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下,但是已經晚了。這是……這個是……雖然他並不能算是在這種情況□經百戰的人,但是也猜出來了他面對的是一種怎樣的情況。他又不傻,雖然看不見,但是那種急劇靠近的溫熱氣息是什麼、那種帶着體溫的觸感又代表着什麼,他都知道。
但是……但是……
不二回過神,和平時一樣露出了一個微笑。“你這彩頭未免太投機取巧啦,小景!”他一邊說一邊自然地轉了個身,拉下來眼睛上的頭帶。“只可惜用的地方不大對,這裡可沒有冰帝的拉拉隊。”他看了看場地,又道:“繼續訓練嗎,嗯?”
跡部就等着看他的反應,所以全程都沒有插嘴。但是不得不說,不二的反應……簡直就和沒反應一樣嘛!難道大爺他看起來很像是用這種行動來喚起旁觀者注意力和歡呼的人嗎?以不二的情況來說,他這麼說無疑不是沒有察覺,而是隱晦的拒絕。他剛纔頭腦一陣發熱,現在心裡卻是一涼。
爲什麼會這樣?不二是覺得他的態度不是認真,還是並不在心裡考慮這種可能?前者還好,他遲早能證明自己;但如果是後者……
“……嗯。”跡部應了一聲,語氣有些發悶。這些事情可以後面再說,現在是絕不能將自己和不二的關係拉入冰點的——就算是表面上的臺階,他也必須跟着下去。不然怎麼樣?這時候表白是一定要失敗的。但他絕不會甘心這個結果,他想做的事情都必須要成功,他會尋找到更好的機會來實現自己的願望!
不二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大概在想什麼。他們對這件事的理解大概有差距,一個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國二生,一個算起來已經是內裡二十歲往上奔三的青年了。這樣看起來,大的那個自然要想得多一些。雖然在表面上他們看起來是一樣大的,但是實際上,成年人總要負起責任。不是他操縱的交換身體,但是他必須爲之後的行爲負責,包括在引導對方的行動上。
所以說,他到底哪裡做得不對?他原以爲這種事情只是提高跡部的網球實力而已,充其量就是在之前的朋友關係上再加深一下……但是發展得好像有點過頭了?
現在說以後未免太早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所以不二並沒有想到以後將來怎樣。照他的看法,誰少年時沒做過一點傻事?就比如說他自己,現在就爲他之前選擇了放棄網球感到十分後悔。唔,看起來也許現在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讓跡部以後想到這件事的時候不那麼想撞牆?
這麼想着的不二並沒有想到,作爲一個大財團的繼承人,跡部在做一件事之前習慣性地考慮到它對長遠可能帶來的影響;而且他也沒意識到,對於那個輕柔卻實際的吻,他除了驚訝之外,並沒有別的什麼負面情緒。
雖然兩人各懷心思,但是網球集訓還是要繼續下去的。在這件事之後,他們訓練了兩天,其中一天是練習賽,不二和跡部各自贏了對手不提。第三天開始野外訓練,要求是一早揹着自己的口糧和網球用品出去跑步,然後在一路上經過的地點訓練,等天黑了再跑回來,艱苦程度瞬間就上升了一個等級。
但是對於經歷過u-17勝者組和敗者組訓練的不二來說,他覺得這條件已經夠寬和了。想想看,u-17勝者組還好,敗者組訓練艱苦,直接限制口糧(要自己經過好幾個關卡去偷);而勝者組呢,也要時刻面對着要去敗者組的可能,這是極大的心理壓力。所以他一路上什麼話也沒有,只規規矩矩地跑步、練習、再跑步、再練習。在山路上跑步的量無法增多,但他訓練的時候效率明顯高於其他人,結果顯然就是多做了訓練。
因爲之前四校合宿的時候,真田、柳等人都已經習慣了。至於跡部,看到的次數更是多得不能再多。而其他人,白石覺得他總算明白了自己慘敗的原因(有那樣的頭腦!再加那樣的練習!完全沒有輸比賽的理由啊!),千石覺得果然不愧是不二!
大概對於這種情況,最驚訝的是手冢。雖然他已經在乾嘴裡聽說了這件事,但是真看到還是覺得震撼非常。跡部就算了,那樣犀利打法的不二,那樣毫不懈怠的不二,真的是他一直以來認識的不二嗎?難道就是因爲跡部的原因?他無論怎麼樣都沒有嘗試成功過的可能,跡部成功地讓其實現了?
也怪不得手冢這麼懷疑。因爲按照乾的資料,不二從他離開東京之前,最常見面的人就是跡部。另外乾還有獨家資料,他從不二的隻言片語裡發現了他和跡部熟稔的原因,再結合他很長一段時間放學後都不在學校逗留、網球技術卻突飛猛進的情況,就覺得不二晚上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性是在練習網球。而跡部來青學找不二的次數雖然不算太少,但絕對和他們的關係不成正比,那到底是什麼時候見的面,才能這麼熟悉呢?這答案顯而易見,也是晚上。
而且,只要這點猜測成立,那麼其他結論也就順理成章了,比如說不二打球風格的轉變幾乎同時伴隨着跡部網球技術的再上高峰,這種時間上的巧合難道會是偶然?更別提兩人一起成爲這次全國大賽中最引人注意的兩個單打選手這樣的結果了。
綜合柳的數據,乾就更堅信了這點。就連幸村都默認了這種事實,所以真相到底如何,毫無意外的吧?
