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廟仍舊清冷,或許會讓人感到很不解,甚至非常的詭異,因爲小廟裡多了十幾個人,但卻仍舊安安靜靜的。
這些人都受了傷,然而他們卻並未慘叫,也沒有哀嚎,他們沒有求饒,甚至沒有恐懼!
不過李秘卻一點都沒有感到奇怪,因爲他在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信仰的力量,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與太平道的普通信徒接觸。
雖然這一路追捕周瑜,李秘也注意到各地都有太平道的蹤影,但由於追擊周瑜,李秘一直沒能深入瞭解這個羣體。
沒想到夜宿的小廟,竟然就是太平道的傑作!
“你們爲何要殺人?”劉知北的觀察力不比李秘差多少,作爲團隊智囊,劉知北很容易就推斷出這些人的身份,只是他仍舊有些疑惑,即便信了太平道,到底也是村民,這鄉親鄰里的,怎麼就這麼殘忍?
太平道又不是甚麼邪教,他們尋求的是公平公正,他們提出的口號本來就是“致太平”,信奉黃老,認爲有個太平世界,在太平世界裡,沒有貪官污吏和朝廷的壓迫,人人衣食無憂。
客觀來說,當時太平道的理念還是不錯的,是爲了對抗當時黑暗的統治階級,他們以善道教化百姓,公正一點來看,太平道無疑是正義之舉。
劉知北或許沒有李秘這樣的覺悟,因爲他畢竟是古代人,謀逆造反,推翻統治階級這是大逆不道的事。
可在他看來,即便如何大逆不道,太平道勸人向善的宗旨該是不變的,爲何這些信徒會殺死這麼多人,還極其殘忍地將其中有些人供奉在這血肉野廟之中?
而且即便是這些人咎由自取,殺了也就殺了,可李秘等人只是路過這裡,這些人卻深夜來上來殺人,這就是濫殺無辜了!
當然了,或許他們也只是單純地擔心李秘這些人會發現他們的秘密,畢竟村子裡誰都知道野廟是個何等樣的去處,所以才無人敢來。
李秘這些外鄉人,若看出甚麼貓膩來,離了這村便去報官,那也是大麻煩,所以他們不得不行動起來,無論是警告也好,滅口也罷,萬萬是不能讓李秘等人安然離開的。
只是他們也沒想到,今次卻是踢到了鐵板!
面對劉知北的問題,這些人同樣是沉默不語,過得許久,才終於有人站起來,朝劉知北道。
“你們是跑不掉的,你們都是不淨之人,往後也沒資格進入太平界,惡人越多,太平界降臨便越遲,吾等遲早要殺盡你們這些不乾淨的人!”
李秘聽得此言,也是哭笑不得,這些話可是典型的邪教洗腦,太平道終究還是墮落到了這等地步,靠着危言聳聽和操控人心來達到他們的目的,甚至不惜殘害無辜!
“你我素未謀面,你又如何知道吾等是不淨之人?”
那人冷笑一聲道:“你白日裡在村裡來來往往,我等衆人都已經聞到,不淨之人是臭的,只能玷污這世間,拖延太平界的降臨!”
“臭的?”李秘早先也沒來得及注意這一點,此時聽聞此人說起,便往前了幾步,果真在他們身上嗅聞到一股清新的香氣!
這股香氣彷彿將李秘帶回到了現代社會,有空氣清新劑,有洗衣液或者香水的氣味!
“是迷迭香!”李秘心頭很快確定了下來,因爲氣味在刑偵工作中也是不容忽視的一個環節和因素,李秘在這方面也下過很大的功夫。
迷迭香原產於歐洲和非洲一些地區,雖然三國曹魏之時可能傳過到中國來,但並未得到種植和推廣使用。
這些迷迭香估摸着是從海外流傳進來的,結合太平道在日本也有着龐大的勢力,想要得到這種香料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也正是因爲這種香料從所未見,所以拿來蠱惑人心最是適合,估摸着太平道會宣揚迷迭香就是太平界的空氣,看來“國外的空氣都是甜的”,這句話也是古今適用,最適合用來妖言惑衆了。
給這些信徒賦予香氣,其實也是邪教組織的一個共同特性,邪教組織爲了拉攏蠱惑信徒,通常會賦予信徒與衆不同的優越感,讓他們感覺自己比其他人更加的高級高貴,當世界發生變化之時,他們就得以倖存,而其他人則無法倖免於難。
這是邪教組織的慣用手法,沒想到卻在這裡讓李秘給碰上了!
而更讓李秘感到吃驚的是,這種香氣他似曾相識,只是早先他沒有往這方面想罷了,那就是張納言的身上便有這種香氣!
李秘難免想起張納言與那些孩子們歡樂玩耍的場景,若果真如此,學堂會不會是太平道的培訓機構,專門爲太平道培養新生力量?
想起這些來,李秘也有些頭皮發麻,這就不難解釋張納言爲何不去參加考試,而只是利用父親當了擋箭牌,心甘情願在這小村子裡教書了!
