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動力催促着,不二和幸村自然不可能在一開始放水,而是絕對的全力以赴。只是他們的全力以赴在圍觀衆人眼裡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回事,而是完全相反的。不過他們自己心知肚明,無論是打到哪裡的球,他們都要使回球最後螺旋轉動。
這種堅持很快就被德帕奇斯和維文發現了。他們在接球的空隙中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出了對方對此事的不理解。因爲就算是螺旋,也有更犀利的方式——比如說不二的黑洞無形——甚至在前一天的比賽裡剛剛出現過!難道只隔了這麼短的時間,不二就打不出這個球了嗎?
答案當然不是這樣。
的確,用黑洞無形幾乎可以終結在紅土場上的各種球,從不規則球到幻影球,都包括在內。這是最短時間內得分的辦法不錯,卻並不是在整場比賽裡最快的方法。而不二和幸村所追求的,恰巧不是一個技巧的展示機會,而是如何更快更好地拿下一場比賽。
所以,如果敏感一些的人,就會對反覆出現在他們球的軌跡裡的那些螺旋報以警惕。這並不是一個技術全面型的選手所會一直不變的戰術,那就意味着打出這樣的球的選手是在別有所圖。
不夠強勁的旋轉,有些幻影的軌跡,不快不慢的螺旋——這三樣東西看起來都很普通,隨便拿出來一個都不能作爲一個制勝點。但是當它們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卻發揮了衆人無法預料的結果。
維文一直在凝神盯着網球。鑑於對手實力不可小覷,他覺得他這麼做簡直就是太正常不過了。不過在他又打回一個球之後,突然感覺到自己似乎有點兒困。這在比賽裡可真是少見,他覺得不大對勁,順手就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嘶,疼。在察覺到這種感覺之後,維文放下心來。他早知道精神類招數的厲害之處,最基本的就是失去知覺。現在他既然能感覺到疼痛,那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話雖然這麼說,似乎對方也能讓對手產生足夠真實的幻覺?如果他剛纔只是自以爲掐了自己一把的話,那豈不是還是中招了?
維文一瞬間有點兒迷惑。他用最快的速度看了德帕奇斯一眼,對方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正往前去接另一個球——
怎麼還是螺旋?
維文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不二和幸村這是螺旋上癮了嗎?雖然他這麼想,但還是繼續認真比賽。說句實話,他覺得這件事實在詭異,但是現在他無法確定到底是真是假。那點古怪的睏意昭示了他中招?又也許是,他還能思考這個問題,就意味着他現在的感覺是真的?
後面那個問題的答案其實是否定的,因爲德帕奇斯和他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在他接了一個短球之後,也突然感覺到了一陣睏意襲來。這很不正常,他第一秒就意識到了這個,接下來的反應就是他已經非常認真地集中注意力,居然還是不小心着了道?
德帕奇斯迅速擡頭,想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看也就罷了,認真一看,卻發現他的對場似乎籠罩在了一種白霧之下。那白霧看起來很輕盈,卻伸手不見五指,就更不用提本應在那兒的不二和幸村了。網球越過中網的時候就想越過了某種看不見的界限,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無疑十分影響他的反應速度。德帕奇斯一瞬間得出了這個結論,條件反射地去提醒維文小心。而維文也察覺到了這種改變,兩人都更加警惕,不讓自己陷入更深一步的迷霧之中。
這只是他們兩人各自的感覺而已。在觀衆們看起來,這場比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第一個球還沒拉鋸完,維文就開始在場上無頭蒼蠅般地亂跑;而德帕奇斯好一點,但總是慢半拍,而且對於維文的異常反應毫無所覺。不二和幸村組合毫無疑問地開始狂拉比分,場邊的記分牌從來就沒跳這麼快過。
“雖然知道他們組合起來,對手一定毫無阻擋之力,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又是怎麼回事?”
“德帕奇斯和維文的表現看起來像是他們都看到了不同的東西?這可能嗎?”
“除了這個理由,沒有別的理由能解釋了吧?”
“如果一定要這麼猜想的話,也許是兩個人的精神境界的不同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不一定,說不定不二和幸村拿出針對性的精神招數了呢!”
“……不會吧?那還得了?”
