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徐璐還在睡夢中,凌峰便過來了。
凌峰迴來的動靜有些大,徐璐就是睡成豬也被驚醒了,坐起身,就着暈亮的光線,看着從外頭進來的凌峰,說:“怎麼這麼早?不多睡會兒?”
“外書房沒有換洗的衣物,我過來拿衣物。”凌峰聲音低低的。因爲天還沒大亮,屋子裡光線並不明朗,值夜的丫頭也還沒來得及點燈,所以看不清凌峰臉上的表情。
徐璐說:“昨晚我不就讓人給爺把衣服送到外書房了麼?”
凌峰的聲音忽然拔高了,“顏色不喜歡,所以特地過來再另選一件。”
徐璐越發奇怪了,“我特地打聽過了,爺今日要去軍中升賬,所以特地讓人把爺的盔甲送過去的。”雖然心頭氣這傢伙無緣無故地給自己氣受,但她依然是個賢惠的妻子好不好?
頓了下,她又迷惑地道:“怎麼,爺今兒不去升帳了?”
“……不是盔甲的問題,是……裡衣不喜歡。”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凌峰的聲音。
這時候,值夜的依香,已點了燭火進來,擱到紅木圓桌上,屋子裡光亮大增,徐璐這纔看到凌峰,穿着一件半新不舊的米荷色繪墨竹的長衫,頭髮也只是束了髻,看上去有些……不拘小節了些。
另外,就是臉色也有些陰沉。
“裡衣也是特地給爺選的容易吸汗的細棉的呀?”徐璐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大明白。不過身爲一個合格的妻子,是不能繼續在這事上窮追猛打的,於是親自下了牀,繞過跋步大牀,去了後頭的花梨木衣櫃裡,翻箱倒櫃起來。
“這兒有繡娘新做出來的裡衣,仍是細棉做的。舊棉大概用得久了,所以也不吸汗了吧,難怪爺不喜歡。”徐璐自動給他找臺階下,並自拿了件白色的裡衣,細棉製的,觸感細膩柔軟,非常吸汗。唯一的缺點就是容易變色。洗得次數多了就會變成米黃色澤,看起來好舊。
“這是新做的,爺應該會喜歡吧?”
凌峰看着只着粉荷色繡白蓮的徐璐,那朵蓮花繡得很是別緻,剛好就繡在徐璐胸前隆起的位置,裡衣是立領式樣的,釦子只扣到鎖骨下,那朵鏈花便開在她隆起之處,越發令人想入非非了。
胡亂接過,凌峰說:“嗯,就這件吧。”
徐璐鬆了口氣,讓豆綠給他換衣裳。
凌峰眉頭鎖了起來,不過卻並未說什麼,黑着臉,任由豆綠給他換了寬衣,並換了裡衣,再重新穿上外衫。
這期間,凌峰看了徐璐好幾眼,卻見她一臉笑盈盈的模樣,和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心中便越發煩躁起來。
能服侍在主子房中的丫頭,本來就是伶俐的,雖然不知道這兩位主子是怎麼回事,卻本能的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做事的時候都是輕手輕腳,不敢發生絲毫聲響。
“爺,少夫人,這蠟燭好像不怎麼亮,奴婢去換一個來。”然後趕緊出去找蠟燭去了。其實,凌家的蠟燭可不是凡品,全是制訂的不滴油不冒火花的羊油燭,質量絕對沒問題的。
豆綠拿了新蠟燭進來,發現氣氛還是有些怪異,不敢多呆,換了蠟燭後,又輕手輕腳地給主子遞了個才泡出來的茶盞過去。
凌峰並沒有清晨喝茶的習性,但這時候卻接了茶,就喝了起來。
徐璐很是無耐,想趕他,又沒那個膽子,想重新去睡回籠覺,又非賢惠的表惠,於是只好捂了嘴巴,打了聲響亮的噴涕。
“天氣有些涼了,我去牀上躺會兒。”話還沒說出口,凌峰已皺了眉,“立了秋,一早一晚就涼快了,你身子弱,穿這麼點很容易着涼的。天都亮了,怎麼還沒有丫頭過來服侍?”聲音漸漸地拔高了。
徐璐眨眨眼,“沒事兒,天都還未亮嘛。”
凌身重重擱了茶盞,怒氣衝衝的,“只有做丫鬟的將就主子的,我還沒聽說過有做主子將就丫鬟的。怪不得你屋子裡越發不成體統。”
徐璐趕緊說:“這個規矩,本是替爺訂的嘛。再說了,爺的身份……”
本來凌峰異於常人的身份,原來衡蕪院的規矩便是,主子沒叫人前,丫頭是不能闖進來的。這個規矩一直保持到瑞。所以一般早上,要起了牀,凌峰下了命令,丫頭們才能進來服侍。
凌峰打斷她的話,“那是我在屋子裡的時候,如今你一個人在屋子裡,她們都不來服侍,就是失責。”
徐璐趕緊說,“那是因爲往常的規矩都已習慣了,所以還沒有一時改過來罷了。”
她本來只是出身普通之家,對於下人都不怎麼嚴厲,所以自已能夠辦到的事,實在沒必要讓丫頭代勞。這也養成了她起牀後只讓豆綠一人服侍的原因。所以實在不明白,丫頭沒有服侍在主子身邊,會讓他大動肝火。
以前她不也如此麼?都沒見他發過這麼大的火。
哼,說穿了,這傢伙是在遷怒。
她的解釋合情合理,凌峰卻是不肯善罷甘休,居然說,“剛纔我從外書房進來,發現一路上枯葉滿地,顯然是灑掃上的偷奸躲懶。灑掃的偷奸,定是管事們疏於管教。管事疏於調教監督,必是掌院管事的失責。掌院失責,必是不敬你這個主母。哼,我看這些奴才心也大了,欺你年輕面淺,就不敬你了。這還了得?”居然把所有管事都傳了過來。
徐璐張口結舌,明明就是遷怒,他居然找了這麼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愧是當官的,難怪官字兩張口,說話有兩手。
他先前冷落自己,奴才們以爲自己失寵了,這纔對她陰奉陽違,誰都不是傻子,豈會看不出來?以前不發作,非要這時候發作,就算是替自己撐腰,但這時候誰還稀罕呀?
