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支吾吾了半天,但終究無法啓齒那一句“你說你娶我”。
“當真是好大的膽子,”一道冷冷的聲音從上頭傳來,正是依偎在上官權懷裡的容貌明麗的月若迎。只見她斜眼睨着薄相思,塗抹着紅色蔻丹的手指指着周圍的宮人,教訓道,“你們這一個個,怎麼當奴才的?還不給本宮將她給拖下去!”
“讓雲嬤嬤教她些禮儀吧,這麼年輕的小姑娘,因這一時的鬼迷心竅而誤了一生,可就不好了。”
月若迎的兩個貼身侍女面面廝覷了一眼,便齊齊站了出來,想要將薄相思給帶下去。
但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月若迎善妒得很。那番說辭,不過是給上官權聽得。雲嬤嬤,是她的心腹,這些年來,不知暗自弄死了多少條人命。
薄相思掙扎着想要躲開那兩個宮女,卻無奈,她此刻深陷隊伍的中央,四周都是敵人!
她被帶下去了。她還不忘頻頻回頭,她多希望上官權會來救她。但是,她只看到他低笑着吻了月若迎,看那口型,似乎在說:“還是愛妃最懂朕的心。”
薄相思覺得,眼睛很痛。
上官權那個模樣,根本就是不認識她。莫非,那日真的只是黃粱一夢?可是鎖骨處傳來的痛楚,卻在提醒着她,那不是夢,只是他忘了而已。
只是,他忘了而已。
三千後宮佳麗,她只是在柴房中,在他病危時,給了他血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姑娘。
薄相思難過地眨了眨眼,睫毛上似乎有點點溼潤。
原來那一場承諾,她已經忘不了了。
師傅說,輾轉在紅塵中的人都很奇怪。他們不重那最寶貴的情,他們偏愛功名,追求利祿。
如今看來,倒是真的。
可是,她怎麼,就有那麼一點不甘心呢?
那兩個將薄相思帶走的宮女與她年紀相仿,但她們皆沒有對這個可憐的姑娘產生一點點的同情。
那個雲嬤嬤,看樣子差不多四五十了。但卻沒有一點點的慈愛,看向薄相思的眼神,盡是不耐煩。
她們和上官權一樣,都是師傅口中的“奇怪的人”。
薄相思被關起來了。關進了一間沒有光,沒有一點點暖氣的狹小屋子。
她聽到雲嬤嬤在走之前嫌棄地對周圍的人說道:“娘娘真的沒有直接下令殺她麼?關起來?這麼麻煩?”
那兩個宮女臉上明顯不耐煩,但還是畢恭畢敬道:“沒有。當時娘娘和皇上在一起,只說將她帶來讓您調教一二。”
聞言,雲嬤嬤只好作罷。但嘴裡還是嚷嚷了兩句:“行吧行吧。反正這賤蹄子也活不了幾天了。”
活不了幾天了麼……
薄相思蹲坐在地上,雙手抱着膝蓋,將下巴磕在腿上,雙眼空洞地望着前方。
師傅說紅塵險惡,她還不信,以爲藥採籬能在塵世中游刃有餘,便以爲她也可以。她當真是忘了,有些人,生來就不適合某些地方。
上官權今日的薄情,與那日的許諾的模樣,交叉着在她腦海中閃現。加上浸涼的地面,一起襲向她的神智。終究是承受不過這樣大的壓力,薄相思兩眼一黑,就昏了過去。
只不過在閉眼的前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點點白色。
這裡的黑暗,讓人分不清此時是白天還是黑夜。一隻紅色的蠟燭被放在角落裡,靜靜地流淌着緋紅的蠟淚。
柔和的燭光籠罩着這周遭。可以看到這裡的空間狹小得恐怕連放兩張長桌也不夠,牆壁有些回潮,一些地方已經脫落了,細看還有些驚悚。
但在這樣宛如煉獄的地方,卻有一襲不染纖塵的白衣。
身着白衣的人隨意坐在地上,如果他的臉色不蒼白的話,簡直就要讓人誤以爲是謫仙下凡了。
月菲白眉頭輕鎖,眼神落在昏厥過去了的薄相思身上,但又好像是穿過了她,在看向一個迷茫的地方。總之,不知在想什麼。
沒人知道他怎麼進來的,連看守這裡的人也不知道。
薄相思,當然也不知道。
所以,當她幽幽醒過來,看到月菲白時,難免吃了一驚:“你怎麼也被關進來了?”
她記得,藥採籬曾經說過,月菲白是銀月門閥的家主,當今月貴妃的親弟弟。如此高的身份,怎麼會與她一樣被關起來了?
“難道,難道關我的那個女人嫉妒上了你的美貌,所以將你也關起來了嗎?”薄相思同情地問道。
“不是,”月菲白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關你的那個女人,是我的姐姐,月若迎。”
“噢……”
這句話的潛在意思,就是說,她不會關月菲白。薄相思覺得自己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