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薄相思突然轉過頭,燦爛地衝安靖笑着,說道,“你初來寧國,我帶你去轉轉吧。這異國的風情,也是有趣的很。”
安靖老實地點頭,拱手行禮:“遵命!”
寧國國都寧京雖不比長安熱鬧擁擠,但來來往往的人仍然很多。他們聽到安靖的聲音,看他的手勢,不禁紛紛回過頭,猜測這姑娘究竟是哪位達官貴人。
薄相思不禁一陣無奈,低聲說道:“這裡呢,既不是寧國皇宮,更不是鳳國皇宮,而是大街上!這樣吧,我叫你安靖,你就叫我相思。”
“奴才不敢!”安靖還沒思考一二,連忙脫口拒絕,一臉驚恐地說道,“奴才怎敢直呼娘娘芳名!”
“什麼娘娘啊……”薄相思嫌棄地看了眼安靖,走上前去一步,挽住安靖的手,一臉嚴肅地說道,“叫相思。”
這可爲難了安靖,且先不論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凰墨妃娘娘身份尊貴,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怎麼能搭在自己粗糙,沾滿鮮血的手上?可關鍵是,這個女人,他不敢推開。而且,凰墨妃娘娘還讓他,直接叫名字……
安靖猶豫了一會兒,仍然不敢開口。
這回薄相思可算徹底不耐煩了,她好哥們兒似的拍了一下安靖的肩膀,認真地說道:“你要是不叫的話,那你就別跟着我了,直接回鳳國去吧。”
直接……回……鳳國……安靖瞪大了眼睛,身體像被突然潑了一盆冰雹一樣寒冷。
如果他一個人回鳳國……如果沒有帶上凰墨妃娘娘……那位冰冷無情暴戾的主子一定會把他千刀萬剮的……
想到這裡,安靖心一橫,決定還是保命要緊。他先在心裡練習了幾遍,然後準備叫出口。
“相思。”
有人叫了一句相思,聲音清清潤潤,無悲無喜。這聲音,不是安靖的。
安靖下意識警戒地擡頭尋着聲音源頭望去,只見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一襲白衣的人手執雪白的摺扇,一步一步似仙人踏向凡間,向這裡走來。
他皺緊了眉頭,眼裡的警戒更濃了。
薄相思沒有看向月菲白,她直接將頭扭了過去。她知道這肯定是月菲白,光聽聲音,她就知道了。
“你去皇宮這麼久,我好擔心,”月菲白走近了,想要牽起薄相思的手,“所以我就來尋你了。沒想到,原來你是接見了一位友人。”
薄相思不着痕跡地用手捋了捋耳畔垂下的青絲,恰好避開月菲白的手。她直接無視眼前的月菲白,側過身子,看着安靖說道:“我們快走吧。”
安靖點了點頭,戒備地看了眼月菲白,準備護送薄相思離開。可是……一把摺扇突然打在他的手上。
高手之間的較量,絕不會像無名小卒一樣打打殺殺,他們看似平靜,實則已經開始了一場生死較量。
摺扇看似脆弱,一摧即毀。可是安靖很清楚,握着這把摺扇的手,凝聚了多少深厚的內力。他不敢動,一點都不敢。
“你幹什麼,”薄相思猛地回過頭來,氣急敗壞地伸手打掉月菲白的手,窩了一肚子氣,說道,“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光天化日之下攔住別人的路!”
