暴風雨,別說一杆小小的旗杆,就是粗壯的大樹也有被吹倒的,不必大驚小怪。再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沒什麼。夫人與王大哥守好山寨,等我們凱旋吧。”邊說邊與幾個隨從打馬下山。當孫碧雲聽到他最後丟下的一句“夫人保重”時,人影早已消失在霧濛濛的山林之中。
再說孫家堂離湘鄉永豐鎮約三十幾裡,距離東落寨約有七十餘里路程,主人孫員外是湘鄉境內有名的大戶。其曾祖父曾做過南宋末年江浙的鹽務官,撈了不少銀兩,在元軍快要攻打江南時,棄官逃回老家,在孫家村蓋了一棟三進十二橫的大院,共有房屋百十餘間。到了孫員外這一代,人丁興旺錢財無數,良田千頃牛羊滿坡,方圓數十里的田土、山林都是他家的產業。一到寒露過後,孫家堂便要僱傭成百上千的人採摘油茶。每年摘下茶子榨油高達數十萬斤,遠銷潭州和衡州府城。他不但是個有良田山林的大財主,還有大量商鋪遍佈衡州、湘潭、潭州。永豐鎮內大半的商鋪都是孫員外開的。孫家大院有大小人口三百之衆,真是妻妾成隊,子女爲羣,還有家丁護院不少。
孫家堂數代以來,屢經修建擴建。爲防止土匪強盜入侵,四周圍牆石頭築腳青磚砌牆,圍牆高數丈厚有丈餘,如城牆一般。牆外牆內都有一條人工修築的護牆河。外河寬五丈,深兩丈,內河寬深略小於外河。孫家曾祖父長期在江浙爲官,深受江南水鄉河流縱橫交錯之啓發,從建院開始修築人工河。兩條護牆河築成後,成爲防範土匪強盜入侵大院,難以跨越的障礙,同時院內河又可種蓮養魚供人觀賞。
孫家院牆四角設有四個箭樓,每個箭樓配有三個弩箭手。這幫弩箭手所用的弩是一種木柄彈弓製作而成,比普通弓箭威力要大得多,射程遠,而且穩準狠。一旦射中人,輕則數寸,重則貫穿體外,不死也得重傷。院外還佈置暗探,觀察外來可疑之人。一有可疑跡象,孫員外和護院頭領立即就會得知,嚴加防範。
院內還養着一幫百來號人的家丁護院,訓練有素,個個會武功。爲頭的叫做凌豹,此人身長七尺,腰有抱圍,一身武功,二十幾個青壯漢子近不得身,而且還有一手好箭法,有百步穿楊的手段,並且能夠左右開弓。他有一張弓,是其祖父傳下來的傳家寶,以有兩百餘年了。在他的帶領下,不但訓練出了一批能使槍棍刀錘的好手,還訓練了一批出類拔萃的射手。
近些天來,孫家堂附近不時出現陌生人,形跡可疑。孫家堂暗探早已察覺,也不盤問,只是把情況稟報凌豹和孫員外。孫員外十分膽小,一有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他對凌豹說道:“凌護院,你得加倍小心,今年不比往年。今年是大災之年,盜匪的眼睛都盯着富人的糧倉。這些可疑之人,我看非匪即盜,沒準就是哪個山寨派來踩點的,說不定這幾天就要來攻打我孫家堂了。”
