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沒有……”看到孩子跑遠,薄相思很想追上去。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才一邁開腳步。便狼狽地跌允在了地上,“孩子……你回來,回來!我沒有……沒有殺你!”怎麼會有殺自己腹中孩兒的母親呢?
可那孩子不信,他冷冷一笑,眼中有些許不屑:“你確實沒有動手殺我,但是在那個男人殺我的時候,你沒有反抗,不就是默認了麼?我再也不想要見到你!”
孩子惡狠狠地說完這句話,便化爲一團血霧,慢慢散去。
“不!”薄相思哭得歇斯底里,可卻無能爲力。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孩子消失,天地黑暗間,只有她一個人。
“不,不,”檀木牀上,一個熟睡的女子滿頭大汗,臉色蒼白,也不知是被噩夢嚇白的,還是本身病態如此。也或許,兩者都有吧。她拼命地搖着頭,似乎在躲避着什麼恐怖的東西,“不,你不要走,不要走啊!啊——”
隨着一聲尖叫落下,薄相思終於停止了掙扎,也停止了那個噩夢。她猛地睜開眼,直直地坐起身子!
原來是一場夢……薄相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頭髮已被汗水浸溼了一大半。即便那只是一個夢,可現在回想起來,卻仍然心有餘悸。
在夢中,孩子一直強調有個男人殺了他……薄相思擡起衣袖擦了擦滿頭密佈的汗水,心中疑惑地想道,難道,是上官權麼……
門被“嗵”的一聲踹開,門口逆光而站的人,卻不是剛剛出去了的望娘。她紅裙似火,妝容精緻得無可挑剔,既豔麗,又俗氣。這樣的人,薄相思印象之中只有一個,那就是月若迎。
四目對望之間,月若迎明顯吃了一驚,大抵是沒想到薄相思竟然這麼快就醒了吧。
薄相思凝了凝眼眸,神情並無多大變化。這裡是銀月門閥,月若迎理應出現在這裡,不是麼?
只見月若迎淺淺一笑,抖掉身上的風雪,娉婷嫋嫋地走過來。這樣絢麗的風景,不知爲何,薄相思卻讀出了一層寒冷至極的冷意。
“我懷不了孩子,其實你呢,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月若迎在薄相思跟前站定,幸災樂禍地盯着她,不屑地說道,“你的男人要殺了你肚子裡的孩子,真是不知道,你那孩子懷着還有什麼意思。”
薄相思皺了皺眉,幾乎下意識就脫口道:“上官權不是我的男人。”
此話一出,月若迎似乎錯愕了一會兒。良久之後,才聽見她張揚地笑開了,囂張的笑聲在屋子裡久久迴盪:“我當然知道皇上不是你的男人……聽過一句話麼,女人如衣服。我那弟弟對自己穿的衣服那麼潔癖,對自己的女人,肯定也有變態的潔癖。要是你真和皇上在一起了,他扔掉你還來不及呢,怎麼還會這麼寵你……我指的'你的男人',當然是月菲白了!”
“什麼意思?”薄相思眯了眯眼,並不是太懂月若迎的話。害死她孩子的不是上官權麼,又怎麼會扯到月菲白身上?再說了,她的孩子也是月菲白的孩子,他完全沒理由要殺他啊……
“什麼意思?薄相思,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真是夠自欺欺人的!”月若冷哼一聲,繼續道,“當然是字面意思。月菲白,殺了你的孩子。”
“不可能,”還來不及思考,薄相思直接就給否認了。但,即使她否認得這樣快,眼裡卻還是不免露出了幾分恐慌,“月若迎,你真是蛇蠍心腸啊!你自己得不到自己所愛,自己無法生育,便落井下石於我!你這樣歹毒,活該你……”
話才說到一半,突然被一記響亮的巴掌聲給打破。薄相思的頭微微偏向一邊,蒼白的嘴脣被鮮血浸染。月若迎高高揚着手,杏眸充血,身體禁不住地顫抖。
自從吸取過教訓之後,她有多久沒這樣動怒過了?她一直都在極力剋制着自己的躁怒症,有些時候,實在忍不住了,她寧願將尖銳的指甲,深深嵌進手臂裡,以疼痛來迫使自己清醒,也不願意被這病症再牽着鼻子走。
可是這次……當真是氣急上心頭了吧。
薄相思側着頭,依然保持着那個被扇耳光的姿勢。臉頰上通紅一片,火辣辣的疼。她似乎感覺到,以前那個動不動就胡亂發一通脾氣的月若迎又回來了。
果然——
“薄相思!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啊?”月若迎的雙眸充斥着血色,臉上的表情幾近瘋狂。雙手緊緊拽起薄相思的衣襟,惡狠狠地瞪着她,大聲怒吼道,“你以爲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終日在皇上和月菲白之間徘徊……我告訴你,是阿佞害死你的孩子的!我親眼看見的!你不信你去問冥擬,阿佞是不是劃開了你的肚子,從裡面撈出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阿佞是誰,你也不想想!這天下除了月菲白,沒人差遣得動他!”
