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京皇城的那些守門人,還是沒有變。只是站在這裡,採桑已經不太能想起當時在這裡發生過的事。她只覺得眼前有些恍惚,當初救下蕭南,純粹是爲了救人,沒想到今天,竟然會以這來向蕭南討恩情。
“琴華,你留在這,”隔着青色的斗笠,採桑回頭吩咐道,“青邑,你跟在我後面。”
交待完這句話,眼前便沒有了採桑的影子!擡頭往上看,只能隱約看到兩道青色的身影,一前一後穿梭在皇城內。前面那道身影,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後面的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強跟上她。
琴華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吧,原來被奴役的只有他而已。別人青邑雖然也是奴才,但怎麼看怎麼都要高級點的感覺……
這時蕭南已經是皇帝了,不過原來的蕭帝仍然活着,只不過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了而已。
老蕭帝偷聽了採桑與蕭南的對話,突然間,他就想起了當初答應月菲白的那個要求……想來,此時的採桑很需要幫助。正好,他可以藉此履行當初的承諾了。
在老蕭帝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宣佈,採桑是他流散在外多年的女兒。蕭南看着老蕭帝慢慢合上的眼睛,竟然遲遲沒有做出反應。按理說,現在應該上演一場感人肺腑的認親大戲纔對,然後下令封採桑爲公主……
青邑探究似的瞥了一眼蕭南,竟發現他的眼睛正釘在採桑的身上,裡面閃着不知名的情愫……
原來是這樣!蕭南居然對採桑懷有二心,纔不想認她爲妹妹。莫名地,青邑的心裡有些不舒服起來。
“採兒,”青邑溫柔地笑着上前,儘量自然地摟住採桑的腰,薄脣若有若無地摩擦在採桑的臉上,“看蕭帝這一副很不相信很不願意的表情,咱們乾脆就走吧。哥哥不願意認你,你還有我呢……別人蕭帝不願意就算了,咱們走吧。”天知道他這麼瀟灑的舉措之下,隱藏了一顆多麼顫抖的心。他是真的怕採桑一個生氣,直接將他給拍死了!
蕭南錯愕地看着青邑,眼中的複雜情愫逐漸變成了警戒。他明明記得采桑與月菲白關係好,這個模樣妖嬈的男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採桑……他,他是誰?”方纔的談話中,採桑說她與月菲白已經一刀兩斷時,蕭南的心中還有些竊喜。直到這個和採桑一樣穿青衣服的男人出現,蕭南的心中驟然有了危機感。
可青邑是誰呢?採桑的僕人。意識到這點的青邑,神色灰敗地垂下了頭,摟住採桑的手,正在緩緩鬆開……
可誰知,在這時採桑居然扣住了他的手!只聽見一道沙啞的聲音說:“他麼,我的入幕之賓……最近他使我很滿意,所以他的話,也正是我的意思。請蕭帝趕緊做決定吧,採桑不想浪費時間。”
她說……入幕之賓。雖然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極大的侮辱,可青邑聽在耳裡,居然莫名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採桑使用輕功飛進的皇城,出來時,卻是八部轎攆,風光無限。那日後,寧國多了個公主,封號竟然就是寧國的國號!而也就是在這一天,鳳國那張通緝令,被撕了下來。
世人只當是那個冒充皇后的女人被皇上找到了,殊不知,當天月菲白進了皇宮,慘淡地笑着,對上官權說:“我見到她了,她還活着……可她,大概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從此上官權逼迫自己忘卻那些荒唐的兒女情長,一心撲在政治上。但銀月門閥,從此日益衰敗。只因爲,他們的家主不見了。誰也找不到月菲白。
這些變化,對於身在寧國的琴華來說,並不感興趣。他認爲最值得一提的,是當天青邑的那番話:“剛剛在皇城裡,採桑說我是她的入幕之賓……你說,她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說了這句話之後,青邑一整天都處於傻笑狀態。直到華燈初上時,他突然跳起來,跑到浴池裡洗了個澡,換了身新衣服,挽了個新發髻,興沖沖地跑進了採桑房間……
“其實採桑,你不覺得,與屍體合二爲一是一件很傷身的事情麼……我是個男人,身上很多陽氣,你要不要,來汲取一點?”
