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文成帝將目光幽幽望向了,一旁,從未置過一言的軒轅永夜,凌厲的眼底,有種危險的暗流淌過。
軒轅永夜彷彿沒有看到這道眼神,笑的渾不在意,“臣弟晚來的一步,只救下了勳兒,後來一想,勳兒這苦也不能白受,索性將這死掉的太監,化妝成勳兒的模樣,看看這宮裡,究竟還有多少牛鬼蛇神在此爲禍。”
這話說的極輕,也極淡,卻是提醒着文成帝,你的宮裡,很不乾淨。
文成帝一雙陰厲的目光,直直的望向了跪在地上的李夫人蘇氏。
蘇氏跪在冰冷的地方,這一刻,感覺彷彿有千萬把冷刀子,在凌遲着她,令她渾身不自覺的抖顫了起來,恐懼,如深淵一般籠罩而下。
可縱是恐怖,以蘇氏的精明,她也知道,她是逃不過這次帝王之怒了,唯有絕望的壓低身子,聽天由命。
她甚至不能去向容貴妃求救,她也是蘇家女,與慶國公府同氣連枝,此事既已敗露,不能連累相府,更不能連累她的母家。
良久。
寂靜的氣氛下,落針可聞。
文成帝冷酷無情的聲音,在次幽幽的響起,“蘇氏治下不嚴,險些釀成大禍,拖下去,杖責三十。”
杖責三十?
只是杖責三十嗎?在場諸人,誰不知道,宮裡的杖刑,是有門道可講的。普通的杖責,看似血肉模糊,其實不過皮外小傷,而另外一種杖責,看似沒流多少血,實則,皮層地下已經是打的骨斷經摺。
文成帝在這種氣氛下說出的杖責三十,毫不懷疑,指的便是後者,這李夫人蘇氏,自今日之後的下半輩子,恐怕都要在牀上度過了。
這無異於滅頂之災。
而文成帝之所以用如此隱晦的方式懲罰,多半是顧忌李相在朝中的勢力,纔沒有雷霆發作。
只是,顧忌?
楚行雲玩味的念道着這個字眼,一個帝王居然會顧忌自己的近臣,想來經過今日之事,文成帝不得不好好審視一遍,相府在朝中的影響力了。
“不,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命婦知罪,此後絕不敢再犯……”計劃崩盤,就算蘇氏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但當真的面對要變成廢人的結局,她瞬間神色倉皇,嚇的渾身都若篩糠,想要大聲求情,卻被文成帝一揮袖袍,就有侍衛將這她這所謂的一品誥命夫人,粗暴的強拉了下去。
“母親……”
李成嫣瞬間手足無措,嚇的哭了起來,她實在想不明白,明明是她們要算計別人,爲何轉瞬就變成了這種結局。
是那個和順王軒轅永夜,都是那個軒轅永夜,如果不是他突然帶着活生生的軒轅勳出現,母親跟小姨的計劃,又怎麼可能會敗的這麼慘。
一顆扭曲的仇恨種子,這一刻,在李成嫣的心裡,深深的種下。
但這對姐妹相較不同的是,李成瑾卻將滿心的仇恨,盡數都算在了楚行雲與容慧公主的頭上,因爲愛慕軒轅永夜,她偏執的覺的這一切的錯,都在楚行雲與容慧,她要報復,她一
定要報復。
“陛下,李夫人固然有錯,但公主與八殿下到底沒事,求陛下看在……”見蘇氏被如此哭天搶地的拉下去,她亦是心如刀絞,他們皆是蘇家之女,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看着……
“容貴妃的意思是,容慧公主與勳兒沒事,那些心機叵測之人,就可以逍遙法外,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嗎?”一聲冷喝,就見抹乾眼淚的玲貴妃,滿面譏諷的拉着軒轅勳,步步而來。
望着如此神色的玲貴妃,容貴妃的面色,越發難看,躲避似的別過頭去,“本宮沒這個意思,只是李夫人……”
然而她的話又沒說完,就猛然被一道冰寒的語調打斷,“容貴妃,你協理後宮多年,今日之事你難辭其咎,把鳳印送到永壽宮,好生反省去吧。”
文成帝神色陰驁的深深望了眼容貴妃,轉身拂袖而去。
而這一眼,彷彿淬了毒的刀子,令容貴妃瞬間深受打擊,身子猛的搖晃,若非身後的宮女攙扶,險些栽倒在地。
陛下……這是在懷疑她嗎?
本來今日的計劃,她們策劃了足有半年,即除掉了玲貴妃這賤人的唯一子嗣,又可以嫁禍給容慧公主,一箭雙鵰的好計策。
可是……
爲什麼?
