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長生開始以無比決絕又堅定的姿態,出現在謝嬰左右。
骨子裡帶來的那種尊貴,讓她再也不是那剛進宮的粗野丫頭。
這天,鳳長生照例在御花園裡散步,並沒有遣人跟着。
遠遠地,她看見明安帝擁着莊敏夫人,正有說有笑地談論着什麼。
她沉默,卻沒有上前打擾。
只是,聽說當今皇后,乃是從那前太子那裡搶來的……
如今卻……
帝王之愛,當真是可笑又薄情。
她有些好像,低頭一斂裙襬,遠遠避開了那輝煌的儀仗。
再走走停停,卻是在一處宮苑門口停了下來。
宮苑已然落了鎖,顯出些破敗頹唐的景象來,她擡頭一瞥宮門,上陽宮三個字顯得可笑而可憐。
突然,她一歪頭,輕笑起來。
幾乎是瞬間,原本站在原地的人兒就沒了影兒。
院子裡倒是極爲素靜與雅緻的,一點也看不出,這是個住了個瘋女人的地方。
那是鳳長生第一次看見貞一皇后。
一身素衣的女人,慵懶地坐在躺椅上,滿頭青絲夾雜了不少白髮,眼角佈滿了細小的皺紋,是那種豔麗慵懶的閒適。
只是,不管這女子以怎麼樣的閒適姿態坐着,手裡抱着一個完整的頭骨的感覺,可能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人覺得太好。
一般人見到,這樣詭異又駭人的景象,恐怕是早就嚇得暈了過去。
然而鳳長生只是遠遠地看着。
“宮裡什麼時候來了個這般傲氣高貴的美人兒?比莊敏夫人倒是豔了許多。”那女子察覺到了她的到來,開口道。
“鳳長生見過娘娘。”鳳長生只是低下頭微微行了個禮。
女子纖瘦的手指輕輕撫着手中的頭骨,似是恍然:“原來是國師夫人。”
“娘娘看起來好興致,並不如外界傳言那般。”鳳長生看着她,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微笑。
“能與阿業長相守,不必再理會那個噁心的禽獸,本宮心情當然好了不少。”貞一皇后眼中閃過一絲怨毒與愛戀並存的複雜,隨即又癡迷地看着懷中的物件,輕輕將其放在臉邊,好似戀人間再親暱不過的呢喃。
如果排除那東西是一顆剛死了三個月的人的頭骨的話。
鳳長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女子。
“我想,國師夫人應該不是來問這個的吧?”那女子斜斜瞥了她一眼,在看到鳳長生那樣仍然美好無暇的容顏時,臉上閃過一絲嫉妒。
“幫你保下連城。”鳳長生看着這個女人,心裡暗歎一聲。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提起連城,貞一皇后的眼睛似乎亮了些許,隨即又隱沒下去。
只是,那一絲希冀,還是沒有逃過鳳長生的眼睛。
“那不過是那個禽獸的孩子,如今,跟我有什麼關係?”貞一皇后不屑道。
“哦?你確定,太子真的是皇上的孩子嗎?”鳳長生冷笑,“還是說,娘娘確定,莊敏夫人日後再生育,會留下連城?還是說,你還希冀着在莊敏夫人處長大的連城,會認你這個母親?”
鳳長生看着那女子睜地越來越大的眼睛,終究是搖了搖頭。
一進門,她一直在觀望和打太極,此時的話,辛辣而犀利,不留餘地的揮走了貞一皇后爲數不多的自尊。
那個女子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蒼白起來,與身上的一身縞素相呼應,越發顯示出這樣的頹敗來。
“娘娘,我要是你,與其一輩子做階下囚等死,不如奮起一博。”鳳長生似笑非笑,藏在裙襬下的手,卻緊緊地攥了起來。
第一次面對和經歷這樣的詭譎,她終究是緊張的。
然而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越老實的人兒,狠起來就越狠。
“條件?”過了良久,只有貞一皇后乾脆利落的聲音。
“條件並不多,只是站隊而已。”鳳長生將話說的明瞭。
那人瞥了她一眼,輕聲道:“你爲了那個謝嬰,還真是捨得!”
此話一出,鳳長生怔了怔,似是堅定又似是無奈。
“我認定了他了。”她無奈道。
“……我要是有你這份堅定,也不至於如此。”貞一皇后突然笑開來,笑容有些乾澀。
“還望娘娘對皇上,務必要念念不忘的曖昧才行。”鳳長生如此道。
這代表某種交易的達成。
“鳳姑娘,你是個聰明人,莫要爲了一個謝嬰,而賠上了自己!”
身後是貞一皇后涼涼的聲音。
鳳長生幾乎可以想象到她撫摸着頭骨的動作。
“娘娘多慮了。”鳳長生皺眉,隨即轉身離開。
她不願別人如此說謝嬰,謝嬰是不一樣的。
可是……他如今一心復國,真的是不一樣的嗎?
她不知道。
同樣,她也不知道她走後,貞一皇后撫摸着那頭骨的喃喃自語。
“阿業,你還是那般的溫柔……當日親手殺了你,如今我也自會保住你的孩子。”
“畢竟……我還記得你當年的承諾啊……”
母儀天下,紅妝千里。
那是少年時的誓言,最終,她還是母儀天下了,但他卻早就一朝淪爲了階下囚。
如今……她似乎,必須要守住一些東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