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中線,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痕跡。德川微微眯了眯眼,迅速地做出了判斷,然後跑位,心裡的驚訝難以言喻。
雖然對於被接住的可能早有預料,但德川依舊感覺對面人的水平超出了他的預料。敗者組少有人能接住這樣的球,而他們還全是高中生;現在換成了一個國中生,竟然還讓他更擔心、並且擔心還變成了現實?然後,對手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毫不驚訝——不可能啊?這樣的招數,以國中生的程度,不應該看過,更不應該有這麼平淡的反應吧?但照結果來看,基本能確定對方的確見過這樣的球,因爲這麼幹淨利落的回球就算在勝者組也不多見。
好可怕的國中生!在這一瞬間,德川和也只能這麼想。這不需要找別人做對比,只要和他自己國二時候的情況相對比就行了——自己那時候能做到什麼程度,不二又能做到什麼程度——就知道,那種差距確實存在。他幾乎只憑開頭這一招就能確定對方的技術(很高),而這毫無疑問地從一方面證明了對方在網球上的天賦。
只是德川和也還有一點疑惑。之前不二回球的動作,是對方實在太快,還是他實在就是沒看清楚?這種疑惑的產生是因爲,他見識過真正意義上的、極其快速的移動速度;不二這一個乍看起來確實像,但還有一種奇怪的、似乎很難確定的危險感覺。總覺得,好像沒那麼簡單?但是話再說回來,這球的軌跡真的很清楚啊?那他到底爲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下一刻,德川就知道這種莫名的感覺並不是他的錯覺。因爲小球已經飛到了他這邊的場地上,落到邊界的白線上,復又彈起。他也已經跑到了位置,手裡的球拍也跟着揮了起來,目標正是網球。他看得十分清楚,手裡的速度也跟上了他頭腦的判斷,他甚至還計劃着回球打一個高球——
但是統統都沒派上用場。原因別無其他,就是因爲他看起來十拿九穩的球拍卻在本應觸球的那一刻落空了。
……這怎麼可能?
因爲沒有在實際意義上碰到球,德川和也控制不住地被自己握着球拍向前的力道帶得往前了兩步。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第一反應毫無疑問地是轉頭去看球。以他的猜想,如果網球是在最後一刻突然轉向的話,那也是有可能的,雖然概率不高。如果這樣,網球就應該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
但是他的右手斜後方空空如也。一切如常,就是沒有球。
德川和也覺得沒有什麼比現在這個情況更讓他吃驚的了。沒有?怎麼可能沒有?他之前明明看到網球朝這個方向飛來的啊?難道竟然是……他瞬間臉色大變,用一種快得讓人難以想象的速度轉頭看向另一邊,力道大得差點扭到自己脖子。不過這回他看到了他正在尋找的東西,一個黃綠色的小球正在慢悠悠地滾到場邊上。
“這……”這情況太過匪夷所思,就算冷臉如德川,都忍不住出了聲。這不對勁……方向完全相反……難道是幻覺?且不說國中生要如何才能操縱對手的五感,至少現在才第一球啊!這樣的欺騙,速度也太快了吧?還是說,他現在看到的仍舊是幻覺?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到什麼時候會結束?德川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覺得自己有點回不過味兒來。
驚訝的絕對不止德川一個人。按照敗者組的規定,比賽完之後只有十分鐘休息時間,所以輸了的人很快也要投入到新的訓練中了。不二是在打敗一個人後的休息時間裡就能打敗差不多兩個人,所以場邊總會有大約兩個高中生可以仔細觀戰,其他人的注意力就更不用說了。現在,他們就注意到,他們看到原本飛向右邊半場的球變成飛向了左邊半場,簡直就像在一瞬間的空間轉移似的;而看德川的反應,也是和他們一樣。
……不是吧?這球是怎麼做到的?
衆人一片驚譁,有不少人紛紛停住了手上的動作,隱隱地圍向球場。是空間瞬移?還是精神暗殺或者催眠?他們打不回、而國中生能打回德川的球暫且就算了,現在竟然連國中生是怎麼打回的都看不出了嗎?
