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五王蘇安便沒有再找過她。
她出門也再也見不着他。
李婧兒以爲,也許這件事情,就這麼的過去了。
也許五王蘇安良心發現,之後的每一日,他都不會再來糾纏她。
被要挾的事情很難啓齒,所以再多的委屈,再多的不安都只能自己一個人努力挺過去。
她不想被人威脅,甚至在心中對自己暗暗發誓,倘若五王蘇安還敢來要挾她,她就拿着一把刀,結果了他,再結果了自己。
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反正她有哥哥,給自己的爹孃養老送終,她不怕,家裡以後沒人。
小姑娘家,想事情似乎都那麼簡單。
比起百里連兒和林雪茶,李婧兒可以說是,沒有什麼心計的女子。
她或許知道一點,宮中的內幕,抑或權斗的事情,但她並不能在其中,遊走自如。
如果她在皇后身邊做事,說不定還沒過完一個月,就被押進大牢裡等候處置了。
要不就是直接被髮落,去冷宮當差。
她的世界裡,黑白線素來涇渭分明,從不適合,走在灰色地段。
但五王蘇安不是。
他自幼,便是遊走在灰色地段的人。
若偏要勉強走在一起,除了兩敗俱傷,也只剩兩敗俱傷。
李初然被重新調回帝京,加封五品侍郎,恰好的是,他一回來,就撞上了他的生辰。
朝中大臣,皆有老皇帝賞賜的府邸。
李初然常年也住在府邸之中,但他是出了名的孝子,過生辰的時候,一般都回丞相府。
李婧兒自是開心,丞相夫人也是滿面笑容。
這回爲娘不能讓他再推脫了,非要給他尋一個好姑娘,娶進門來。
李婧兒脣角的笑容有點僵。
她磨了磨手指,默了半晌,微微低着腦袋道。
“哥哥畢竟沒有及冠,還差幾年呢,正是該在朝中大放異彩的時候,孃親你這麼着急爲他選親,也不好。”
丞相夫人嗔了她一眼。
“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你哥哥都已經十八了,雖然也沒有很大,可連一個妾氏都沒有,你覺得這合適麼?”
李婧兒低着腦袋不說話。
丞相夫人一說起這些就是滿臉的惱意。
“罷了罷了,你哥哥與你親近些,你這會答應娘,就是不能讓你哥娶回一個嫂嫂來,也得讓他納一個,明白麼?”
李婧兒的腦袋更低了些,抿着脣,“知道了知道了,哥哥身邊有孃親在,怎麼可能,會娶不着媳婦?”
丞相夫人咧嘴笑了下,“那是。你的夫婿,爲娘也會爲你好好物色的。”
李婧兒猛地擡眸朝她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很悲憤,“孃親,你要是覺得爲婧兒籌備的嫁妝太多了花不完,婧兒現在就可以爲孃親分擔。別每天都想着這些事情好不好!”
丞相夫人捏了捏她的臉,“女兒家長大了,總是該嫁人的。”
李婧兒別開了視線,繃着一張臉,終是沒有再說話。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從來……都是正理。
自家哥哥溫文爾雅,君子如玉,性子好的非比尋常。
李婧兒雙手撐着下巴,仔細的打量着他。
微蹙的眉頭,堅挺的鼻樑,好看的嘴脣,一點一點,都像是老天精心雕刻的一般,精緻的無以復加。
她看的有些走神,李初然喊了她三四遍,她才啊了一聲,回過神來,“怎麼了哥哥?”
李初然掃了她一眼,低沉冷淡的聲音響起,“這些人是誰?”
李婧兒朝外看去,只見七八個女人扎堆坐在他們的身邊。
她的臉色微變,想必這些女子,應該就是孃親給哥哥介紹來的人。
她們或癡迷,或矜持的坐着,有些過來噓寒問暖,李初然受不住了,才問她話。
李婧兒壓下心頭的不舒服,扯了扯脣角笑,“這些人……唔,孃親說了,她整日呆在府裡有點寂寞,想讓哥哥你,給她尋一個媳婦。陪她聊聊天。”
李初然涼涼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可以陪她聊天?”
“女兒和兒媳婦哪裡能比,一個黃花大閨女,一個婦道人家,哥哥你不要拉低妹妹的檔次好不好!”
李初然,“……”
母命難違,李婧兒也無法讓他太早抽,身,畢竟孃親都在暗處自己偷偷的看着呢。
身邊的女人們繼續騷,擾着李初然,李初然的眉頭愈發的皺起,看樣子是耐心快要到盡頭了。
李婧兒不知出於什麼心態。
見狀心情竟轉好了些,她笑眯眯的給他剝着葡萄,還沒剝完,李初然的懷裡,驀然就多了一個人。
臉上的笑意一僵,李婧兒手上的動作,也跟着僵住。
李初然的眉頭倏地緊皺,目光落在懷中人的臉上時,更是皺的能擰出水來。
他穩住她的腰身,將她扶起,淡聲問,“連姑娘,你沒事罷?”