凌豹道:“老爺說得沒錯,一般散匪盜賊不會打我孫家堂的主意,就是借十個膽給他們,也不會來。我猜測很可能是哪個大寨的土匪要攻打我們。如不出老爺所料,這幾天就會有動靜。”孫員外聽後嚇得面色鐵青,道:“要不要派人去州府報官,請官府脅捕?”凌豹道:“老爺放心,憑我孫家堂院牆堅實,兩條護牆河,和我手下百十個家丁,就是成百上千的強盜來攻我孫家大院,便叫他們有來無回。無需驚動官府。俗話說得好,請神容易送神難。官軍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請的。若是他們獅子大開口,老爺雖有萬貫家財也經不起他們敲詐勒索。他們比土匪好不到哪裡去。”
孫員外覺得凌護院說得在理,打消了報官的念頭。吩咐暗探向村外十里之外各個路口加強觀察,一有動靜立刻稟報,並叮囑大院家丁和傭人多加小心,凡有陌生人一律不準進入,大門和各處箭樓要加強看守。又要求村丁,一旦盜匪攻打孫家堂,以炮聲爲號,內守外圍對付來犯盜匪。
且說夏全明與唐林等率領大隊人馬分成四股從兩路出發,連夜冒着狂風暴雨急行,總算天亮時分趕到臥牛山。這臥牛山背靠九峰山面朝雙峰山,距離孫家堂約十餘里。此山峰高皁深,樹多林密,峰下有一條長長的山谷,不管睛雨冰霜,整日霧氣重重,能隱藏成百上千人馬。因山谷陰氣重,很少有人走動。夏全明曾經路過此山,見山中霧氣終日不散,出於好奇,進入谷中看個仔細。沒想到數年後,還真派上了用場。於是在皁中安營紮寨拾柴取暖埋鍋造飯。
傍晚時分,楊成瑞趕到臥牛山,與夏全明等會合。派出的探子回來稟報,說孫家堂與平常一樣,沒有異常,只是四周圍牆堅固厚實,護院河寬水深難以攻入。唯一的辦法只有從南北兩門進攻,否則無法攻破。楊成瑞等幾個頭領商量,決定由他與夏全明、趙文禮攻打前門,唐林、張林攻打後門,當夜一更圍院,二更開打,並令封鎖通往村外的各個路口要道。
一更一到,東落寨幾百個嘍囉已把孫家堂圍得嚴嚴實實。大頭領楊成瑞與夏全明、趙文禮領着一幫嘍囉,等二更一到,便點起火把,開始攻打前門,接着後門外也火光通明如同白晝。楊成瑞騎着一匹大白馬,手持狼牙棒,督促嘍囉用剛砍伐下的木桶般粗的圓木猛撞孫家堂前門,接着揚成瑞向大院喊道:“孫員外,你聽着,今乃大旱之年,本寨上千人馬,缺吃少穿,出於無奈,特向貴莊借兩千擔稻米五百匹棉布及五千兩紋銀,以備過冬之用。我說的這個數對於你這個富甲一方的孫家堂來說,只是區區小數,不爲難吧?若孫員外明事理,快快開門繳納。要是孫員外吝嗇,或者說個不字,就別怪我不客氣。待我攻破你家大宅,一把火燒了你的大院,頃刻間化爲平地,男女老少一個不留。何去何從,限你一刻答覆。”
孫員外和護院凌豹早已召集家丁手持刀槍弓箭上了院牆,一看,大院牆外無數火把黑壓壓站着好幾百號嘍囉,一個個舉槍舞刀,披頭散髮如厲鬼一般,叫喊聲猶如波濤洶涌。孫員外哪見過這般恐怖場面,嚇得渾身發抖面如白紙,忙問凌豹道:“土匪來勢兇猛,大有滅我孫家堂之勢。不知凌護院有何退敵之策?”