換做是平時,三船一定嚴厲斥責這些高中生擅自停止訓練的行爲,但是他這次沒有說。確切地來說,他現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訓練上,而是完全被不二和德川的比賽吸引走了。因爲他看出了德川的發球方式,也看出了不二的回球方式,只是後者特別地讓他驚訝而已。竟然對比自己高年級的選手採用了這樣的方法?現在的國中生也太驚人了吧?他深深地盯了不二一眼,然後宣佈了比分:“1-0,不二。”這是第一個球,所以是偶然還是必然,還是必須等着後面才能見分曉。
第二球輪到不二發。他安靜地站在發球線後面,無論是從表情還是動作都看不出破綻。當然了,別人的驚訝在他意料之中,但這並不意味着他一定要對此做出反應。德川的球他當然知道如何破解,他甚至知道好幾種方法,只不過現在的實力對比讓他只能選擇其中一種最好的方式而已。
既然預知了U-17合宿訓練,不二當然會提早開始做準備。在大多數人眼裡只能看到同年或者同國中的對手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他們要面對來自高中生的壓力和挑戰;甚至更遠,直到世界。不過不管怎麼說,進入國家隊的最好跳板就是U-17一軍前幾名,所以當然要以高中生爲一個階段目標。
高中生對於國中生的優勢在哪裡?不外乎是更年長的年齡帶來的更豐富的經驗和資歷,以及隨着時間增長而日趨完美的身體素質。前面的不二有信心打敗他們,而後面的可就不是他的頭腦所能決定的東西了——無論再怎麼補充營養,他也不可能一下子飛速竄高二十釐米什麼的。當然,就連跡部都叫他多喝點牛奶了,他是肯定不會放鬆這方面的。
無可否認的,相差太多的身體素質是個硬傷。就比如說,在網球比賽裡,如果一方更高,那他的揮拍高度就會更高,從而加大擦網扣殺時的角度,網球落地點就會離中網更近,降低對手接到的概率。
而現在,很明顯的,德川和也比他高得多,力道也大得多。如果採取硬碰硬的方式,也不能說他一定會輸;但要贏的話,毫無疑問會變得更難。在這樣的情況下,最該做的事情就變成了揚長避短——發揮精神和技巧上的優勢,掩飾自己在體力方面的弱勢——想想看吧,德川是第一場,而他前面已經打過十幾局了,自然要考慮體力,不能採用拉鋸戰。
所以衆人的疑問其實答案很明顯。不是單純的精神攻勢,也不是單純的技巧問題,而是二者的一個有機結合——用前頭積累下來的連勝給人造成精神上的壓迫感,從而使他們在判斷回球方面出現失誤;而最後他們意識到他們都判斷錯了之時,就是不二自己放鬆了對招數控制的原因——他畢竟不是幸村,現在還沒到能在全場比賽中都控制對手五感的地步呢!
德川在不二回球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原因就在於前一點:在他之前看了不二兩局比賽的過程中,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得到了這樣的暗示——“這個國中生很難對付”——並且隨着比賽的進行而加深,其他觀衆也是一樣。這種感覺從不二發球開始延續到網球落地,所以實際上是,他們之前看到的都是虛假的軌跡,其實真正的網球早就飛到其他地方去了。
果然,精神控制這樣的招數的確不錯,不二在心裡總結道。而現在正在比賽中,這念頭只在他腦海中存在了一瞬,就被現實的比賽所取代了。他高高揚起手,又拋了個球。
這個發球的效果和之前那個回球的效果一樣。德川這一次沒跑錯方向——因爲發球有固定落點區域要求——但是依然沒接到,網球幾乎是從他面前落下去了,而他轉到了另一邊。
這下,絕大部分圍觀衆人都看清楚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驚呼聲。
“這國中生會精神控制嗎?”
“德川看到的都是他所營造的幻境?”
“也許最後並不是,但那可是德川啊,那個回國的德川啊!”
就像一滴水落進了沸騰的油鍋裡,人羣裡瞬間爆了。這樣的發展趨勢毫無疑問!他們將會全敗!被兩個國中生一路秒殺!
U-17,勝者組,中央控制室。
“咦?這時候還沒有人過來嗎?全軍覆沒了?”黑部由起夫盯着滿牆密密麻麻的顯示屏,十分疑惑。按照三船一貫的作風,這時候回到勝者組的比賽應該結束了吧?
“就算沒有人贏,也至少能讓我們看到一些樹林裡的動靜啊?”柘植龍二也覺得這件事沒法理解。不至於吧,他們這次送過去的少年有差到這地步嗎?
“我還以爲德川會回來。”最後說話的是心理教練齋藤至。他繞了繞長髮,顯得十分遺憾。
其他兩個教練都看了他一眼。齋藤的預測向來準確,幾乎從來沒有出過錯。其實他們也這麼認爲,但是事實如此,沒人回來。
“大概改時間了,再過兩天看看吧。”黑部最後道,聲音裡帶着不確定。雖然對於不合格的少年他們是毫不猶豫地送回去的,但是德川他們三個都還比較看好。唔,當然了,這話並不會說出去讓其他少年知道。
只不過有一個人卻聽到了,就是門外的平等院鳳凰。他有事去找黑部,結果在門口的時候就聽到了德川的名字,動作立刻就頓住了。雖然也就兩句話,但也已經足夠他推理出這件事大致是什麼樣的——
德川沒能回來,八成被什麼意外絆住了。
平等院鳳凰必須承認,他看德川那幅驕傲小孔雀般目中無人的樣子十分不爽,所以對上的時候毫不留情——好吧,不能說他這不是在遷怒,爲了他之前類似的慘敗。但無論怎麼說,他再不喜歡德川,也不能否認,德川的網球技術在U-17中其實算不錯的,只不過對上了他而已。如果說敗者組有一個人能回來,按照教練們實力至上的理念,那個人必然是德川,這毫無疑問。
但是現在,竟然有事情足以阻攔德川回來的腳步,而這件事很可能是德川沒能打贏誰。平等院不由得產生了一點點好奇:敗者組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