身旁的六七個女人瞬間無話,一個個張大眼睛瞪着她瞧。
李婧兒看着那名女子,慢慢的擡起手,揉了揉太陽穴,嬌嬌柔柔的樣子,很是惹人憐愛。
“連兒也只是腦袋有些疼罷了,沒什麼大礙。”
她朝他俯了俯身子,“多謝大人出手相助。”
話還沒說話,她的身子突然晃了晃,像是站不穩一般。
男人只得再次扶住她的腰身。
他眼眸深沉,默了半晌才道,“看連姑娘面色不好,不如初然先送姑娘去客房歇會,等姑娘好些了,初然再讓人,把姑娘送回宮裡去?”
女子頗爲虛弱的點了點頭,“勞煩大人了。”
他扶着她的腰身往外走,許是兩人的步伐合不來,所以李初然將那名女子抱了起來。
李婧兒的眼眸一顫,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哥哥。”
許是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激烈,她緩了緩聲音,稍稍柔和的道。
“哥哥,你不能走啊,孃親說了,你今晚得一直坐在這裡,否則小妹我要倒大黴的啊,哥哥……”
話未說完,李初然已經抱着他懷裡的姑娘,大步離開了。
她的面色有些發白。
周遭的人亂哄哄的吵鬧一片。
“什麼人啊,哪裡暈不好,怎麼就這麼恰好暈在了大人的懷裡?!”
“就是就是,我看吶,那個女人就是別有心計!”
“我也覺得,我娘說了,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有心思,看來不假!”
“切,你們怎麼知道就是那女人的問題,也許是大人看上了那女人的美貌,所以才抱着她走的……”
這些酸溜溜的話聽在耳朵裡,李婧兒只覺得心裡揪得更緊。
剛剛的那個女人,是誰?
哥哥,好像和她認識。
連姑娘……
誰是……連姑娘?
李初然一走,她也魂不守舍的回了院子。
院子裡沒有人守着。
丞相府難得一次舉辦宴席,守在院子外的人早已赴宴去了,誰還有空理會這院子?
李婧兒拖着腳步往裡邊走。
還沒有完全走進裡邊,耳邊便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
“回來了?”
李婧兒的腳步猛地一滯,她擡眸看向眼前的人,眸色詫異,“你怎麼會在……”
她話未說完,轉身就想往外跑,可她快,男人的動作更快。
他拽住她的手腕,將她大力往裡邊甩去,徹底的將她拽進了院子裡,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下來了。
“想跑去哪裡?”
李婧兒連連走了好幾步,才得以穩住身形。
她轉身回看着他,院子的出口被男人擋住了若是想要出去,就必須從他的身邊經過。
既然逃不了,索性也就不逃了。
雖然,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剛剛見到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外跑。
但,她現在不痛快,如果有人也要找她的不痛快,那就只能……
大家一起不痛快了。
“這裡是丞相府,我想去哪裡,好像和王爺無關罷?”
五王蘇安的眼睛微微眯着,喜怒難辨。
“他回來了,你不是很開心,怎麼一副怨婦臉?”
李婧兒的手心緊了緊,卻是看着他,輕輕地揚了揚脣角。
“其實我覺得罷,”她擡起手挽了下垂在耳畔邊的髮絲,“王爺你肯定是喜歡上小女子了,對不對,,如此關心小女子的心情好壞,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男人的視線注視着她言笑晏晏的俏臉上,欣長的身子站在原地不動。
李婧兒看着他的眼眸,熠熠生輝,“像我這麼美這麼可愛的姑娘家,王爺會喜歡上我,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罷……”
她的眸慢慢的皺了起來,語氣慢慢的變涼,甚至帶着些磨牙的味道。
“王爺要是如此三番兩次的糾纏與婧兒,就有點不大人道了。爲了保持點良好的印象,大門在王爺身後,請轉身慢走不送。”
“李婧兒,”默了半晌,他終於出口,叫住了她的名字,“父皇要本王納妃了。”
李婧兒聽言下意識一怔。
要想成爲皇妃或者王妃,其中一點要明確的,就是對方已經及笄。
五王蘇安早已及冠,卻遲遲沒有納妃,如今終於要納妃了,她雖然不知是爲了什麼,但她聽到這句話,卻是下意識的雀躍了。
她沒有及笄。
她沒有及笄,那就代表着,她不在老皇帝選給五王爺正妃的範疇之內。
她的眼裡,驀然跳躍起躍躍欲試的興奮光芒。
那神色毫不掩飾,也便清晰的落在了男人的眼裡。
節骨分明的大手驀地就攥緊了,他的眸色黯然了幾分,脣角抿得極緊,“你好像,很開心?”
李婧兒衝他笑的沒心沒肺,“這不是祝賀王爺嘛,終於不是孤家寡人了,難道不該開心開心?”
“應該開心?”男人的俊美而風度翩翩的臉龐,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陰霾。
他忽然朝她走上前,眉梢溢出冷笑,語氣沉沉的,“你覺得,應該開心?”
“當然應該。”李婧兒耐着性子迴應着他。
“王爺要只是來跟婧兒說這件事的,王爺放心,等王爺大婚之日,婧兒必定會去爲王爺祝賀,現在請回罷。”
“本王再問一次,”他的眸直直的盯着她,有些猩紅,看起來很壓抑,又有點偏執,似乎非要從她的嘴裡得到一個自己想要的答案來。
“你覺得,應該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