凌豹道:“老爺不必擔心。古人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據我所知這方圓百里之內沒有什麼上千人的大匪寨。別看他們來勢洶洶,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別理他,待我來一個擒賊先擒王。剛纔那喊話的必是這幫土匪之頭。他這是找死,不知我凌豹箭法之妙,衆射**箭之神。且讓我上箭樓看看那個匪首是個什麼角色,再賞他一支毒箭,叫他有來無回,到閻王殿去搶糧吧。”孫員外見凌豹胸有成竹,也就放下心來。
凌豹說得沒錯,孫家大院防守如同鐵桶一般,高牆和護城河難以逾越,家丁訓練有素,個個臨危不懼嚴陣以待。外圍村丁只要孫家大院炮聲一響,也會前來參戰。凌豹來到箭樓,只見牆外楊成瑞耀武揚威。瞧那模樣,果然是個綠林英雄,山中大王。只見他:
頭頂盔帽,身着戰袍,一根玉帶腰中系,七尺漢子白麪郎。一匹駿馬如玉兔,手持狼牙似天神,兩眼冒火瞪大戶,腹大口闊吞豪富,狂妄自大充梟雄。劫糧奪寨常勝軍。
好一個年少梟雄!可惜死亡將至還洋洋得意。過一會,楊成瑞又喊道:“孫員外,可想好了?若再不答覆,就別怪本頭領不恭了。”也怪楊成瑞太大意了,自己在火光通明的陣中,不但暴露了身份,更暴露了身體,被凌豹看個真切。他悄悄與三個弩箭手一陣耳語,接着同時掏箭對準了楊成瑞,四箭齊射。四支箭無一虛發,箭箭射中目標。其中凌豹一箭射中楊成瑞腦門。楊成瑞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個民間護院會有如此神箭手,大叫一聲倒下馬來。孫家大院的家丁見楊成瑞被凌護院一箭射中,士氣大振,幾十名弓箭手一起放箭。一時箭如雨下,接着孫家大院一聲炮響,早已等候在外的外圍村丁如潮水般涌來,喊殺聲連成一片。
夏全明見揚成瑞中箭倒地,大驚失色,與趙文禮雙雙衝出搶回楊成瑞,指揮衆嘍囉先退後百餘步,並通知唐林趕來匯合。兩人商定,決定放棄攻打孫家堂,夏全明在前趙文禮、張林居中護着楊成瑞,唐林斷後,邊打邊退。
凌豹在箭樓上看個真切,下令打開大門乘勝追殺,與村丁合兵一處大殺了一陣,直到東落寨的人走遠了,凌豹他們才收兵回院。清點家丁和村丁人數,只有少數幾人受了輕傷,無一人傷亡,大獲全勝。孫員外大喜,命家傭殺牛宰羊,大擺慶功宴,其熱鬧場面不用說。爲表彰凌豹與三個弩箭手殺匪首之功,孫員外賞凌豹紋銀三百兩,三個弩箭手各一百兩。孫家堂殺退盜匪一事迅速傳開,附近山寨哪裡還敢打他的主意。一時孫家堂平安無事。
東落寨自立寨以來,除了在打羊角寨時稍稍受挫,可說是事事順遂。從盤壠谷劫糧到打敗龍王寨李成,那一次不是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沒想到這次在孫家堂這陰溝裡翻了船,孫家堂毫髮無損,而東落寨大頭領受傷昏迷不醒,幾百嘍囉被孫家堂的家丁護院追殺得狼狽不堪,做夢也不會想到這次丟人丟到家了。直到拂曉時,總算是甩掉追兵,就地休息。夏全明清點人數,下山時四百多嘍囉,還沒正式攻打孫家堂,就死傷幾十號人馬。
再說孫碧雲自從楊成瑞下山後,總是坐立不安,一顆心老是懸着,滿腦子想着被風折斷的旗杆,感覺極爲不祥。一個經過幾代修建的大宅子,怎能不防備盜匪?更不可能沒有本領高強的人看家護院。而山寨這次事先未探明孫家堂情況,貿然進攻,真是太冒險啦!
夜幕來臨,侍女荷花幾次叫她用餐,她哪有心思吃飯,靠在牀上苦思着,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忽然一陣陰風吹來,寒氣逼人,一個滿身血淋淋的人立在牀頭,好似夫君又不似夫君,道:“碧雲保重,吾要去了。”說罷轉眼不見。
