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華也不知沈氏用意,但卻從未見過沈氏如此暴怒,雖然府裡府外都在傳言,說是她害死了康家二老爺,但沈氏這麼些年一直保護着她,也並非表面功夫,而是真真切切關心她這個妹妹。
張麗華自是感銘肺腑,只是沈氏這一巴掌,當即就把她給打懵了!
人都說做賊心虛,張麗華見得跪在地上的康純俠,也知道醜事已經敗露,當即跪倒在地,朝沈氏解釋道。
“姐姐,事情並非你所想那般不堪,姐姐你且聽我解釋!”
沈氏聽得她親口承認,一腳便踢在了她的面目上,後者仰頭便倒,起來的時候口鼻已經滿是血跡!
然而張麗華卻只是抹了一把血跡,便朝沈氏道:“姐姐,您對我恩重如山,麗華又如何能做出那等事來,這裡頭實在有天大的冤枉!”
此時康純俠也爬了過來,朝自家母親道:“孃親,確實不怪二姨娘,你且聽一聽吧!”
沈氏整個人都已經有些瘋癲了,誰能想到自己全心全意付出,愛護着這個女人,她卻與自家兒子做出這等醜事來!
不過李秘倒是清醒,此時便朝沈氏道:“大夫人,這是你們的家事,我等本不好插嘴,但這件事上,想必你是真的冤枉二夫人和純俠了。”
沈氏此時正在氣頭上,整個人都有些不清醒了,哪裡還聽得進勸,此時便朝李秘道。
“你也知道你是外人,憑什麼就敢說他們冤枉!”
康純俠和張麗華見得李秘爲他們開脫,心裡也是感激,但往事不堪回首,他們也是羞於見人,心中更是疑惑李秘爲何敢這麼說。
至於索長生和熊廷弼,更是一頭霧水。
李秘也不急着回答,而是走到房門外,朝外頭守着的奴婢們道:“你們全都出去,誰都不準進來。”
那些個奴婢也知道有大事發生,避之猶恐不及,此時也如蒙大赦,紛紛走了出去。
見得李秘關鍵時候還知道保護他們的顏面,大夫人也是面色稍霽,此時李秘纔開口道。
“大夫人,如果我猜得沒錯,二夫人與純俠並非你情我願,他們也是迫不得已,而罪魁禍首該是三老爺康宗庹纔是,二夫人,我說的沒錯吧?”
李秘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張麗華和康純俠猛然擡起頭來,眼中滿是悲憤的淚水!
索長生和熊廷弼也是吃驚不小,畢竟他們一直與李秘在一處,也一同調查這個案子,怎麼李秘就能知道這等內幕?
其實李秘也只是猜測,但這種猜測也不是簡單的瞎猜,而是有根有據的。
至於如此猜測的根據,自然還是來自於康宗庹!
早先去盤問康宗庹之時,此人大說葷話,說甚麼是他安排了一出好戲,給康純俠這雛兒開了苞,當時他說的是一個奴婢,所有人也都覺着該是府上的奴婢。
李秘本來也只是敷衍了事,不願聽這些腌臢事情,可當他感覺到康宗庹說起此事之時那種興奮樣子,他卻特意留心了一下。
康宗庹可不僅僅只是說個玩笑,他的臉上充滿了得意,眼中滿是回味和淫邪,這種感覺,就像一個連環殺人狂,藉着作案時留下的紀念品,來回味作案時的滋味,得到心理病態的滿足一般!
李秘起初並沒有聯想更深,直到他從大夫人口中聽出端倪,又從康純俠身上得到印證,他纔將這個聯繫了起來。
康宗庹已經不正常,他正大光明宣揚這件事,雖然沒有點出張麗華,但卻毫不避諱地說出康純俠的名字,而且逢人便說,可知張麗華和康純俠承受着多麼巨大的傷痛!
然而縱使康宗庹如此,康純俠卻又不得不在明面上對康宗庹畢恭畢敬,這也很容易理解,想來該是康宗庹用這個事情來威脅他們。
至於中秋家宴爲何會宴請康宗庹,也是說得通的,如此巨大的秘密,足以毀掉兩個人,甚至毀掉整個家族,試問他們又如何敢忤逆這個叔叔?
康宗庹這樣的急色鬼,府上奴婢是一個都不放過,連俊俏的小廝也都通吃,對張麗華這樣的絕色美人,又如何能不動心?
他身邊又全都是道人和尚,整日裡吃一些亂七八糟的藥丸,估摸着該是給張麗華下藥,結果自己沒吃到,卻讓康純俠給撞上了。
可能他自己都沒想到,看着康純俠與張麗華做那苟且之事,竟然比自己佔有張麗華還要更讓人興奮激動又刺激!
他的心理已經不正常,女色並不是他的需求,甚至於他已經對女色麻木了,違揹人倫常理的事情,纔是真正刺激他滿足他的chun藥!
大夫人自是知曉康宗庹這個叔叔的種種劣跡,此時聽得李秘如此一說,便將眸光轉向了張麗華與兒子。
張麗華此時纔將實情道了出來,竟然與李秘所想相差無幾,沈氏沒想到兩人竟然遭受如此創痛,需知康宗庹四處亂說,這件事甚至連沈氏都是知道的。
這在豪門大族裡頭,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笑話罷了,她也並未放在心上,有一次甚至還給兒子開玩笑,問說那奴婢到底是誰,若是中意,乾脆要過來當個通房丫頭好了。
可誰能想到,竟然會是張麗華,可見張麗華和康純俠每日裡內心之中是多麼的煎熬!