可她的沉默,卻讓凌峰誤以爲她面軟,便道:“你不用替她們說話,這些奴才,就是仗着你面軟,才這樣沒規矩的。”
徐璐看他臉色,神色冷淡,不似動怒,反倒讓她猜不出心緒,也就閉了嘴。
罷了,反正他也在給自己出氣,由他來出頭,到底比她親自動手來得強。
凌峰的威信那不是蓋的,一會兒功夫,院子裡就集滿了內院裡的大小管事。大約也知道凌峰動怒的風聲,全都迅速集合在衡蕪院的前院子裡。一個個全低着頭,動作規整,按着秩序和輩份,排得規規矩矩。一見到凌峰出現在廳堂的身影,立馬跪下來磕頭請安。
凌峰並不叫起來,狹長的風目四處掃射着,“誰是掌院,給我站出來,看看哪些奴才還沒到。”
文媽媽是內院掌院,立馬閃身出來,他目光往底下集合的人羣一瞟,立馬道:“回世子爺,除了方有昌家的,竇老二家的,還有萬老四家的沒來外,其餘的都來了。”
話音剛落,這幾人已氣喘迂迂地奔進來了。其中,方有昌家的很是激動,跪倒在地上,悲呼一聲道:“世子爺,您總算想起奴婢們了。奴婢快要被少夫人作踐死了。請世子爺替奴婢們作主呀。”說着就把頭磕了下去,很是悲忿的模樣。
另外二人也趕緊跪了下來,其中一個甚至還說:“求世子爺作主,奴婢只想一心服侍世子爺還有侯爺夫人,並不想去少夫人親戚那兒服侍呀。”只差沒有明說,徐璐因看她不順眼,所以找理由打發她們罷了。
文媽媽連吃人的心思都有了,這個棒槌,蠢貨,沒瞧到主子神色不對麼?居然還明張目膽撞上槍口上來。
這也不難怪方有昌家的幾個,自從她們被徐璐說要送出去後,她們在凌家就被邊緣化了,所以剛纔凌峰召集衆管事的時候,她們並未在通知的範圍裡。但她們卻自作聰明地認爲,這陣子凌峰與徐璐冷戰,昨晚凌峰又去了外書房宿夜,想來與徐璐是真的生份了。她們還商量着,想辦法湊到凌峰面前告上一狀纔好。恰好喜從天降,凌峰一大早就召見衆管事,簡直是瞌睡來了有枕頭的表現。這麼個難得的機會,怎麼能夠錯過呢?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凌峰只是看了她們幾個一眼,說:“少夫人一向寬厚大方,心慈面軟,居然還要譴你們出府,想必是做了令少夫人厭惡的事。不求着少夫人寬宥,居然還敢來告狀。你這奴才倒是挺行的呀。”
方有昌家的幾個還一副狀況外的表情,凌峰已吩咐了下去,“帶出去交到二門上,一人打二十板子,攆出府去!”
主有昌家的幾個立時嚇軟了,趕緊磕頭道:“世子爺饒命啊,少夫人,少夫人……”原本想解釋她們已經由徐璐準備譴送去別家,可嚇得狠了,連話都說不利索,最終改口叫道:“少夫人開恩呀……”
早已有人上前叉着幾人捂了嘴巴拖了出去,凌峰又環視了底下的人,一干人全嚇得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方有昌家的幾個,仗着是家生子,居然對少夫人陰逢陽違。少夫人沒有與她們計較,分明是還給她們留了些顏面。可她們非但不感激少夫人宏恩,居然還敢在爺面前告少夫人的狀,吃了幾顆熊心豹子膽?”凌峰說得聲色俱厲,緊接着,二門外也響來了方有昌家的幾個淒厲的慘叫聲,空氣中越發有寒風驟臨的感覺。
凌峰又厲聲把各管事們責難了一通,文媽媽可是看着凌峰長大的,知道這時候的凌峰是不能駁的,只得和所有管事一樣,老老實實地跪在那,垂着頭。
坐在內室裡的徐璐大老遠也能聽到凌峰聲色俱厲的訓斥,不外乎是,不把主子放眼裡,主子的命令也敢違抗,是不是要見識一下他的手段之類的。
正說着,角門裡又傳來一陣推攘聲,凌峰耳朵本來就尖,又還在怒火當中,頓時就惱了,喝道:“誰在外頭,給我滾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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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真的很勉強了。這回生病,幾乎把我全身的毛病都激出來了。今天肚子疼痛要淡些,但腰時酸時脹的,太陽穴又悶了起來,
看了親們的評論,實在沒精力逐一解釋,不過在後文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