“沒有月菲白的吩咐,他更不敢動你一分一毫!再說了,你肚子裡的孩子指不定是誰的,月菲白傻了纔會允許你把那個雜種生下來,給他戴一頂高上天的綠帽子!”
月若迎一口氣吼完這些話,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似乎在極力忍着什麼。漸漸地,她眼裡的血紅開始褪去,歸爲平淡。關節已泛白的手緩緩鬆開……
這一瞬間,所有都安靜了下來。彷彿剛纔的憤怒從未發生過,彷彿這裡的兩個女人,從來都是這麼平靜。
月若迎的眼神有些複雜,她按了按胸口,準備轉身走出來。可是,當她剛剛轉身的時候,腰上突然增加了一道力!猝不及防地,她直直地趴在了地上,狼狽至極。
薄相思披散着長髮,緩緩從牀榻上走下來。帶着幾分狠戾,她緩緩來到月若迎面前,蹲下身子,擡起一張妝容精緻卻極度恐慌的臉:“月若迎,我忍你很久了……”
薄相思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殘忍的笑容,尖銳的指甲嵌進肉裡,月若迎下顎的鮮血便一絲一絲地落到了她的指甲上:“誰準你侮辱我的孩子了?嗯?!月若迎,有些話,有些事,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
說罷,薄相思的手微微用力,月若迎便不得不張開嘴巴。緊接着,薄相思用另一隻手掏出從身上掏出一些粉末,抖落進月若迎的嘴裡。
這是粉末,而不是藥丸,入口即化,月若迎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聽到幾聲咿咿呀呀地抽泣。
直到薄相思緩緩穿好衣裳,艱難地拖着身體走出房間時,月若迎仍然保持着那個趴在地上的姿勢,嘴裡的咿呀抽泣聲仍舊不變。不知道薄相思下了什麼藥,什麼時候下的藥。總之她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身體便動彈不得,嘴裡更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外面並不是一片耀眼的白,天空陰沉沉的,彷彿隨時都會下一場狠戾的暴風雨。在這該下雪的天氣,卻下暴風雨,倒真是稀奇。
薄相思剛剛從房間裡走出來,身體的溫度便驟然下降,臉頰和手不多時就凍得發紫了。月若迎既然敢底氣十足地說出那樣的話,就說明,她所言非虛,那也就沒有再找冥擬的必要了。
只是月菲白,你爲什麼要這樣做?是不信任我,還是……我不配生下你的孩子?……可無論怎樣,那終究,都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薄相思是大夫,她早就發現了,自己的身體有再次掉胎的跡象。原先她還以爲,自己只是被那個在天牢死去的孩子給弄得神志不清了。誰知,這竟然都是真的……
有淚水緩緩從眼裡溢出,流淌在臉頰上。路上的下人,有的察覺到了不對勁,慌忙跑去找阿佞。可到了阿佞的房裡,卻沒有一個人。這下人又跑去找望娘,直到一炷香後,方纔在一座堆滿了雪的六角亭裡發現瞭望娘和冥擬。
“望姑娘……薄姑娘她,她走了!”
“你說什麼,”僅僅只是一句話,便將正在小憩的望娘直接驚醒,瞪大了眼眸,“你那話什麼意思?什麼走了?”
她本來要去給薄相思準備膳食,可剛到廚房,便被冥擬給拉走了,嚷嚷說找冥幽的事。無奈之下,望娘便將膳食的事仔細地吩咐給了幾個模樣靈巧的丫鬟。她自己,則隨着冥擬來到了這亭子。
冥擬說着他自己規劃的如何尋找冥幽的計劃,不過才聽了幾句,望娘便聽出了其中的破綻百出。但看得冥擬臉上的期盼,又不忍拂了他的興,於是一邊聽着,一邊側過頭去小憩。
可誰知就是這麼小憩一會兒,便出了大事……
“就是走了啊,”那下人見解釋不清,不禁有些着了急,“薄姑娘她一個人,哭着往宅子外面走去了!”
“你怎麼不早點說清楚!”望娘皺眉倏地站起身來,一邊急匆匆地往亭子外走,一邊問道,“有沒有攔住她?這麼冷的天氣,她絕對不能出去!”
“沒,沒有……”那下人低下頭,低聲道,“見是薄姑娘,誰也不敢攔……也不敢多問。”
那可是他們主子的*,心尖子,誰敢不要命了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