道出這般內情,三人又是抱頭痛哭,李秘等人也是唏噓不已。
過得片刻,沈氏才擡起頭來,如同發怒的母獅子一般,朝李秘道。
“一定是他給純俠下蠱的,李大人快去把這禽獸不如的東西給抓起來!”
李秘知道沈氏心中的憤怒,但下蠱之人並非康宗庹,因爲索長生已經去探查過,康宗庹身邊那些道人胡僧,都不是蠱師,他們身上太過陽剛,是配不出蠱藥來的。
再者,康純俠和張麗華能夠給他帶來各種各樣的刺激和心理滿足,是他最大的樂趣來源,他又怎麼會害死康純俠?
念及此處,李秘便朝沈氏道:“大夫人,此時不可操之過急,沒有查明之前,不可貿然行事,否則會造成極大的聲譽影響,到時候只怕整個康家都不得安寧……”
沈氏雖然對康宗庹恨之入骨,此時卻也知道不能硬來,想象適才錯怪了兒子和張麗華,也難免有些愧疚。
然而她到底是個封建社會的婦女,道德觀念已經深入骨髓,即便明知道張麗華與兒子是情非得已,根本不是自願的,但醜事已經鑄成,往後是再也無法面對張麗華了,此時竟發出詭異的大笑,徑直離開了這地方。
李秘等人也是唏噓不已,張麗華也是心如死灰,李秘便朝二人道。
“二位不必如此,我等今次過來,是調查康公子中蠱,其他事情我等權當不知,只要你們不說,老太君是不會知道的,你們且放寬心,至於康三老爺,若你們願意,我可以幫你們警告一下,他往後是不敢再脅迫你們了的。”
李秘也是出於義憤,畢竟康宗庹已經心理變態,遲早會禍害他人,這樣的人若不施以懲戒,是要造成極大社會危害的。
張麗華聽聞此言,也趕忙朝李秘跪下磕頭,朝李秘道:“妾身謝過李大人,李大人的大恩大德,便是銜環結草,粉身也難報!”
回想當時在會館不可一世的康純俠,此時他也是與張麗華一道,對李秘感恩不盡。
李秘只是避開了這一拜,朝張麗華道:“二夫人,這件事除了你們和康三老爺,還有沒有其他人知曉?”
張麗華微微一愕,抹了抹眼淚,卻是搖了搖頭,康純俠也是一無所知。
李秘也點了點頭,讓二人好生歇息,卻是與索長生和熊廷弼商量起來。
“眼下可以排除的都排除了,便只剩下一個人了。”
“康純昀!”熊廷弼和索長生也是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
這康純昀的父親極其低調,修身養性吃齋唸佛,比沈氏還要低調,兒子更是沉默寡言羞於見人,是嚴重的自閉症患者。
只是這也是最讓李秘感到奇怪的地方,就這麼個孤僻的人,康純昀竟然會參加那天夜裡的宴會,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是時候見一見這個康家少爺了。”李秘如此說着,便朝索長生投去一個眸光,索長生自然也知道,李秘這是讓他跟着一道去,看看康純昀身邊到底有沒有蠱師。
一行人也不再停留,很快便來到了康純昀的院子裡頭來。
這康純昀也是個怪人,身邊竟然沒人伺候,只是一人獨居,與他父親一般,建了一座小神堂,不過燒的不是檀香,而是一股濃重的艾草氣味。
索長生剛剛嗅到這股氣味,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你要找的人,該是這裡了。”
李秘也有些迷惑,與索長生接觸這麼久,他對蠱蟲也有了一定的瞭解,艾草這種東西,民間用來驅蟲,蠱蟲最是討厭,眼下這庭院裡頭滿是艾草味,想來該不會有蠱蟲纔對啊。
索長生也看出了李秘的疑惑,朝李秘解釋道。
“蠱蟲並非蟲,但卻有蟲的特性,眼下已經是冬天,蟲大半是要蟄伏起來的,而艾草卻能夠刺激這些蠱蟲,讓這些蠱蟲從蟄伏之中激醒過來!”
李秘聞言,也是恍然大悟,但他同樣聽出了索長生的言外之意,這豈非是在說,康純昀又要利用蠱蟲來禍害人了麼!
李秘和熊廷弼是見過蠱蟲有多噁心的,尤其索長生所養的那種渾身黑毛的大胖蠶蟲,往後怕是都不敢太靠近索長生,也終於明白索客爲何會說,蠱師大多是孤貧寒不得好死的宿命,這樣的人誰敢靠近,自是孤獨一生的。
索長生見得李秘和熊廷弼如此忌憚,卻只是冷笑了一聲,朝二人道。
“二位哥哥且寬心,我也用蠱蟲,你們可曾見我用艾草來喚醒蠱蟲?”
李秘和熊廷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索長生卻是洋洋得意起來:“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小爺比這些下三濫的門外漢要厲害太多了!有我在此,你們還怕甚麼?”
李秘和熊廷弼也是哭笑不得,李秘不得不揶揄了一句:“我們不是怕他,是怕你收不住手啊索大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