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權看着他們二人誤會漸深,絲毫沒有要出去解釋的打算。
他不僅不想他們解除誤會,而且看着薄相思和月菲白如今這樣,心裡竟還有幾分竊喜。竊喜……?意識到這點,上官權冷峻地皺了皺眉,他的情緒,豈能容這個女人來牽扯?
風兒輕輕地吹,吹散天邊依偎的雲朵,吹飛築巢產卵的鳥兒。月菲白神情恍惚地看了薄相思許久,那張天人般的容顏早已不復當初的無暇,憔悴不堪。
凡是一個人,無論曾經多美,可只要瘦到了一種境界,臉上一點肉,一點光澤也沒有,雙目頹唐不堪,整個人宛如行屍走肉。如是這樣,那他不僅不會美,而且還看着令人感到發滲。
如今的月菲白便是如此,自從在寧國太子府與薄相思吵了架之後,他的身體便每況愈下,體重成倍地減少,以至於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副皮包骨頭的模樣。任誰也無法想象,這個人曾經美得多麼天妒人怨。
最重要的是,那雙狹長的眼眸逐漸變得黯淡,沒有身材,恍惚不安。早已經不是當初的一片從容的模樣。
這樣的月菲白,早就不是驚爲天人的了。
但其實,薄相思又能好到哪裡去?表面上她看起來過得很好,和上官權卿卿我我,每天都過得很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天都吃不下東西,安靖送來的膳食,她會笑着接下,但當安靖轉身離開後,那些膳食,便會悉數從圍牆倒下去。圍牆的另一頭,有不少流浪的小貓小狗。
這樣下來,她也瘦了不少。
“月菲白,”薄相思靜靜地看着他,輕笑着說道,“不知你跟蹤我們做什麼?你知不知道,跟蹤當朝皇帝和皇妃,是會被斬首的麼?”
看吧,她果然一直都恨死他了……
月菲白抿了抿脣,什麼也沒說,準備轉身離開。可正在這時,樹林裡突然走出個娉婷嫋嫋的身影,還未看得清其人的容貌,便聽見了其人軟蠕纏綿的嗓音:“月哥哥可叫人家好找,分明說好了今天陪人家去河那邊散步,竟然自個兒跑這邊來了!”
嬌嗔得恰到其處,別說是男人,就是薄相思聽了這話,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股憐香惜玉之情。當然,這些都是在她沒有看清這人容顏的情況下。
她穿着一身煙色衣裙,舉手投足盡顯媚態,顧盼生輝,最是勾人。這個人薄相思怎麼會忘記?就是她,在太子府,一字一句地告訴她,她月瑤,有了月菲白的孩子……
幾乎在見到月瑤的那一刻,薄相思的臉就冷了下來。隨即而來的,是滿臉的嘲諷。她還真是搞不懂,月菲白明明有佳人在懷,做什麼還死皮賴臉地纏在她身邊?是覺得她舉目無親,所以可憐麼?!
月菲白眯了一下眼睛,看向月瑤的眼神有明顯的不悅與警告。可月瑤只當沒看見,巧笑倩兮地走過去,親暱地挽着月菲白的手,似是纔看見這裡還有別人似的,驚訝地說道:“原來這裡竟還有人!哎,薄相思……你怎麼就……當初見你與月哥哥情深,還想着咱們二人一同侍奉月哥哥呢,沒想到,薄姑娘竟這麼快便另覓了良人……倒是我多心了。”
月瑤只是青樓女子,哪曾見過天子真顏,因此她並不認識上官權。
聽了這話,薄相思反感地皺了一下眉,毫不怯懦地迎上月瑤的眼光,道:“我想怕是月瑤姑娘誤會了什麼,我與月菲白從來僅限於朋友而已。那日得知你懷孕之事,會痛哭流涕,只不過是因爲我在可憐我的朋友月菲白而已。我就在想啊,銀月門閥家大業大,到頭來銀月門閥的家主竟然要娶一個名、妓過門,還真是可悲,可悲!”
月瑤方纔故意說出那番話,有意讓薄相思當場難堪。既然這樣,她又何必姑息月瑤?
在月瑤挽上月菲白的手時,月菲白本想推開的,可他聽到薄相思說他們從來僅限於朋友關係時,那已準備好推開月瑤的手突然僵硬在半空中,直至慢慢垂下。
月瑤雖然從小在青樓長大,過得也不是大家閨秀的日子。可她學的素來都是舞蹈,唱歌,繡花……等文藝一類的東西。再加上她的身份地位不一般,連老鴇有時也得順着她的臉色來,其他青樓女子更是沒人敢惹她。因此,日子倒也清淨,不曾吵過架鬥過嘴。
月瑤聽到薄相思的話,氣得臉色都白了,可也只能生愣愣地瞪着薄相思,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這樣的她,哪裡能夠跟在皇宮生活了一年多,與月若迎鬥智鬥勇了不少次的薄相思比呢?