場邊的議論亂成一團。這其實是個很奇異的景象,一開始輿論就已經一邊倒,覺得某一邊具有極大的優勢;等到比賽開始的時候,衆人的想法也不是猜測哪一方會出哪一種招數,而是全部在猜特定一方的招數到底是怎樣一種工作原理——
白夜國度——就算是白日裡依舊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這樣的招數才能做到。
“白夜國度?”越前龍雅皺着眉頭重複了一遍跡部說的話。一般情況下,場邊觀衆是不會受到場中選手的精神力影響的,所以他並不知道維文看到了永不停止的旋轉球,而德帕奇斯看到的是完全霧濛濛的半場。他只能看見好整以暇的不二和幸村,但這並不能讓他猜出這招數的實際感覺。“我只是覺得,螺旋大概是催眠的一種手段。”
跡部一直在注意場內,這回總算看了他一眼。“沒錯,”他讚賞道,“螺旋是一種方式——讓對方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跟着球走,不自覺地被帶入我們想要呈現給他們看的東西里。”
“你又知道?”越前龍雅沒忍住說了這一句。就算一個人再厲害,在沒有提前預知的情況下,絕不可能在旁觀的時候就看出這招數的本質。那也就是說,跡部有他的渠道——好吧,不用猜,不二。不過他依然感興趣地追問道:“那他們看到了什麼?”
這他們,自然不可能是操控場面的不二和幸村了,因爲他們看到的情況是正常的。跡部揚起了嘴角,道:“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德帕奇斯和維文看到的是不同的東西。這是由他們的基礎決定的,誰更敏銳,誰就能——”他拖長了音,“看到更真實的幻境。”
越前龍雅有一瞬間說不出話來,他們身後的人也一樣。怎麼能這樣!他們剛纔的猜測裡有一條,德帕奇斯和維文的異同表現是因爲基礎不同,但他們以爲的是,基礎更高就越接近幻境邊緣、直到突破啊!結果竟然是相反的?也就是說,維文看到的東西並不是真正的白夜國度,而德帕奇斯看到的纔是?
“就和你們想的一樣。”跡部肯定了他們的猜測。“至於爲什麼會這樣,本大爺覺得也很好理解。就像一個能以假亂真的謊言一樣,有些真有些假的球才能讓對方堅信那是真的,不是嗎?”
衆人再一次被他的話刷新了理解。這也就是說,維文看到的東西不是真正的白夜國度,而且全是假的,所以一個球也沒接到;德帕奇斯看到的是真正的白夜國度,他看到的東西有真有假,所以才偶爾能碰到球?但是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是註定的,對吧?
“德帕奇斯恐怕看不到不二和幸村半場的任何情況。”結合以上信息,越前龍雅做出了一個推斷。這就能解釋德帕奇斯慢半拍的反應,同時也能解釋這個招數名字。
跡部讚賞地點了點頭。“沒錯,他只能看到一層白霧而已,但這白霧卻無法被五感穿透。”
衆人一片譁然。一般來說,霧氣能做到的也就是無法讓視線穿透而已吧?就連其他感覺都一起被隔絕了,該說不愧是不二和幸村嗎?越過中網,就是一個無法觸及的世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是不是該說,能看到真實的招數效果就是一種成功?
不管場邊人們如何唏噓,場中的比賽一直在進行。對付完全中招的對手,這場雙打大概會是這次比賽裡最輕鬆的一場比賽。不過就算是這樣,不二和幸村的打法、走位、戰術依舊保持得很好,簡直無可挑剔。
“所以說,他們是已經在對國家隊的名額發起衝擊了啊!”u-17之中,一個人感慨地說。
“這簡直是明擺着……no.1昨天說話的時候你認真看了嗎?”另一個人反問道。
“就是,幸村就不說了,不二那表情……絕對認真啊!”第三個人肯定道。
平等院站在看臺上,一隻手有節奏地敲打着欄杆。果然,有些人就需要一些精神上的動力,最明顯的莫過於不二。至少,他第一次見到不二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對方能達到現在這樣的高度。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教練交給他物色隊員的任務就能完美完成了。
他身邊的渡邊顯然和他抱有相同的看法。“雖然我一般不這麼覺得,但是現在看起來,有這樣的後輩實在是件好事。”他們高中生裡有些人,其實心已經不是單純地在追求網球、甚至有些已經歪到了一個無法預料好壞的方向,但是國中生們卻還沒有。這樣一來,把重擔交給這樣的人,他們也能放心。
平等院點了點頭。這樣,在回去基地的時候,新的排位戰一定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