薄相思成功地讓月菲白的手遠離了安靖的手,可她自己卻被月菲白的拽住,一把拉進了懷裡。
安靖自始至終,表面都平靜如水地看着這一幕。但實際上,他的後背都已經溼透了。他很瞭解月菲白的強大,可凰墨妃,居然敢打月菲白……看來傳言是真的,月菲白動情了,他要和皇上搶凰墨妃。
薄相思拼命掙扎,可月菲白卻只是將她越抱越緊,最後勒得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街上的人看到這奇怪的一幕,紛紛停駐下來觀看,薄相思覺得太沒臉,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你先回去,記着,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要太生氣,”月菲白低頭將嘴湊到薄相思耳邊,輕聲說道,“安靖是我師門的人,我要和他說一些事。”
說完,月菲白便鬆開了薄相思,看了安靖一眼,提起輕功向遠處飛去。
宛若蝴蝶一樣輕盈的身姿,腳下如履平地時蘊含的深厚內力,激起了安靖內心深處戰鬥的慾望。
他躊躇了一會兒,恭敬地看向薄相思,拱手說道:“不如奴才先將娘娘送回太子府,確保娘娘平安……請娘娘恕罪,奴才必須赴月師兄的約。”
他們既然是同門師兄弟,薄相思又怎麼好意思阻攔?當下有些煩躁地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不用送我回太子府,你直接去吧。”
安靖眼睛一亮,連連道謝,又說一定會親自回來請罪後,便踏着輕功,尋着月菲白走過的痕跡去了。
清風道人只有四個弟子,月菲白,上官權,藥採籬,和宿兒。玉枕是他生前的貼身侍女,而安靖,則是日夜替他燒茶壺的。
他雖資質愚笨,但勤奮好學,說他是武癡也不爲過。每次在月菲白他們練習武功的時候,他便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偷偷學習。清風道人知道了,倒也不生氣,反而欣慰地說:“難得你這麼好學,可比他們勤奮多了……只可以,你資質不足,老道也不能違反師門律令收了你啊。”
清風門收徒的規矩,只有一條,天資聰穎,必須是千萬裡挑一才能出一個的資質。
那時上官權想,雖然安靖資質一般,但畢竟勤奮刻苦,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爲不可多得的高手。而他必定是要走上帝王路的人,很需要這種人。
於是,上官權刻意接近安靖,在清風道人圓寂之後,順理成章地帶走了安靖。
安靖知道月菲白和上官權的關係,同時也知道上官權和宿兒的關係,更知道薄相思,月菲白,和上官權三人之間的關係。
可他什麼都不會管,他只是暗衛。他只需要做自己份內的事情就好了。至於今天應邀月菲白……他實在是忍不住,就讓自律了二十幾年的他,任性一回吧。
安靖真的想知道,日夜不停苦練二十幾年,比起整日懶懶散散,但天資聰穎,世上獨一無二的月菲白來說,到底會不會贏?
薄相思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複雜關係,只道他們師兄弟要敘敘舊情,便直接回了太子府。
太子府依舊如往日一樣,山青水綠,菊花繽紛,空氣中仍然洋溢着花香。只不過,廳堂中多了蕭影。
她已經換了一身妖嬈的衣裳,雪白的胸脯露了一大半在外面,笑起來時便顫抖得厲害,最能引起男人遐想非非。這應該是,何清的衣裳。
蕭影和何清兩人坐在廳堂中,有說有笑的,氣氛極爲融洽。
薄相思瞥了她們一眼,徑直向自己房裡走去。何清與蕭影對視一笑,眼神有些幸災樂禍。
薄相思纔來到自己房間,便立刻衝了出來,怒氣衝衝地跑到廳堂,瞪大眼睛,大聲質問道:“爲什麼燒了我的房間?!”
是的,她的房間已經被燒了,只剩下黑糊糊的一片,散發着燃燒過的味道。
何清挑了挑眉,波瀾不驚地繼續磕着瓜子,笑着道:“真是不好意思,薄姑娘,我本來覺得你房間旁邊的那叢菊花有些礙眼,想燒了它,誰知火勢竟然蔓延到了你的房間,一發不可收拾。”
“你,”薄相思氣得說不出話來,“那裡面的東西呢?”
“應該已經灰飛煙滅了吧。”
“你沒派人救火,搶救裡面的東西?”
“嘖嘖,瞧薄姑娘說得這是什麼話,虧你還是大夫呢,”何清一臉鄙夷地站起身,來到薄相思身邊,打量着她道,“要是進去搶救的話,肯定會傷到搶救的人。原來在薄姑娘眼裡,爲了自己的東西,可以斷送別人的性命。再說了,燒的是我的屋子,薄姑娘當初來的時候,是兩手空空如也吧?就連換洗衣服也是太子府提供的,難不成裡面還有什麼貴重東西?”
薄相思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從來沒見過何清這樣刁鑽的人,真是難以想象她居然是那個爲人寬厚謙遜的何中書的侄女:“當然有貴重東西!我的一些關於救治蕭南太子的方法全寫在了紙上,放在了房間裡。如今一把火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何清無所謂地聳了聳雙肩:“既然這些全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那再想一份出來不就行了,何必這個樣子,衝着我大吼大叫。”
“你懂什麼!”薄相思不可理喻地看着何清,她覺得這個女人一定是從外太空來的,“那些全都是靈感!靈感!找不回來的!”
“什麼靈感找不回來,我可不懂,”何清譏諷地看了一眼薄相思,繼續道,“我只知道,既然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東西,爲什麼不能再寫出來?還是說你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治療方法,只是想借着這,來栽贓陷害我。到時候你救不醒太子殿下,你完全可以把責任全部推到我身上。”
“什麼大夫,我看就是騙吃騙喝的!”
“你不可理喻!”薄相思怒火中燒,想要狠狠將何清給罵個狗血淋頭,可她實在是不會罵人,只能用自認爲最兇狠的眼神瞪着何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