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哼了一聲,語調轉得惡狠狠了一些:“老子要功名,要富貴,大宋這天下第一等的繁華富庶地方,老子還長久想在這個大宋享福!什麼韃子想打進來,老子不許!滿朝兗兗諸公沒用,到時候老子帶兵去打去!這個時侯將老子弄倒,將老子的強兵折騰乾淨,還真當我們這些死人堆裡面滾出來的好欺負?大頭巾佔上風了那麼多年,現在也該我們吃刀頭舔血飯的直直腰了……現在這個世道,西軍擁十幾萬能戰之軍,在陝西安安穩穩,誰也動不得他們,連童貫此等人物,都給趕去編管,老子有神策軍,晉陽軍也算是難得精壯,這大宋的天下,憑什麼就沒我們的一個位置?又要我們去廝殺保國,又想一直踩到我們頭上要圓就圓要扁就扁,先人你個闆闆的,老子不認這個帳,他媽的,這沒天理的做法,也該變一變了!”
盧俊義再沒想到,看起來英氣當中頗有幾分文質彬彬的楊凌,爆起粗來也是這般出色,雖然他的粗口聽起來有些新鮮,不過大概意思總不會弄錯,中國古往今來這麼些年,要罵人都是聲明要和對方女性親屬發生一些什麼超親密的關係。
這番話粗口,卻是讓他身上都有些熱了起來,原來盧俊義不過是滿心想要一展抱負的一條漢子,現在看來,這位小楊將主所圖卻大!
他是想在這河東,燕京兩地,再打造一個西軍出來啊!
這事情當然極難,可是一旦事成,楊凌要許他一個什麼未來,那就是實實在在,再不是聽聽就算了的事情了!
盧俊義今夜前來,本來有三分士爲知己者死的悲壯,現在卻未免多了點熱衷,誰不羨慕西軍現在自成體系,文臣士大夫也漸漸奈何不了他們了?
雖然事敗的可能性倒有九分還多。不過自家一條賤命,還有什麼值得好顧惜的?
盧俊義此刻心思倒是轉得極快,想明白了就昂然擡頭:“大人,有什麼事情。就只情吩咐罷,俺一條賤命,就賣給大人了!俺也知道,大人麾下,使用的人物非止小人一個。不過此次就看小人是不是最賣氣力的罷!一旦大人成事,只要不死,俺也去拼個世代將門出來!”
楊凌目光如電,扯扯嘴角,算是笑了:“老子命一向很硬,老天爺也奈何不了,你這次是選對了。”
盧俊義也咧嘴笑:“小人賤命也頗硬,幾番折騰也死不了,還撞上大人這等貴人,小人又怕什麼?”
楊凌笑着擺手:“等會兒出去。湯懷自然對你交待,到時候遵命行事就是了,把你曾經的員外奢侈氣度拿出來,把人招呼好,好好捲動聲勢起來……不過話說在頭裡,要是你轉什麼別樣心事,你自己知道下場如何,整個天下與老子爲敵,現在老子還活得滋潤,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其間輕重,你當明白!”
一開始楊凌語調還算輕鬆,後來就漸漸轉厲,聲音如金鐵相交。自然勃發出一種從死人堆裡染出來的森然殺氣,在他的目光之下,盧俊義再撐持不住,又低下頭來。
說完這番話,楊凌走過去俯身拍拍盧俊義肩膀,轉身就走出了這間密室。
楊凌動作也不甚大。拍盧俊義肩膀更沒使什麼氣力,可盧俊義身上冷汗在這一刻比此前滲得還要多,幾乎將裡衣都溼透了。
此時此刻,楊凌身上森然之氣,有若實質,稍稍靠近一點,似乎就能將人刺傷。
……
在太原城外汾河船務碼頭力工的居所處,在一家村店當中,今日也設了席面。
這家雖然是村店,可地方卻頗大,前後好幾進,向來都是做往來客商生意,但凡是做這等生意的,吃食就談不上什麼好,也不必費心請什麼出色廚頭,只要地方寬敞,容得下人就成,到了冬日封河,這村店就連鬼都不上門。
現在已經開春了,可是還是有一些寒潮冷意,平日裡二十冷清,不過今日卻是難得的喧囂起來,內外幾進,都設好席面,整雞整魚堆了滿桌,一罈罈酒也擺上了桌。
幾十個碼頭小工借了店裡的五眼大竈,自家在那裡整治,五個竈頭火都燒旺了,讓掌勺的人單衣都穿不住。
廚房前面院子,更有一些小工在那裡殺羊,都是選的上好河洲羊,吃霜打過的草長大的,入口絕無半分腥羶氣。
這些羊都是冬日之前活着吆過來,一冬過去,每頭此刻都賣出兩三貫的高價,等閒人問都不敢問,爲了殺羊,還請了專門的師傅,出名的就是隻要一刀就能將羊血放得乾乾淨淨。
現在這個高胖師傅也不戴帽,正才磨刀,十幾個打下手的碼頭小工圍在一旁看熱鬧,就等着這位師傅動手。
這個場面,在這等窮地方,算得上是空前奢侈了,不少閒漢在遠處圍着指指點點,只是咽口水,卻沒人敢上前攪擾。
原因無他,今日這個場面,是盧俊義盧員外置辦的,誰敢在他面前生事?
這盧員外也是了得,據說一身槍棒功夫出神入化,手底下也是有數十亡命之徒,來到這碼頭,不過十幾日便是將附近的船老大一一收拾乾淨,有的船老大歸順得早便是算了,有的點子硬,打了幾場都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做這等生意基本上都是拉幫結派,有的人背後也有官府,畢竟平日裡孝敬了不少。
可是這盧員外恁是一點事情都沒有,現在盧員外手底下有數百個亡命小工,人也算得是豪爽,在汾河這裡,市井人物,都要賣他三分面子。
以前倒還罷了,不過這最近這幾天來,盧俊義卻又更上一層樓,手面更大,氣度更豪,除了原來數百個小工之外,又招攬了多少弟兄來。
在河上運轉東西,還是要官府憑證,有的還做官家的買賣,比如之前押運花石綱,也是要通過此間的,不過人數基本上都是一定的,人多了就得盧俊義自家貼本,往常想進一個小工在碼頭上領籤子吃飯都難,現下盧俊義卻毫不在乎,白白養了多少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