袖中的拳掌,寸寸收緊,容貴妃在衆多宮女的攙扶下,無比怨毒的瞪了眼不遠處的軒轅永夜,轉身離去。
“姨母,難道我們不救母親了嗎?”李成瑾李成嫣姐妹二人,哭着追上了容貴妃。
容貴妃瞬間猙獰了面孔,反手狠狠的給了李成瑾一巴掌,怒道:“你還有臉說,我們的計劃裡,什麼時候多了那個楚行雲?你爲了一己私怨,節外生枝,害了你母親……如今陛下已經不在信我了,我有什麼辦法。”
一聲劈頭厲喝,李成瑾瞬間呆若木雞……是她害了母親,不,不是的,不是的。
雖然這件事楚行雲並沒有出什麼力,但她們所有人的心頭,都隱隱的知道,軒轅永夜來的絕非偶然。
李成嫣尖聲大叫,“我知道了,楚行雲那個賤人曾被和順王擄上馬車,他們之間必然暗通款曲,合起夥來害我們。”
“不得胡說……”李成瑾嚴厲的瞪了李成嫣一眼,從心裡,她絕不願意承認,軒轅永夜那麼獨具魅力的男人,跟旁的女人扯上任何關係,尤其是楚行雲。
雖然這件事就這樣平息了,八殿下軒轅勳平安無事,只是死了個無足輕重的小太監。但那邊壽宴還在繼續,爲安撫人心,太后與文成帝不得不重新掛上笑臉,回到壽宴,繼續觀看各家小姐們的獻藝。
但臨走的時候,太后心疼容慧公主,特別關照道:“你今日受驚不小,壽宴就不必參加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容慧公主微微紅了眼圈,點頭,“謝皇祖母疼惜。”
隨即,她擡眸看了眼文成帝,卻在這位父親的臉上,沒有發現半點應有的憐惜與歉意。一時心中微涼,嘴角扯出一抹不知是什麼情緒的笑,淡淡道:“行雲,能陪陪我嗎?”
楚行雲一愣,當
然沒有拒絕的理由,點了點頭,就與容慧公主一併告退了。
與此同時,李夫人蘇氏受刑的消息,已經飛快的傳入了壽宴,衆家貴族的耳中。
“父親,您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母親受難嗎?”相府長子,李成峰面露急色,緊緊盯住了自己的父親。
而宰相李爲輔,始終一身端正的官服,紋絲未動,他何嘗不知道蘇氏與容貴妃之間的計劃,但事到此刻,他不能去求情,甚至還要假裝毫不知情,否則他也會被牽連進去。
一杯美酒下肚,李爲輔緩緩擡手按住長子李成峰的肩膀,沉聲道:“鎮定點,你母親的事,爲父心中有數……”
殘廢了,相府可以養她下半輩子。
……
沿着清涼的人工湖岸邊,楚行雲與容慧公主一前一後,一直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纔到了公主寢宮,初華殿。
但容慧公主卻並沒有急着進去,而是仰頭,生生的吸了口氣,彷彿肩上壓了無盡的重物,令她一時喘不過氣來。
楚行雲看在眼裡,心中一嘆,今日之事,於容慧公主而言,可謂是千鈞一髮,若非軒轅永夜早有佈局,恐怕她就要被人做實,溺死手足的大罪。
想來她這皇室嫡出長公主,日子也不怎麼舒坦。
“行雲……”
當容慧公主轉過身,面對楚行雲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眼神悽楚而無助的道:“行雲……我真的沒有想到,她們會用這種方法想置我於死地……採兒也背叛了我,爲什麼?我對她不夠好嗎?以後,我身邊還有誰能夠相信……”
此時此刻的容慧公主,褪去她白日光芒萬丈的身份,儼然不過一名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卻要面對如此險惡的算計。
楚行雲並不善安慰人,她只能將容慧公主微微的攙扶住,道:“公主寬心,至少,太后娘娘與太子殿下還有恆國公府,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不,行雲你不懂……”
情緒連番受挫的容慧公主,顯然忘記了防人之心,她緊緊抓住楚行雲的手腕,想哭,卻不敢大聲的哭,只能抽泣着道:“母后身子孱弱,皇兄又性子仁善,朝中諸事,一直被他們算計擺佈,我不過暗中爲皇兄獻了幾條計策,杖殺了幾個心機叵測之人,就招來如此滅頂大禍……”
原來如此。
楚行雲心中明悟,定是容慧公主的作用,影響到了某些人的利益,只是可憐的八殿下軒轅勳,險些成了她們除掉容慧公主一把利器。
只是這種事,楚行雲又怎敢隨意插言。
容慧公主在抽泣發泄了一會兒,漸漸也恢復了常態,她搖晃着起身,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讓你見笑了,行雲,不管怎麼說,今日還是要謝謝你……你回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楚行雲心情略有些複雜的點了點頭,就轉身離去了。
而容慧公主,卻一直站在夜涼風清的迴廊上,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一名宮女才緩緩現身,神色恭敬的道:“公主殿下,跟楚小姐說這麼多,有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