孫碧雲嚇得汗溼透全身,驚醒時才知是個噩夢。她感到頭痛得厲害,忙叫醒睡在隔壁的荷花、詠香。兩個侍女過來點燃油燈,見她滿頭汗珠,問她怎麼回事。孫碧雲告訴她們剛纔夢見一個人好似夫君楊成瑞,滿身血淋淋的好嚇人。說完問荷花幾更了。荷花深夜被叫醒,也不曉得幾更了,糊里糊塗道:“怕是三四更了吧。”孫碧雲心想,不好!一定是夫君出事了。此時若不出意料,正是攻打孫家堂的時候。
詠香道:“大姐,你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頭領立寨以來,那一次劫大戶不是馬到成功,順利回寨,即便有事也會化險爲夷。大姐就放心吧。”孫碧雲道:“不對,這次不比以往,必有周折。”便要荷花去叫王頭領過來商議。不一會王興過來道:“弟妹,這深更半夜的時候難道有要緊之事?”孫碧雲道:“弟妹自從夫君下山以後,吾就坐立不安,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剛纔又做了一個噩夢,見夫君立在牀前滿身是血。我想一定是出事了。”
王興安慰道:“弟妹也許是太擔心啦。大頭領應該不會有事。有二弟和四弟在他身邊,弟妹就放心好了。”孫碧雲哪裡肯信,道:“大哥,你想想,前夜二哥四弟出發時還是滿天星斗,到了半夜就是狂風暴雨,第二天你三弟下山,我發現寨旗攔腰折斷,今夜我又做了這般噩夢。難道這些不是預兆?我叫大哥來,就是請大哥看守山寨,小妹我這就下山去接應。”
其實王興也同時做了一個噩夢,正在懷疑,聽了孫碧雲一說,心裡七上八下直打鼓。見她很着急,也怕真有事,道:“弟妹守寨,還是爲兄的去吧。”孫碧雲不聽,叫了幾個嘍囉便匆匆忙忙下山去了。
夏全明在途中休息片刻,見楊成瑞傷勢太重,怕途中有變,便與唐林急忙趕路。按慣例,綠林之人不會大白天成羣結隊在大路上行走,更不會在別的山寨地盤上大搖大擺地路過,今日事出意外也顧不上許多,加上人多勢大,就是哪個山寨下山阻攔,也得強行通過,因爲大頭領已是氣如遊絲命在旦夕。爲了大頭領的安危,不得已而爲之。夏全明與唐林十分焦急,來時是穿山過嶺,現在改爲走大道。一路奔波來到一座大山下,只見山下霧氣濃濃,十丈開外人物難辨。就在此時,只聽前面有馬蹄聲,夏全明一聽,不好!有敵情。趙文禮道:“這大霧濃濃,人匪難辨,你怎麼曉得是土匪?”
夏全明道:“這山區之中,除了土匪和官軍,哪有騎馬的百姓?不是土匪還有誰?”命趙文禮、張林保護好大頭領,轉告斷後的唐林做好迎敵準備。接着便上前喊道:“前面是哪路朋友?讓開一條道,讓我們通過。”
孫碧雲一聽,喊道:“前面可是二哥?我是弟妹碧雲。”夏全明一聽道:“原來是弟妹,我是二哥。”於是相會一處。孫碧雲見他們沒精打采,個個垂頭喪氣,問是怎麼回事。夏全明哭喪着臉道:“大頭領出事了!”孫碧雲心想,果不出我所料,還真出事了。便趕到楊成瑞身邊,見他身中數箭,其中腦門一箭,冒着黑血,顯然是毒箭。問夏全明要箭看。好在夏全明心細,箭還保留在。孫碧雲一看,箭頭髮綠,箭桿上有一行字刻有“凌豹”字樣。此箭果然浸毒。孫碧雲大驚失色,痛哭道:“吾夫君性命休矣。”一時急火攻心站立不穩暈倒在地。衆人見了更是心慌意亂束手無策。
當孫碧雲醒來時,見衆人圍在左右,便問夫君怎樣。寨醫說已上了藥,一時尚無大礙,只是得趕快回山。於是沿大路快速行軍。沿路山寨見東落寨人多勢衆,公然從大道通過,也沒有下山搗亂。近百里路程,不到傍晚就趕回來山寨。楊成瑞已是奄奄一息,面如白蠟。
孫碧雲與詠香、荷花坐在楊成瑞身邊喂湯喂藥,但楊成瑞已無法進口。衆頭領圍在牀前不敢走動。這時成芳聞訊過來一瞧,搖頭道:“妹夫的性命就是神仙也難以救活。”到了半夜,楊成瑞忽然睜開雙眼,抓住孫碧雲的雙手道:“碧雲,是吾誤了你,我要去了,望你與衆兄弟爲我報仇。”一時回光反照,臉色紅潤,說完兩手一鬆,一口鮮血噴在孫碧雲身上,死時才二十四歲。這正是:
裁縫世家少繼承,千針走線巧繡錦。
賺取紋銀千百兩,榮歸故里圖揚名。
污言濁語逼爲匪,攻寨劫糧顯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