這樣的小學堂其實並不需要投入大量的財力,只需要一個教書先生,便能夠組織起來,天底下有多少這樣的小學堂,打着授業解惑的幌子,卻給帝國的未來灌輸太平道的理念,也着實是難以想象!
如此一想,張納言必定也是太平道的人,而且或許還是中堅骨幹,畢竟他有文化,在村子裡頭又有威望,像他這樣的人,若不是另有所圖,又豈會留在窮鄉僻壤?
若果真如此,那麼他必然是認得李秘來歷的,之所以裝傻充愣,只是爲了麻痹李秘,趁機讓這些人來收拾李秘罷了!
像李秘這樣的大魚,張納言是如何都吃不下的,這些普通信徒都是泥腿子,便是來再多也奈何不了李秘,爲何張納言還要他們上山來送死?這樣豈非打草驚蛇?
思來想去,李秘也是不得其解,審問了這些信徒,可他們一個個都已經變得神神叨叨,開口閉口都是太平界,甚至已經到了六親不認的地步,想要獲取有用的消息,其實並不容易。
李秘便朝猿飛佐助道:“你去張家看看,把張納言給我帶過來!”
既然已經知曉了這些,李秘也不必僞裝,猿飛佐助得了吩咐,當即下山,他的手腳輕快,速度不慢,這才一會兒,便返回了小廟。
“那年輕人不在家裡。”
“不在家裡?”李秘心頭難免凝重起來,因爲今次他們來到揚州府,是爲了守株待兔,若走漏了消息,想要伏擊周瑜和戚長空的計劃也就落空了!
張納言是太平道的人,而周瑜和太平道已經綁在一處,李秘這大半年大費周章,闖蕩天下,追捕周瑜,雖然已經極力保持低調,但江湖武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張納言必然也是清楚!
“我知道了!”李秘也終於是想了個通透!
張納言明知道這些普通信徒對李秘等人無可奈何,卻執意要把他們派來,只不過是爲了拖延時間罷了!
李秘的心思都放在了這些信徒的身上,他就有機會逃跑,就有機會去給太平道的人報信!
李秘做出這樣的推測來,劉知北等人也有些着急,畢竟今次的計劃已經算是孤注一擲,若等不來周瑜和戚長空,往後也就別想抓住他們了!
誰又能想到,張希皋的兒子竟然會是太平道的人!
“如今該如何是好?這大半夜的,咱們對地理終究不如張納言熟悉,又如何追上他?”劉知北是個善於總結問題的人,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秘固然知道,早在猿飛佐助和索長生設伏之時,就已經勘察過這村落的地勢和環境,這村子可不像城鎮,有城池圍牆之類的,這村子四面透風,哪裡都可去得,隨便往暗處一鑽,就像魚兒放回了大海。
李秘想了想,便朝衆人道:“帶上這些人,跟我來!”
猿飛佐助幾個雖然不明所以,但相信李秘一定會有法子,便驅使着那些信徒,跟着李秘下了山。
李秘白日裡已經逛過村子,對村子裡的情況也有印象,不多時便將衆人帶到了村邊的一處池子前。
這池子是他們用來漚肥的,裡頭都是人畜糞便,把草葉灰之類的東西丟進去,漚成黑乎乎的農家肥,也是臭氣熏天辣眼睛。
爲了掩藏自己是信徒的身份,他們仍舊會做又髒又累的農活,仍舊會擺弄一些發臭的東西,可一到夜晚,或者太平道舉行儀式之時,祭酒就會給他們“施法”,讓他們沐浴聖水,沾染香氣。
這樣的落差,會讓他們產生強烈的收穫感和滿足感,也是太平道操控人心的手段。
此時他們身上已經帶着香氣,他們的行動是神聖的,所以見得這糞池子,信徒們一個個不願上前,彷彿他們天生就是香氣撲鼻的太平界人,而不是擺弄農活大糞的村夫!
李秘見得此狀,知道自己拿捏到了他們的軟肋,便朝他們說道:“你們的教壇在甚麼地方,趕緊老實交代了!”
聽得李秘如此逼問,信徒們也是哼哼冷笑,爲首之人更是冰冷迴應道:“簡直做夢!教壇乃是聖地,又豈容你這不淨之人玷污了!”
李秘也懶得廢話,抓住那人領子,一把就將他丟進了糞池子裡!
“你個天殺的不淨之人,你玷污了我的神氣!我再也不配進入太平界了,我要死了也!”
那人在糞池子裡便是哭叫起來,也是因爲他們沒甚麼文化,甚至對太平道宣揚的那一套東西也都一知半解,所以纔會這般愚昧。
你永遠無法想象一個人會無知和愚蠢到甚麼地步,當一個人沒腦子,或者有腦子卻不會用的時候,要麼就是談戀愛了,要麼就是加入邪教了,切記。
李秘並未理會,而是朝剩餘的人威嚇道:“我只問一遍,教壇在哪裡,若是不說,你們可就全都要被太平界拒於門外了!”
李秘此言一出,那些個信徒也是驚慌失措,面面相覷,已經沒了主意!
李秘卻沒有給他們足夠的思考時間,朝猿飛佐助和索長生道:“全都丟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