手冢並沒有知道得這麼詳細,畢竟他剛回到東京,而以乾的性格和之前他們的地理距離,想要真的掌握也沒有機會。當然了,對於這件事,他是樂見其成的,甚至可以說是欣慰,這對青學的目標的助力不是一點半點。
只不過還有另外一方面。之前,在他說要以全國大賽冠軍作爲目標的時候,不二的回答他依然記得——“好像只要跟着手冢,不論多高的地方都可以到達呢”——但是現在呢?是不是他纔是後面的那一個?
這個問題只在手冢的腦海中冒出來一瞬就被掐掉了。無論如何,不二變得更強了,這怎麼說都是好事。至於之前的事情……他也不希望不二一直都認真起來,是不是?
不得不說,雖然手冢很少有除了面無表情之外的第二個表情,但是本質上還是非常細緻的一個人。他所想的完全正確,不二還是不二,只是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不二了。因爲在更多的歲月裡,不二用他的親身經歷證明了一點:跟在一個人身後,是永遠無法真正地獲得前方的東西的,尤其是在截然不同的兩種心態導致的兩人差距愈來愈大的時候。前面的路上風景到底怎麼樣,不是別人說的就算,而是需要自己努力去看。
不二當然不知道手冢現在正想些什麼。因爲他正和跡部一起跑步——之所以用一起是因爲真的在一起,並排着一起——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他前兩天委婉拒絕了是不錯,但是跡部之後也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這並不代表着要避之如猛虎吧?那不是更顯得他自己心虛嗎?而且要拉開距離什麼的也不是現在,至少要等jr.集訓後纔好做。只是不二十分擔心一點,就是他如果真的這麼做了,萬一身體再換一次……那真是做什麼都白費啊!
對此情況,跡部表示他不發表意見。他越來越覺得,這種事情就應該馬上再發生一次!而且大半年別換回來!這樣他就有足夠的時間,穩穩地把不二套牢!
到了下午一兩點的時候,一行人終於跑到了這趟野外訓練指定的終點。教練事先將訓練要求之類的東西掛在了樹上,再配監視器,所有人跑過的時候都要露個臉,然後再把規定的練習做完,這纔算數。自然沒有人偷懶,但是也自然有慢有快。就比如說現在,真田等人組成的大部隊到達的時候,原先在前頭的不二和跡部早就不見人影了。
“跑得真快……”千石大口喘氣,他覺得他都快掛了。好吧,他本來就是偏向前場爆發型的選手,體力不是他擅長的方面。但是他好歹跟上了大部隊,而那兩個人呢?六點出發的,七點他們就看不見人了,直到現在也沒有再看到一眼!
其他人的情況都比他好些,不過也一個個渾身溼透了。“咱們也趕緊休息一下,吃了午飯就回去,可不能被他們甩開太遠了。”真田道。雖然說起來是很不爽,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除了增強自己的水平,沒什麼其他的好說了。
衆人紛紛點頭,幾乎是立刻就坐下去了。他們一面啃着自己帶出來的食物,一面討論着不二和跡部可能到哪兒了。只不過他們都想不到,那兩人現在正做什麼。
距離此地數十公里外,一座光禿禿的石頭山夾雜在茂密的樹林之間。它並不高,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不二在回程的路上特意拐了一條彎路,帶着跡部摸上去山頂。
跡部對於此事十分費解。他們本來擁有絕對的時間優勢,結果不二靈光一動就想到這裡來……“這到底是做什麼?”他跟在不二身後前進,小心不發出聲音。這麼偷偷摸摸的……
“噓,小聲點。”不二撥開眼前的重重枝葉,憑着記憶往前找。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裡就是令他記憶深刻的u-17敗者組所在地。再翻過一座山,對面就是u-17的訓練基地了。當然,現在還沒到他們能進u-17的時候——要知道明年進去時就已經是破格了——但是他也當然有目的。
這目的便是轉移跡部的注意力。自己疏遠的概率不太大,只能寄希望於其他外力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至少跡部現在對於網球的興趣是很大的,而且好幾年內不會改變。如果這件事成功,也能算他曲線救國了。當然了,不二纔不會承認,他對提前一年的敗者組在做什麼很有興趣的——他不是幸災樂禍,絕對不是,只是覺得有一點好奇罷了!
跡部剛想說點什麼,但是卻突然聽到了隱隱的人聲。夾雜在其中的還有點別的,就像是石頭擊落在石質地面的沉悶聲響。這讓他暫時忘記了對於不二目的的追究,也變得好奇起來:“前面是什麼?”難道真和他聽的一樣嗎?
兩人到了位置,悄悄地從樹叢後探出腦袋。果不其然,情況和不二記憶中的沒有多大差別。三船入道依舊醉醺醺地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指使着一羣少年把石頭當網球打,還必須打到指定的位置。因爲大部分人都不認識,所以不二很快就找到了他認識的那個:德川和也。
跡部覺得他理解力貌似有點不夠用。這是在練網球嗎?可是他從來沒見過石頭做的網球,也沒見過石頭的網球場啊!“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任誰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都會覺得自己其實是眼花。不二很能理解跡部的心情,因爲當年他也是一樣,再得加上對自己失敗的深刻反省。“想去試一下嗎?”
可是他這話音剛落,回答他的卻不是跡部,而是一個底氣渾厚、還帶着酒意、聽起來卻十分清醒的聲音:“那邊那兩個小子,你們怎麼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