一路跟着發瘋一般的青邑來到採桑房間外面的琴華,聽到這話時,心裡大呼無恥!緊接着,他就轉身一臉悲憤地離開了。因爲,他聽到採桑說:“可以。”
他本以爲來了個同伴,誰知道,現實竟然殘忍地告訴他,同樣是出賣身體,但青邑那可是能夠抱得美人歸的出賣身體。至於他琴華,只能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做個勞動者……人與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
但琴華不知道的是,當他走了之後,採桑打了個哈欠,睨着青邑,慵懶地擺弄着指甲,緩緩說道:“既然如此,你就輸點內力給我。”
三年後。
寧國不知得了什麼高人指點,各方面飛速發展。常常鳳寧兩國交界處擾亂,此地民不聊生。
銀月門閥財力日漸強盛,明目張膽地支持寧國,常常給鳳國使絆子。
銀月小姐,月貴妃於一年前死亡,入土那日,失蹤一年的月菲白歸來,同時帶回一名頭帶青色斗笠的女子。月菲白對其格外關照,事事聽從。此女子氣質卓然,左邊跟着一名帶面具的男子,右邊跟着一名青衫男子。
自從青色斗笠的女子出現之後,月菲白便不再居住在鳳國,而一直留在寧國。有人說,月菲白曾經爲給這名女子舉行生辰宴,而花天價修建園林,其規模堪比皇城!
誰都不知道她是誰,只將她當作銀月門閥最神秘的一個人物。上官權聽聞這個消息時,激動得差點拍案而起!依照月菲白的這些舉動,他幾乎可以確定,那女子,就是薄相思……
可那又怎樣呢?別說見薄相思了,他現在連月菲白都見不到了。
蕭南執政第三年,按照採桑的計策,對鳳國實行閃擊戰。鳳國節節敗退,一連失守十座城池!直到墨御趕來前線時,鳳國軍隊才勉強支撐住了第十一座城池。
墨御是常勝將軍,他一來,鳳國軍隊的士氣便上漲了不少。可是他們絕沒有想到,第二天,墨御便負傷無法動彈。
當時兩軍交戰,寧國公主突然單槍匹馬闖進戰場,不知怎麼的,墨御竟然一看到她,就撇下這邊的戰場,對她窮追不捨。當他回來時,整個人遍體鱗傷,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是血!
可他仍然堅持着點燃煤油燈,寫下了戰況十萬加急吩咐士兵將信送回長安。上官權打開信箋時,上面規規矩矩寫下了戰況,但在最後,卻有了一行多餘的字:臣追擊寧國公主,容貌與皇后九分相似。氣質冰冷,武功高超詭異,不知是何派別。
僅僅是這麼一句話,上官權當即決定,平息戰火,與寧國和談。鳳國圓與寧國聯姻,以十座城池爲聘,贏取寧國公主。如果寧國還有其他要求,可以儘管提,鳳國爲表誠心,一定會盡力辦到。
鳳國倒貼聯姻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那些本來想趁着戰爭,一起推倒鳳國的國家,軍隊都準備好出發了,聽到這個消息,只好痛恨地解散軍隊。這麼好的條件,寧國不可能不答應!這戰爭,又打不起來了……
可事實上,蕭南看到求和信時,真的不是很想答應。
那時正值寒冬深夜,他煩躁地將信重新疊好,拿了件披風,裹在身上出了帳篷。外面風雪交加,大風呼呼颳着,來勢洶洶,聲音淒厲得彷彿鬼哭狼嚎。
蕭南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走進另一處帳篷。
這間帳篷比他那間還要暖和,檀香嫋嫋,哪裡像打仗的?誰讓月菲白睡這間帳篷呢,別人有錢,就算是行軍打仗的帳篷,別人也能佈置得跟房間一樣精緻舒適。
“採桑,寧國的求和信來了……上官權想要聯姻,你怎麼看?”
牀榻上躺着兩個人,身體被厚重的棉被遮蓋了。在蕭南進來之前,他們正做着*的事。蕭南是知道的,因爲現在,牀上還有未平息的粗重喘氣聲。
“內容是什麼?”採桑平復好呼吸,不鹹不淡地問道。
“上官權想要……你過去聯姻。上面指明瞭,寧國公主。”
“我不同意,”採桑還沒有說話,牀上的男子微慍地說道,“蕭帝說完了麼?還請早些回營帳休息吧!”
蕭南並沒有將月菲白說的話放在心上,反而將求和信給放在了一旁的檀木桌上,道:“採桑,你好好做定奪吧。夜深了,我先回營帳休息。”月菲白說的話算什麼?自從兩年前他來到寧國之後,便淪爲了採桑的入幕之賓。採桑說一,他絕對不敢說二。
蕭南掀開帳篷,踏着這一片冰天雪地,緩緩走了出去。他看起來神色寂然,但卻隱約有一些不甘。採桑身邊的每一個男人都比他強,無論是完美無瑕的月菲白,還是來歷不明的青邑,甚至是整天帶着面具的琴華。也難怪,他始終都得不到採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