可就算月瑤氣成了這個樣子,薄相思還是不準備放過她。對敵人,必須心狠手辣!這是月若迎教會她的。倘若這次不讓這個月瑤長點教訓,下次她恐怕還會變本加厲地報復回來!
想到這裡,薄相思準備再落井下石几句。可這時,手心突然被人握住,握住她的那隻手冰涼冰涼的,可指節分明,剛毅有力。
“朕很贊同愛妃的說法,月瑤姑娘是否真的誤會了什麼,”上官權突然冷冷地插了一句話,“相思是朕的凰墨妃,又怎會與月卿有染?依朕看,你蓄意陷害凰墨妃,不如就地處決了好!”
這世上,只有皇帝敢自呼“朕”,而這裡已是鳳國境地,能自呼“朕”的,除了上官權還有誰?月瑤不傻,當上官權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了。
月瑤驚得一下子就鬆開了月菲白,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嬌美的容顏上全是驚訝,原本顧盼生輝的美眸也突然多了幾分害怕與恐懼:“皇……皇上?!”
鳳國皇帝上官權,冷血無情,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而天下人同樣也知道,前不久,他特地舉行封妃大典迎娶了戰無不勝的墨御將軍的女兒墨湘思。
月瑤萬萬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是凰墨妃……剎那間,她的臉變得蒼白,毫無血色,她驚恐地看着薄相思,彷彿薄相思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似的。
可是這驚恐的表情只持續了一會兒,便馬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悲涼:“既然如此,賤女冒犯凰墨妃娘娘,請皇上踢死!”
她本來只是跟着月菲白出來的,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違逆月菲白的意思,出現在薄相思面前。可是,當她聽到薄相思的那番話時,她實在不不忍月菲白繼續委屈下去,索性從暗處走了出來。
只是沒想到,薄相思竟然是凰墨妃……月瑤臉上一片慘淡,認命地閉上了眼睛。有時候,一個人必須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倘若你想逃避這責任的話,那麼這副重擔,終究會落在你身邊的人身上。月瑤哪有什麼身邊的人?她只有月菲白而已。她不希望,因爲她今天的魯莽,而使帝子的怒火遷降到月菲白的身上。
“什麼時候輪到你替朕做決定了?”上官權連看月瑤一眼都不屑,自始至終,他一直都輕柔地看着薄相思,“愛妃,既然這賤女衝撞的是你,那便由你來懲治吧。”
上官權將對月瑤的生殺大權交給了薄相思……月瑤柔弱的身體忍不住狠狠一顫,臉色變得更加慘白。怎麼辦?她曾經那樣對薄相思,薄相思現在會怎樣報復她?她不怕死,可她怕生不如死!
薄相思冷眼一笑,眼睛在她和月菲白之間來回掃,似乎在思索怎麼處置月瑤。最後,她冷聲道:“依本宮看,月瑤姑娘的性子,出身,實在配不上堂堂銀月門閥的家主。不如這樣,月瑤姑娘在此發誓,今生不再糾纏月菲白,本宮便放過你!”
薄相思太清楚了,離開自己深愛的人,是一種多麼生不如死的味道!
果然,月瑤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拼命地搖頭。她做了這麼多,都是爲了得到月菲白,她怎麼可能輕易放手呢?
但薄相思似乎認定了要月瑤發這樣一個狠毒的誓,咄咄逼人了起來。上官權在一旁靜靜看着,竟然也不阻止。
兩個女人你一言我我一語糾纏了許久,最後,竟是以月菲白的說話聲而告終的。在月菲白開口之前,月瑤想都不敢想,月菲白竟然會開口替她說話。
“沒想到皇室可以管這麼寬,”一直沉默地月菲白突然開口,直接走到月瑤身邊,與薄相思對峙,“就算不發誓,你又能怎樣?”
他神情淡漠,說話時微微揚了揚下巴。彷彿他面對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說罷,月菲白遲疑了一下,還是牽起月瑤的手,緩緩向樹林出口而去。薄相思一動未動地站在原地,竟然一個字也不曾說出來。
這後來,坊間便多了這麼一條傳聞。清高的花魁姑娘月瑤,竟然與銀月門閥的家主兩情相悅。那曾打破月貴妃專寵的凰墨妃,因嫉妒月瑤的美貌,兩人便起了衝突。上官權與月菲白各自護自家美嬌娘,兩人的兄弟情誼,徹底破滅。
這些話顛倒了當日事實,而且句句都是對薄相思不利。更何況,消息被傳得那麼快,定有人蓄意而爲之。
想來想去,似乎就是銀月門閥的可能性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